第55章

管家闻言一笑,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不过他面上依旧是那副慈和的模样。

“容小公子,你与我们家殿下很是相熟吧?”管家朝容灼问道。

不等容灼开口,他又道:“老奴可不是瞎打听,实在是……哎!”

他说着叹了口气,竟是开始朝容灼诉起了苦。

“当年祁妃娘娘还在的时候,我们殿下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啊,后来祁妃娘娘一走,殿下就性情大变。”管家道,“这孩子可怜啊,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朋友都没有。”

容灼闻言想起先前于景渡朝他说的事情,他没记错的话,于景渡在祁妃生前似乎就过得不大顺遂。父母隔阂太深,父亲又是个皇帝,想来也知道于景渡夹在中间是个什么处境。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管家的话,只是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对方的诉苦。

“这么些年,老奴就盼着他身边能有个说得上话的朋友。”管家道。

“殿下他……身边有很多朋友的。”容灼安慰道。

管家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有些抱歉地道:“容小公子见谅,老奴今儿也是高兴,这王府里难得来客人。”

“没事。”容灼忙道。

“我们殿下常年不在京城,容小公子与他是如何认识的?”管家又忍不住问道。

容灼并不知于景渡家中这管家的底细,也不敢朝他说太多,便道:“就是这次我和我爹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忙,宴王殿下看我们父子二人在牢里受苦于心不忍,便让我们搬到了王府里。”

王府这管家从前可是在宫里待过的,一看容灼这神情便知道少年撒了谎。

不过他并未再继续追问,而是叮嘱了容灼按时抹药,便退了出去。

当晚,黎锋便回来了一趟,朝护卫和管家询问了容家父子的情况。

管家一脸笑意,显然对容灼十分满意。

“这个小公子长得漂漂亮亮,看着不像是个有心眼的。”管家道:“但实际很懂分寸,也不朝我乱说话,倒是还知道替王爷着想。”

黎锋闻言并不意外,容小公子这人他可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对方若真是个没分寸的,断不可能在他们殿下身边待到今日。

“殿下不回来住几日吗?”管家朝黎锋问道:“他如今身子不好,回来也好让府里的厨子好生弄些养生的东西补补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黎锋说罢不由想到了容灼,又道:“保不齐殿下心血来潮,会回来看看。”

管家闻言十分高兴,当场便吩咐了人,打算将王府上上下下再打扫一遍。

不过可惜,他一连等了数日,也没等到于景渡的影子。

宴王殿下依旧像从前那般,并未因为府里多了两个客人,就常回家看看。

不过,在于景渡没露面的这些日子,容灼在王府却过得十分惬意。

起先他还有些不大自在,毕竟是在别人家里。

但王府的老管家治家有方,王府里的家仆都很好相处。

后来容灼渐渐与他们熟络了之后,便也没了先前那些不自在。

“那天在牢里的时候我就在想,这辈子不管过成什么样,都不会比那天更差了。”容灼早饭的时候朝容庆淮感慨道,“没想到一眨眼,咱们就住到了王府……”

“爹?”容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没事吧?”

容庆淮忙回过神来,“爹没事。”

“眼瞅着就小年了。”容灼开口道:“爹,你是不是想我娘了?”

“你娘与我成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过年的时候与我分开。”容庆淮道。

“爹,你放心吧,舅舅和表哥他们会照顾娘的。”容灼道,“宴王殿下应该也会让人保护她的安全,您不必担心。”

容庆淮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容灼,“小灼,有件事情爹一直没好好问过你,你与宴王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先前在大牢里的时候人多眼杂,不大方便谈论这个话题。

但容庆淮一直挺好奇的,今日得了机会便问出了口。

“我与他……”容灼想了想,没敢将于景渡的秘密直接告诉容庆淮。

虽然他们父子之间是有着绝对的信任的,可这毕竟是于景渡的事情,他不好未经允许朝旁人说起。

“没事,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容庆淮忙道:“但是你老实告诉我,你将来是怎么打算的?是要投奔到宴王身边,往后就跟着他当个长工?”

“爹,他说过让我自己选。”容灼道:“我们往后可以不待在京城。”

上回容灼便朝容庆淮提过此事,但并未得到确切的答复。

容庆淮毕竟在京城生活了这么些年,让他彻底放弃京城的一切,骤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多少有些迟疑。

“你说要离开京城,此事你同宴王殿下说过吗?”容庆淮问道。

“我……”容灼略一犹豫,“还没来得及说呢。”

最早的时候,容灼是没想过掺和进朝中之事的,无论是太子还是宴王,他都不想沾染。到了后来,经历了刺客的事情,容灼觉得欠了宴王的人情,这才想着要投奔。

彼时他还担心自己没有一技之长,会被宴王嫌弃呢。

但当时的于景渡对自己正准备要做的事情并无把握,所以一直没朝容灼说清楚,为的就是给他一个退路,一旦自己出了事情,容灼就能全身而退。

但谁也没料到,容灼会在他昏迷之时,主动卷了进来。

事已至此,容灼再想全身而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他自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傻孩子,你以为这朝局是菜市场吗?你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容庆淮道,“此番是你自己主动跳了进来,只怕你想走,宴王都未必会放你走。”

“不会的。”容灼开口想反驳他,却又有些心虚。

自从知道于景渡的身份之后,容灼便觉得自己不认识对方了。

他认识的人从来都只是青石,而不是于景渡。

他不知道宴王殿下作为青石时,掩藏了多少本性。

也不知道掌握了对方太多秘密的自己,在宴王殿下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对方会允许他带着这么多属于宴王的秘密离开京城吗?

