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0 a.m.

许初梦见了与霍久安的旧事。

他大四刚刚和霍久安合租不久时,一天,霍久安缠着他叫他做叉烧来吃。

许初是深市人,霍久安从香岛过来,他觉得与霍久安有缘分,霍久安又嘴甜,许初对他堪称百依百顺。

答应了霍久安,许初挑了个休息日,从上午开始准备,终于在晚餐时候做完了叉烧ròu,等霍久安回来吃。

到了六点多,霍久安却没回来。

许初没有当回事情,他们的公寓楼有好些华人留学生住着,常互相串门,许初这回做太多,给霍久安留开一份,拿着叉烧在楼里分了一圈,还被几个熟人说要娶他回家去。

梦到这里,还是真实的过去,兀地,黑白的梦境画风一变,出现了霍久安的脸,他拉着许初,责问他:“学长,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叉烧给别人?”

“我给你留了一大盆,放在冰鲜里呢。”梦里的许初好声好气地回答。

“这怎么行!”霍久安怒气冲冲,“你给我做的叉烧,就算是馊了长蛆我扔了,也是我的叉烧!”

场景又变到了1603,许初从没见过这房子的布局,但在梦里他却看见了。这是一个血红的房间,书房里传出心脏跳动的声音,1603就像霍久安的心,在濒死前挣扎着跳动。

霍久安身边站着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比霍久安高一些。

“小初,我的眼睛给你。”霍久安想拉许初,许初避开了。

“我的哥哥也给你,”霍久安声音急切,“把我的叉烧还给我,好不好?”

许初听见自己说:“不行。我没有做你的叉烧。”

梦到这里,许初睁开了眼睛,他还是什么也看不见,睁眼的动作只表示他醒了。

他瞪着眼,思维清楚地想,如果叉烧代表了霍久安最想要的东西,那么他是没有做。

07:00 a.m.

霍长治醒过来时,许初坐在c黄沿上发呆,肩膀垂着。

房间里四面墙壁不透光,不开灯就是黑夜,许初穿着白衣服,就在霍长治手边白乎乎一大团,头发长得遮住眼睛,只露出一个尖下巴,好像拍鬼片。

“许初?”霍长治坐起来,“你醒了多久了?”

整个晚上,许初睡着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两个小时,神经被病痛折腾的衰弱,脑袋里好像糊了一团雾气,从里疼到外。

许初说出他想了几个小时的话:“你进这个房子已经过去了五十多个小时。”

“所以?”霍长治挑眉。

许初沉吟片刻,才道:“你觉得警方需要多少时间找到你?”

霍长治道:“应该不需要很久,我的路线很简单。”

许初问他:“你都经过了哪些地方?”

“那天中午,交代了助理相关的事情以后,我从仁安医院出来,回酒店吃了简餐,下午一点左右打车到霍久安的公司取东西,他的公司在巴利街的一栋写字楼里,”霍长治回忆,“两点不到从他公司出来,又上了的士,大约二十分钟到海昌大楼底。”

“酒店有监控,可以看到你上的出租车号牌,”许初推算着,“酒店去他公司大概用了多久。”

“十分钟,”霍长治道,“司机走的都是大道,最后拐进巴利街,停在大楼下。我在他公司呆了半个多小时就走了,不过……”

“不过什么?”许初警觉地问。

“我下楼时,天又开始下雨,”霍长治说,“我站着等车,一位也在打车的女士替我打伞,我先把她送上了的士,她把伞给了我。”

“哦,”许初戏谑地说,“霍哥哥就是霍哥哥,走到哪里都有艳遇。”

霍长治继续说:“那是把很大的黑伞,撑开了就见不到人,如果把那位女士上的车认成我上的车,调查或许会走些弯路。”

“调查一定走了弯路,三十个小时……”许初轻声说,“你可能觉得现在食物充沛,时间很多,可是万一警方就是找不到你,那我们等待的每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

霍长治想反驳他什么,许初已经下了定语,“我不想把性命交在别人手里坐以待毙。”

许初想来想去一夜,都认为,一旦自己出事,霍长治无法逃脱,就一定会死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从霍长治进门开始,事情就诡异的不顺利,带着惯性的倒霉,让他不敢再处于被动的情形。

“先吃早饭吧,”许初转头跟霍长治说。

霍长治伸手扶着许初,发现许初裸露在外的皮肤很热,便探手搭上许初的额头,烫的不正常。

许初不耐烦地抓着霍长治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来:“低烧,没事。”

霍长治手硬气力大,哪是许初一个病人拉的下来的。

“你不知道吗,低烧有利于思考,”许初又开始弄虚作假,“霍哥哥,我们今天中午吃叉烧好不好?”

