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爱上他

邢烨然太卑微太卑微了, 被他那双眼睛望着,谁能忍心呢?

薛咏觉得自己简直是大恶人, 欺负一个纯真善良、对自己一片痴心的男孩子。

他想了想,还是没让邢烨然进门。

而是他自己从屋子里走出来,关上门, 在走廊问他:“我昨天打你电话你怎么不接?”

邢烨然连忙掏出手机:“我、我不是故意不接的, 我手机没电了。当时太晚了, 我跑了好几家超市, 没带充电线, 又没买到充电宝,最后只好回来守着。”

有路人经过。

薛咏见有外人在,又不想把邢烨然带回家,把本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说:“我和苏俞约了去姜凡的店里给他捧捧场吃顿饭,你要一起去吗?”

邢烨然当然要跟去。

昨晚吵架的事就像是悄无声息地揭过。

两人一道去了姜凡的小火锅店, 每人一个小锅, 店面干净整洁, 薛咏左右看看, 客人还挺多的。

姜凡偷了个懒,过来陪他们吃饭, 四人正好坐满一张小方桌, 她让服务员直接抬一箱啤酒过来, 问他们:“都喝酒吧?”

薛咏恍惚了一下, 当初这三个孩子都还是小毛头, 他耳提面令不准喝酒抽烟,现在早就破戒了。

都长大了。

身份也好像被调转。

姜凡在讲开店做生意,跟各种社会人打交道,苏俞则说他的老板和同事,当社畜是多么的艰辛,反倒是他,现在跑回去读书当学生。

竟给他以一种荒唐离奇之感。

在小火锅腾腾冒出的白色水雾之中,当下与过去朦胧地重合,已经无法交叠,被毫无怜悯地割裂开来。

薛咏莫名不喜欢这种一团和气的假象,他怀念当年几个熊孩子在他面前鸡飞狗跳的日子。

于是突然打断了苏俞的话,冷不丁地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装成在邢烨然出国以后跟他毫无联系啊?”

笑声突然停了下来。

又转向姜凡:“你也是吧。我就说你为什么有几次打听我有没有找新对象。也是在给邢烨然通风报信吧?”

苏俞:“……”

姜凡:“……”

邢烨然硬着头皮说:“对不起。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

薛咏自己倒满一大杯啤酒,仰头一口饮尽,说:“不是骂你们。看到你们仨关系还这么好,我挺欣慰的,这世上还是有真朋友的。”

薛咏跟邢烨然说:“他俩对你是真好,你要珍惜这两个朋友。”

邢烨然摸不清薛咏的意思,正待说话。

薛咏的手机响了起来,一下子把邢烨然的思路打乱了。邢烨然瞥了一眼,来电人好像姓廖,薛咏把手机倒扣,使他没办法看到手机界面。

薛咏站起来,说:“让让,我出去接个电话。……别跟过来啊。”

薛咏去店外面,在马路边接电话,隔着那么宽一条道,还有玻璃和嘈杂人声,他们能听见就怪了。

苏俞也不装了,直接问他:“感觉你又惹七哥生气啦?一看就看出来。你每次惹他生气就开始装可怜,真是条大尾巴狼。”

姜凡点了支烟,问他们:“要不要?”

邢烨然摇摇头。

姜凡抽了一口烟,说他:“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没把人追到呢?我记得两个月前你不就说七哥终于答应跟你谈恋爱了?乐的跟个傻子似的。真是个废物。”

邢烨然挽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七哥难追。我以前跟他又是那种关系,谁追他都比我更容易……昨天我就在家里亲了他一下,被他揍了。”

邢烨然很郁闷地说:“他就是还忘不了我哥。”

苏俞俨然情感高手,点评说:“要是直接跟你好上,就把旧人完全忘了,那七哥成什么人了?他能是那种人吗?你喜欢他不就是因为他是温柔念旧情的人吗?”

姜凡点头:“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觉得还是少提起你哥吧。七哥对你哥那是……我听说……”

说到这里,姜凡犹豫了一下。

邢烨然有种不安的预感:“听说什么?”

苏俞也很好奇:“你还卖什么关子啊?赶紧说啊。再不说等会儿七哥回来了。”

姜凡把烟屁股扔进空易拉罐的小口中,滋一声轻响,火星被残余的液体浇熄,她说:“就是你出国不在的时候听说的,七哥还在备考,他不是三十岁生日吗?我听说给自己买了件生日礼物——一块墓地空位。”