“我曾以为你会选太子,后来又觉得你会远离朝堂,没想到最后你上了宴王的船。”容庆淮道:“小灼,你还年轻,许多事情还来得及再好好想清楚,所以不要急着做决定,给自己一点时间。”

容灼点了点头,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烦乱。

当日饭后,容灼去找了一趟管家,询问对方能不能差人帮自己寄一封信。

此事听着倒也不算大事,但老管家却没敢私自应承,而是让人朝于景渡请示了一番。

“有没有说是给谁的信?”于景渡问。

“好像是给容夫人的。”黎锋道。

于景渡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豫州就会传回来消息了。届时父皇不仅不能继续追究他们,估摸着还要封赏,那时再安排他们见面吧。这两日让他先忍忍,信也暂时不要帮他送。”

虽说容家父子如今的身份不是犯人而是证人,但眼下这个时机不好节外生枝。

因为至今为止,太子那边都只知道容灼被皇帝关进了牢里,第二天又让人赎走了,但他并不知道容家父子如今的下落。

于景渡自己都没想到能瞒过对方,他还以为将人接来的第一天就要露馅,还特意找皇帝要了护卫,就是为了防止太子狗急跳墙。

可显然,他想多了。

太子经过先前的打击之后,身边得力的人越来越少了,所以至今都未查到容灼的下落。

但这也不能怪他无能,实在是于景渡的操作太出乎意料了!

任谁也想不到,于景渡会把容家那俩父子藏在自己府里。

东宫。

“过了这么久,连容灼为什么进宫都查不到,更别提他的下落了。”太子疲惫道:“京城就这么大,怎么就能找不到踪迹呢?”

“殿下,如今不是动气的时候。”一旁的门客道:“属下想过了,容小公子进宫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种和殿下有关,另一种是无关。咱们该想的是,若他进宫做的事情和殿下有关,能是什么事呢?殿下如今最该提防的又是什么?”

太子经他一提醒,总算稍稍冷静了下来。

“私兵营。”太子开口道:“会不会和私兵营有关?”

“容小公子怎么可能知道私兵营的事情?”门客道。

“对,他不会知道,此事做得这么隐秘,除非他去过豫州,否则不可能知道。”太子道:“不过这些日子孤总觉得不踏实……”

他说着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先前赈灾钱粮一案咱们折进去那么多人,这里头总归是有点不大正常。若事情是于景渡做的,那他的人有没有可能追查到私兵营的事情呢?”

“就算私兵营的事情被捅出来,倒霉的也是宴王。”门客道:“殿下忘了您一早的部署了吗?”

“那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将私兵营栽赃给他。”太子道:“但那几万兵马是孤数年的心血,如非必要孤更想保住他们。”

门客知道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对兵马有着某种执念。

尽管这些年里,他们一再提议让太子放弃豢养兵马一事,但对方依旧一意孤行。

太子对兵马的热爱,已经到了某种病态的地步。

他享受那种手里握着兵符的感受,踏实,有底气,令人忘乎所以。

“派人去一趟豫州吧。”太子道。

不管于景渡有没有发觉,他都要做点什么,以防万一。

可惜,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正是这一念之差,把自己往绝路上更推近了一步。

两日后,薛城派去豫州的人回京,带来了私兵营存在的确切消息,还顺道带来了一封盖着私兵营虎符印戳的信。

“如今正值年关,路上赶路的人并不多,所以偶尔遇到一两个便十分扎眼。”薛城朝皇帝汇报道:“属下派去的人在驿馆遇到他们时,觉得有些奇怪,便多留了个心眼,趁着人休息的时候使了点手段,将人放倒了。”

没想到竟直接从对方身上搜到了这封盖着私兵营印戳的信。

“这私兵营背后的人,可能是怕露出马脚,所以想趁着年关调兵,给私兵营换个老窝,免得被端了。”薛城道:“没想到这么巧,撞到了咱们的人手里。“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皇帝早已着手查这件事情,这才失了提防。

此事说起来,还要归功于容灼当时的果断。

若是真等到于景渡醒了再筹谋,等寻到时机的时候,太子说不定真的已经将私兵营调走了。届时他们再想找到私兵营的踪迹,就要重新下功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景渡:小纨绔立大功(骄傲.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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