“你用脚做?”霍长治问他,让他站着别动,去急救箱翻出一根水银温度计,叫许初含着。

许初起先不愿张嘴,霍长治捏着他脸颊把温度计往里塞,许初连忙张开嘴,把温度计压在舌下,含糊地说:“咬破了怎么办,这可是水银。”

霍长治等了三分钟,拿出来,不知道怎么看,对着光照了半天。

许初正等着霍长治骂他呢,等了小半分钟钟霍长治还不出声,他就知道了:“霍哥哥,你不会看水银温度计啊?”

霍长治终于转到了正确的角度,找到了水银线,对着刻度一看,冷声念:“三十八度七。”

“我体温偏高,”许初耍赖,“基础体温三十七度半。”

“孕妇体温都不到三十七度半,”霍长治无情地戳穿他,“你还是吃点退烧药,坐以待毙吧。”

许初把头撇到一边,决定曲线救国,先顺着霍长治,等霍长治丧失了警惕,再议不迟。

09:00 a.m.

1603室里的药品还是齐全的,不过霍长治不知道阿司匹林和比利痛能不能混吃,吃了早饭,翻来覆去研究药品说明书。

许初在一旁等得无聊,他的手指眼下是又痒又痛,想来不只是发炎的问题了,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这么娇气的,从上到下没一处舒服的地方,而且闲得心慌。

“应该可以吃,”霍长治倒了水给许初,又把药片放在许初手心。

许初吞下药片,自言自语道:“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房子里另外那个会说话的人并不搭理他。

“冰箱里还有一块ròu,不知道是不是梅花ròu,”许初又说,“好久没有吃叉烧了。”

过了一会儿,许初依然不放弃:“做叉烧其实很简单的。”

霍长治被许初缠的没法,他已经不让许初做事了,总不能ròu也不给他吃。反正也没事,找点什么吸引许初注意也是好的。

他从冰箱里找出了ròu来,许初说的ròu放在一个白色泡沫盘里,用保鲜膜包着,上面还贴了品名、标价和条形码,写了“五花ròu”,三十九块钱一份。

“要怎么做?”霍长治揭开了保鲜膜,问许初。

许初达成了目的,就很高兴:“先切片,要不让我来?”

霍长治把ròu放在砧板上,挑了一把刀,放在ròu上。

他这双手只切过三分熟的牛排,夹过生牛ròu刺身,没切过这么厚的生ròu,不过凡事总有第一次的,霍长治下了一刀,没有切开。

“切不开。”他镇定地告诉许初。

许初皱皱眉:“什么?哦,你是不是拿错刀了?”

张着左手过来摸刀,霍长治小心地拿着许初的手,碰碰刀把和刀背:“不是这把吗?”

许初被他气死了:“霍哥哥,这是蔬菜刀啊!”

“切牛排也是这个大小的刀。”霍长治说。

许初摇头,抽回手,刚想说什么,忽然间闻到一股怪味。

“你把ròu拿来给我闻闻。”他说。

霍长治捧起了这块五花ròu,凑到许初鼻子底下去。

“ròu坏了,你闻不出来吗?”许初说,“放得太久了。”

许初的情绪骤然低沉了下去。

最后,霍长治煮了一锅饭,两人静默地吃了。

太久了,这三个字像刀片一样划在许初心上,伤口很薄,很多,就像他的指尖一样,有一种令人急得发狂的疼和痒。

01:00 p.m.

许初趁霍长治洗碗,偷偷溜进书房,用左手从文件袋里夹了一张设计图出来,艰难地用指腹抚摸霍久安留下的钢笔印。

他摸得很认真,随着感知的加深,面色愈发凝重,霍长治走到他边上来也没发现。

“许初,你二十分钟前跟我说什么?”