“就在你哥的墓隔壁。”

~~~

廖昆打电话来要钱:“年底了,我今年想过个好年,不问你多要,给我打个一万嘛。”

薛咏问:“上次给你的钱你这么快就全花完了?”

廖昆说:“钱这东西,就是不经花啊。怎么?你打算不给啊?你想想,我才问你要了多少钱,四万块而已。当年你从我身上赚了多少?你把我的人生毁了,只打算给这么点钱就打发了我吗?”

薛咏沉默片刻,说:“那我给你那八万块……我现在卡里没那么多钱,都存在理财里面,暂时取不出来,八千行吗?分几次还你。”

廖昆现在也不跟他装可怜了,笑笑说:“行,我不嫌弃。”

有时候,薛咏觉得老天爷就是见不得他好。

每次他的人生稍有点起色,就要给他点苦头尝;每回他终于辛辛苦苦攒起一些钱,都会有什么事要他大出血,他是不是天生破财命啊?

薛咏操作网银,给廖昆打了八千块。

太心疼了。

可这就是他亏欠廖昆的,不能赖账。

薛咏一边操作,一边抬起头,看到邢烨然和苏俞都出来了,在店门口等他。

薛咏收起手机,走过去:“吃饱了。”

苏俞举了下手,笑容灿烂,说:“七哥,那我先走了啊。酒喝多了,我头有点疼,回家睡觉了。路上小心。”

邢烨然没说话,就算迟钝如薛咏,也隐约感觉到他身上暴躁的情绪。薛咏愣了愣,再仔细一看,似乎又没有。

邢烨然勉强地对他笑了笑,说:“我们回去吧。”

回去再谈。

薛咏却说:“你先回去吧。”

薛咏掏出钥匙给他,邢烨然问:“你要去干嘛?”

薛咏坦荡地回答:“之前我又不知道你要来,我约了好些朋友,还有场酒局要赴约。”

“谁啊?”

“安瑨。”

薛咏这是通知,不是跟他商量:“你先回家,在家等我。”

薛咏说完以后还踟蹰了一下,总觉得邢烨然会立马嚷嚷着要跟着一起来,那带邢烨然一起去,也不是不行。

可是罕见的是,邢烨然这次居然不当跟脚狗了。邢烨然不提那就算了,他还不大想带着邢烨然去呢。

邢烨然目送薛咏上了出租车,这才彻底卸下伪装,脸上阴晴不定,杀气腾腾。

他没办法跟上去,还是冷静一下,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都恨不得把薛咏就按在地上强了,他满脑子都是阴暗的想法,甚至在想有什么手术或者药物,让薛咏失忆,忘掉大哥,把薛咏变成傻子。

是不是只有那样才能让薛咏真正的属于他。

whitelie酒吧人满为患。

薛咏见面与安瑨打招呼:“安老师这么勤奋吗?元旦节不放假做生意。”

安瑨说:“就是因为过节生意才好啊。”

便有人问:“这是你哪位朋友啊?安老师,介绍一下这个帅哥啊。也是我们圈的吗?”

安瑨开玩笑地介绍说:“是啊。你肯定听说过,我们圈知名的寡妇。”

薛咏立马咂舌:“什么寡妇?怎么说话的?”

薛咏在H城的gay圈颇为出名,以他基佬天菜的外貌和洁身自好的性格尤其引人瞩目,他们圈子里,就是对象没死也见天移情别恋,更别说前任死了,还念念不忘地单身。任谁听了能不感动一把,感叹人间有真情啊?

安瑨笑呵呵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请你一杯酒给你道歉,成了吗?”

薛咏说:“不成,起码两杯。”

薛咏坐下来,跟安瑨边喝酒边说话,他来之前已经喝了几瓶啤酒,现在又喝。

安瑨同他聊了一下工作、学业、生活。

薛咏见好像有人在议论他,对安瑨说:“以后别那么介绍我了,不和你开玩笑。我真没打算为邢文彬守寡。”

安瑨问:“那为什么这些年我给你介绍一个你推一个。别给我用什么读书当借口啊,现在高中生拿这个当借口都离谱。”

薛咏被噎了一下,握着酒杯,苦笑两声。

安瑨说:“我反正放弃了,你就是心里还装着人嘛。”

薛咏想到邢烨然,说:“……你说得其实也没错。”

过一会儿。

薛咏想到邢烨然在家里等他,就不太想回去,而且他又喝了酒。

明明他灌了一肚子酒,却一点都不解愁。

安瑨劝他:“别喝了,回去吧。今天生意这么忙,我没空一直盯着你,这万一你被哪个野男人带走,贞洁不保啊。”

薛咏缓缓地伏到桌上:“……我不想回家。”

安瑨问:“怎么了?睹物思人啊?”

却听见薛咏低声说:“他在家等我……我害怕……”

安瑨起初还以为是灵异事件,又觉得不对:“谁在等你?”

薛咏摇摇晃晃地抬起头,安瑨被吓了一跳,薛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眼眶发红,眼泪扑簌簌地掉,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把沉重的脑袋靠在胳膊上,哭着问他:“你说我该怎么办……”

安瑨拉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别哭啊。你怎么了呀?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啊……”

薛咏又闭上嘴不说,只一直哭,灌闷酒。

安瑨不敢离开。

薛咏醉极了,才透露只言片语,说:“我爱上他了。我对不起邢文彬。”

安瑨听到这里,笑起来:“靠,就这点事啊。不就是喜欢上别人了吗?邢文彬也是我前男友啊,有什么大不了,我一点都不愧疚,找个新对象不是很正常吗?”

“我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我真的对不起邢文彬。”

“邢文彬死了十年了,大哥,就算放古代,你这都够对不起他了。你尽管找新对象啊。”

“不一样的。”薛咏颠来倒去地说,“不一样的……”

薛咏倒在桌上,把脸埋在手臂里,摇了摇头,因为哭泣而肩膀微颤。

“你说什么?”安瑨仿佛听见他在说话,俯身过去,靠得极近,才听见薛咏说话。

安瑨跟见了鬼似的,怔了半晌,脸色发白,缓缓地直起身体,目瞪口呆地盯着薛咏。

他听到薛咏说:

“我真是个婊-子,爱上了哥哥,又爱上弟弟。”

安瑨回不过神。

空酒杯旁,薛咏的手机因为来电提醒而亮起屏幕,来电人显示:邢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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