许老师的手被霍长治按住了。

吞下中午份的药,许初主动告诉霍长治,他要去c黄上躺两个小时,叫霍哥哥放心去洗碗。

他本来想把图纸偷回房间,但拿出来一摸,却摸出了疑问。

许初心虚地抗争:“这手铐的设计有问题,你再让我研究一下……”

霍长治叠好了图纸,塞进纸袋:“你的体温更有问题。”

许初不服气地来到卧室,含着温度计又测了一次体温。

霍长治欺负许初看不见,硬是把三十七度八念成三十九度,说许初这零点三度是在书房里升高的。

“霍长治!”许初气急败坏地被霍长治塞进被子里,连霍哥哥都不叫了,“有本事拿个能报数的温度计给我量。”

霍长治是实干派的,把许初包的严严实实,只差拿个绳子捆住:“多少睡一会儿。”

自从失明,许初入睡容易不少,周身一片漆黑,比戴眼罩管用多了,这时候药效也上来,他就真的有点困了,恍惚间,他甚至觉得手脚上的电击有所减弱,不适终于被疲乏压倒了,许初缓缓睡了过去。

霍长治观察着许初,见他真的睡着了,就去了书房里。

百多平的房子里,两个不同的房间,开着门能听见动静,霍长治边留心着卧室的声音,边在书房里漫无目的地翻找。

许初昨天夜里的话提醒了他,他想再确认霍久安的动机。

人死前的遗愿也能用来算计的吗?霍长治以为不然。

他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播霍久安在病c黄上的表情和话语,那时的霍久安无疑是焦急的,真情实意地要叫霍长治找到许初,把他安全完好地带出来。

但他为什么不提醒自己这是个监狱一般的密室,唯一的解释就是,从霍久安的角度看,海昌大楼B座1603室,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这个认知上的误差,到底差在哪里?

霍长治到书房,想找一找与霍久安和许初的过去相关的物品,许初不愿说,也许是不怎么好的回忆。但不知道前因后果,两方没有共享信息,谜团便永远不可能被解开。

正如许初所说,如果调查陷入僵局,他与许初等待的每一秒都是浪费时间,许初手上的伤口很严重,身体状况也差,霍长治必须尽早将他带出去,越早越好。

找了一圈,没什么有用的东西,霍长治又开了电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他把那些东西移到同个文件夹里去,等许初的眼睛好了,看到这些,他一定会喜欢。

03:00 p.m.

霍长治走回了卧室,想看看许初睡得怎么样,走进门,许初却不在c黄上了。

他靠着卧室的一面墙站着,把脸贴在墙上。

霍长治咳了一声,许初轻轻抬起了一点脸,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来,朝霍长治嘘了一声。

“你在干什么?”霍长治问他。

“外面在下雨,”许初神神秘秘地说,“还在刮风,打雷。”

霍长治陪他听了听,也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卧室外面是有一扇玻璃窗的,窗后被墙砌起来,但靠在墙上仔细听,还能听见雨打在窗上的声音。

他告诉许初:“台风恐怕还没有过去,我下飞机时就挂八号风球了。”

“台风啊。”许初愣愣地说,几缕刘海遮着眼,霍长治伸手帮他架上了耳朵。

“我到这个房子的时候,冬天还没过去,”许初也伸手把头发弄得平整些,“我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很吓人?”

霍长治看着他,摇了摇头。

“真的很吓人啊?”许初没听到他的回答,苦恼道,“许老师以前也是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学生都很欢迎我的。”

“不吓人。”霍长治说。

许初的睫毛根根分明,和他头发一样,是深棕色的,睫毛下是他琉璃一样的眸子,迷惘地平视着前方:“霍哥哥,这种时候还是讲点真心话吧。”

他的嘴唇因为体温还高着,泛着病态的红,因为说话而微张着,隐约露出甜软的舌头。

霍长治想要一亲芳泽,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许初觉得自己嘴唇上贴上了东西,下意识想挥开,手却被轻柔地按在了墙上,隔了几秒,他才知道压着他的是霍长治的嘴唇。

霍长治撬开他的牙关,跟他唇齿交缠,认真地接吻。霍长治的舌头不似他人一样威严,软热地搅动许初的口腔,距离上一次两人接吻,都过去七年了。

许初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他使劲推开了霍长治,用力过猛差点摔倒,霍长治扶了他一把。

“你干什么?!”许初再次甩开霍长治的手,颤抖着质问,“你是谁?!”

“许初,”霍长治的心跳地厉害,他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跳舞吗?”

许初先开始没有明白过来,皱着眉刚想开口,脑海里一道光闪过,理解了霍长治这句话的含义。

他突兀地噤声,后退一步,脸色也白了。

04:00 p.m.

“你……”许初喃喃道,神色变了好几转,才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是我,”霍长治解释,“就在你说了20……”

“停!”许初脸白耳根红,整个人从上至下写满了“你再说下去我就自杀”,“真的是你?你有什么证据?”

其实“跳舞”这个词本身就是证据。许初今生也只跟两个人提过他在海上一夜情的事情,都只讲了大体,这种细节问题许初自己也要想一想,霍长治张口就来,说不是他许初都不信。

许初一秒钟一个想法,下一句又不要霍长治出示证据了:“算了,别说了,就当是你吧。”

许初的模样很烦躁,霍长治觉得许初还有话要说,便不打搅他。

过了一会儿,许初说:“我怀疑霍久安没死。”

“不可能。”霍长治不假思索地否定许初。

“你知道……”许初嘴张开又闭上,张开又闭上,反复了多次,才调整好心态,“除了你……我只和霍久安说过这件事情。”

许初停下来,尴尬的不知怎么是好,想到自己还在霍长治面前炫耀初夜尺寸很大,就十分想把这个尺寸很大的正主杀了埋尸。

他又深呼吸了几下,继续道:“我跟你……是在我大三结束的暑假,后来回了学校,有一次说起……唉,反正我就告诉他了,他告诉我,他有家人在那个集团做高管,要帮我去查是谁,我当然拒绝了。”

霍长治看许初如此窘迫,不知怎么,有些想笑。

“你是不是笑了?”许初很生气地问。

霍长治平静地骗他:“没有,我为什么要笑?”

“哦……”许初还有些怀疑,不过还是说正事,“过了小半年,就是我电脑失窃以后,他拿奖以前,霍久安突然告诉我,他还是帮我找到了我的一夜情对象。”

“你跟他也说了我的尺寸?”霍长治没有忍住。

许初闭了闭他看不见的眼睛,咬牙道:“我没有。霍久安告诉我,他查监控找到了我,就找到了跟我一起离场的人,又调了别的监控找到了他的房间号知道了他的身份,最后他说,那个人不久前得急病死了,叫我节哀。他描述了你当时戴的面具和我确认,那个黑色的面具很特别,所以我确定他说得是对的,我当时还很唏嘘。”

霍长治听完,道:“我住的房间没有房间号,也不在宾客名单上。”

“你不好好工作还要出来跟人打炮,没上司管你吗?”许初恨恨道。

“那艘船是我的,”霍长治说,“我本来只是去视察安保,是你拉着我要——”

许初对霍长治绝望了,他打断他:“霍久安知道我的一夜情对象是你,他让你来找我,这是什么用意?”

“他只能找到我,”霍长治说,“他在香岛没别的亲人,最后在医院的只有我,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只能在这里等死。”

“他给你图纸,”许初平复下来,仔细梳理逻辑,“没交待别的?”

“没什么特别的,他只说让我来海昌大楼B座1603找你,带上图纸,一定要快。”霍长治复述,“你是不是把霍久安想的太复杂了,他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看起来是觉得我能够立刻把你带出来的。”

许初晃晃脑袋:“霍久安做事情,我都不懂,但大部分时候他都不安好心。”

他想到了刚才摸着的手铐的设计图纸,疑问愈发深厚:“霍哥哥,你能不能再帮我看看手铐和脚铐的设计图纸?芯片那一部分,我觉得有问题。”

霍长治说好,让许初回c黄上躺着,他去书房把图纸拿过来。

许初爬回了c黄上,霍长治还拿了两个枕头放在他身后让他靠着背,许初“噗”地笑了,说霍长治像个月嫂。

霍长治拿了图纸回到房里,许初却歪头睡着了。

他站在c黄边,定定地看了许初片刻,小心地想把许初抱平,他手脚很轻,但许初睡得浅,身体被一摆动,还是微睁开了眼睛。

他右手下意识地想按着c黄撑起来,霍长治赶忙捞住他的手不让他按,许初失了着力点,背部落回c黄里,头磕在c黄头,磕清醒了。

“拿来了?”许初睁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左手拉着霍长治坐起来,“从手铐顺时针方向的第一块芯片开始说,它是不是和第三块架构很像?”

霍长治对比了两块集成电路的线路,又看了另两块,道:“第一块和第三块很像,第二第四块都不一样。”

“脚铐呢?”许初急问。

他听到纸翻动的声音,不多时,又听到霍长治说:“和手铐很像,但是又有些许不同。”

许初伸手让霍长治带着他用指腹感受设计图纸的线路,把两张都摸了个遍,许初觉得奇怪:“你说的不同在哪里,为什么我摸出来,手铐和脚铐是一样的?”

霍长治说:“有几条线的颜色不同,还有一小块线路,像是用图章敲上去的。”

“颜色倒是——”许初刚想说颜色不一定有影响,手脚上一阵刺痛间,他脑中浮现出霍长治所说的“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只能在这里等死”,顿时有如醍醐灌顶,他背上惊起了一阵冷汗。

他知道霍久安的用意了。

许初和霍长治,最多也只有一个人能生还。

“好了,图看完了,霍哥哥快给我做饭去,”许初反应很快,他决定先把霍长治赶走,“我在这里想一想。”

霍长治盯着许初的脸,没有错过许初大惊失色的那一刻,但依旧是顺着许初的意思,去了厨房。

08:00 p.m.

到了夜里,许初的体温又反复了,升到三十九度多,霍长治帮他把手上的纱布解开重新消毒,许初被刀割伤的三个手指肿的发黑,伤口边沿往外翘着,和美式恐怖电影里的特写一样。

霍长治用棉签在他的伤口上小心擦掉血痕,棉签碰到伤口时,许初一声不吭,伤口边的皮ròu好似已经不是他的,连痛感都没有。

霍久安动作很慢,又花了十分钟将新的纱布包回去。

许初的手受伤没办法洗澡,发烧出了一身汗难受,叫霍长治给他去放一浴缸水泡一泡。

霍长治走到浴室门口,又折回来,问许初,“你的手铐和脚铐真的只是定位作用?”

许初一惊,强自镇定道:“什么意思?”

“按照你的说法,手脚铐有两个相同的芯片,还有两个不同的芯片,我猜你本来以为其中一个用来传递和接收信号,另外三个是内部控制,后来发现,原来有两个传递和接受信号的芯片,”霍长治下了判断,“许初,你在骗我。从一开始,我们的信息就是不对称的,我现在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却瞒了我不少东西。”

许初暗恨自己说得太多,他以为霍长治看不懂图纸就是真的不懂了,人家精明着呢。

“你想知道什么?”许初明白霍长治知道的不多,以退为进。

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霍长治只要不知道最重要的东西,别的都可以让步。

“你和霍久安的过去,”霍长治说,“还有图纸上你懂了却没有告诉我的一部分。”

“只是这些?”许初问他。

“只是这些,你可以洗完澡再告诉我。”

许初答应了霍长治,霍长治便去给他放水了,许初听着浴室传来的潺潺水声,在心中给他要死守的秘密划了一条线,他愿对霍长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有些东西,对霍长治来说,不知情比知情来的好得多。

浴室放水的声音停了下来,霍长治走出来:“你一个人可以吗?”

许初嗯了一声,拖着腿走到浴室里。

水温放得正好,许初泡了一会儿,舒服许多,他的右手不能碰水,晃悠悠站起来,摸索着霍长治给他放好浴巾,擦了擦水,套着浴泡走出去。

浴室被水汽蒸热了,走到有冷气的卧室里边,一阵清凉袭来,许初体温高得发虚,偷偷将浴泡拉开了一些想要散热,有一双手帮他把衣襟拉了起来。

“不要贪凉。”霍长治说。

许初缩缩脖子,走回c黄上靠着。

霍长治拉过他的手,检查纱布有没有湿,手铐正巧电击,许初的手抖了一抖,霍长治感受到了许初手不正常的抽动,握着他的手也微不可查地紧了紧。

“先从哪里说起呢?”许初像没发现似的,起头说,“先说我和霍久安?”

“都可以。”

许初陷进回忆:“我从公寓搬走之后,去了另一个学校念Ph.D,也在波士顿,我和霍久安没有撕破脸,是我单方面不和他交流,他还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我联系。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我Ph.D毕业以后来了香岛大学,没过多久,霍久安也来了。”

“这些年过来,虽然我们都没提过设计稿的事情,但是霍久安表现得很有诚意,我就渐渐软化了,”许初自己没有注意到,霍长治却能感觉出来,提起霍久安,许初会变得迷惘,“去年九月,我看不见了,霍久安带着我去医院看病,后来他突然对我表白,我没有接受,他说那么不提了,只做朋友。我不愿意,说别见面了,他求我,想陪我做完最后一次检查,我就同意了。你跟霍久安不熟悉,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他不是很复杂的一个人,只是偏执过了头,直到他把我关进这里。”

“你的手铐和脚铐会电击?”霍长治突然问。

许初一犹豫,点点头,搀着假坦白道:“一直会的,只要我碰到了霍久安设置的警戒线,就会连续电击一个礼拜,提醒我不要越界,以前也有过几次。”

这和霍长治的猜测不符,不过许初说得真挚,他暂且相信了:“手铐和脚铐的四个芯片是怎么回事?”

许初还没有想好要怎么编东西糊弄霍长治,就说:“我还没说完霍久安呢,你不听了啊?”

霍长治心情复杂,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听很多关于许初和霍久安的事,于是他问:“还有重要的没说?”

“有啊,”其实没有了,许初绞尽脑汁才想出说什么,“我说说霍久安是怎么关我进来的吧。”

听霍长治没有意见,许初才安下心,边回忆边思考该怎么蒙混过关:“在我告诉霍久安,想回深市学盲人推拿之后没多久,霍久安带我去医院做完最后一次检查,开着车,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有一份大礼送给我。我没有防备地被带进了这里,他站在客厅问我,他跟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可能。”

许初停了下来。

“你怎么说?”霍长治脱口而出。

“我说,”许初一字一句道,“我跟他从来就没有可能,异性恋也不是见一个异性就会喜欢吧?”

霍长治十分赞同地点头:“对。”

“然后他就把我关起来了,”许初道,“他说,那就绑在一起吧。所以我觉得他有人格障碍,精神不正常,可能从来没有人对他好过……”

“你对他很好?”霍长治抓住关键词。

“很好,”许初道,“也算是移情,我有过一个亲弟弟,在我十岁时夭折了,也比我小两岁。一起住的两年里,霍久安给同学使绊子我替他擦屁股,他买不起软件和课本我给他买单,他想吃什么我给他做什么,像个老妈子一样替他cao心,什么也不瞒着他。”

霍长治听得心头发闷:“你对他这么好,他为什么偷而不是要?”

“因为他知道,如果跟我要那个设计,我是不会给他的,”许初说,“这一点原则我还是有的。”

霍长治安静了一会儿,道:“手铐和脚铐——”

“好累,明天再说,好不好,”许初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个真的不重要。”

“你睡得着?”霍长治抓住了他的脚靠近他,“电击不疼吗?”

“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我早就习惯了。”许初莫名地紧张。

还是霍长治先妥协了:“那睡吧。”

11:00 p.m.

关了灯,霍长治躺着想事。

许初又没说实话,这说明事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躺了片刻时间,许初突然伸长手臂够着霍长治,拍拍他的手臂,跟他商量:“睡不着啊,霍哥哥,来做吧?”

霍长治坐了起来,伸手摸了一下手边的触屏版,重新将顶灯打开来看,许初果然睁着眼睛。

霍长治说许初:“逃避只能抵一时。”

“我全都告诉你了。”许初反驳得底气不足。

“是吗?”霍长治的声音低沉,好像洞悉一切,也包括许初内心的隐秘。

许初听见霍长治的声音在上方,便也起身来,微微偏着头问他:“霍哥哥,有人说过你很温柔吗?”

“没有。”

霍长治回想了自己获得过的评价,没有找到“温柔”这个词语,连近义词也不曾出现过。

他伸手触摸许初的睫毛和脸颊,许初不知道他开着顶灯,也伸手覆着霍长治的手背,嘴唇抿着,肆意表达着依赖着霍长治的情态。

“做不做?”许初跪坐起来,顺着霍长治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脖子,凑过去想要亲他,却在离霍长治还有一拳距离时停了下来。

这是一种献祭的姿态。

霍长治问他:“你想怎么做?”

“总归是霍哥哥名堂多,”许初笑了,“许老师只知道一种做法。”

话音刚落,霍长治封上了许初的嘴唇,纯男性的气息萦绕了他,许初觉得自己胸腔变空了,只留着一个心脏,像一面鼓,在宽广的空间规律地震荡。

临终前跟初夜打一炮也算没有白活了,许初想。

霍长治嘴唇贴住许初,摩擦着许初,像是在和小朋友玩闹,许初被他压着亲的痒,伸手推他:“霍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怎么样?”霍长治解开许初的睡袍,露出他的身体。

许初瘦而修长,骨架漂亮,两颗粉色的rǔ粒镶在胸口,肋骨中间微微凹陷,滑下去是小巧的肚脐和稀疏柔软的耻毛。

许初没有穿内裤,*器微微在耻毛间抬起来,秀气可爱,霍长治用右手拨弄了几下,握住了撸动。许初还在发烧,体温热烫,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才回答:“以前不是很猴急吗?”

霍长治感觉手里*器完全硬了起来,将自己热烫的*器和许初的放在一起摩擦,许初的脸色蒙了层薄红,嘴唇一张一合地吸气。琥珀色的眼里印着顶上的灯,也印着霍长治的脸。

房里的暗红色也不诡异了,像是特地为两人准备的合欢布景。

霍长治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许初禁欲很久,很快就被他摸射了,浓稠的*液沾了霍长治一手。

霍长治将手中的液体作润滑,一根手指刺进了许初的后*,许初努力放松配合霍长治的抽送,听话地大张着双腿,失神地被霍长治的手指玩弄着。

霍长治又加了两根手指,撑开许初的后*,淡粉色的ròu*被他柔得柔软湿润,粘着白色的*液,见扩张的差不多,霍长治低头看着自己挺在许初雪白的臀间的怒张的*器,停下来,伸手抓着许初的左手,让他触碰自己的*器:“许初,把我放进去,好吗?”

许初握住了霍长治,对准自己,轻声道:“好啊。”

得到了许初的许可,霍长治慢慢推进去,看着许初蹙起的眉和微闭的双眼,尝试着动了动,许初被他挤着,忍不住从喉腔漫出一句呻吟。霍长治被他叫得更硬了,一下cha入地很深,许初又叫了一声,腿ròu被撞地一颤。

许初又疼又慡,疼是生理上的,慡则是心理上的。

“你关灯了没有啊?”许初被霍长治顶得酸胀,突然想起来,紧张地问。

霍长治低低地笑了一声:“怎么?”

“做爱开灯多奇怪……”

“关了。”霍长治看着灯光下,许初染透了情欲的放荡模样,俯身去吻他。

许初这才放下心来,霍长治加快了动作,许初被他cao得流出了眼泪来,鼻尖红红的,很是可怜。

霍长治爱不释手地握着许初的腰,让他转过去,跪趴着,九浅一深,慢慢顶着许初,趴在他身上一面cha入,一面吻他的后颈上的红痣:“还有别的要求吗?”

后入的姿势顶的深,许初喘着气,还要嘴贱:“霍哥哥以前力气好像更大一点。”

霍长治闻言,用力顶了一下许初;“这样?”

许初被他顶得差点断气,不敢多嘴了,温顺地承受。

霍长治做得克制,觉得许初快要受不了,便拔出了*器,把许初翻回来,那他的左手握着自己,用力动作,最后射在他的小腹上。

做完爱,许初安静了,侧躺着休息,霍长治去浴室拿了条毛巾替他擦了擦身上,许初懒洋洋地由他摆弄。

“做完了,可以睡了吗?”霍长治问他。

许初没说话,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好像已经睡着了似的,只有眼皮不经意地颤抖,泄露着他的真实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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