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事实证明闻家良和闻臻当初的决定没错。上半年起针对内地贸易制裁加重,已有不少海外华人企业纷纷关闭分公司地址,股票下跌,裁员现象愈发普遍。

闻臻他们的公司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击,北美停了对大陆的一部分高新产品出口,直接导致公司的大批光电设备制造线停工,从总部分出去的首都分部则正好主管这方面的业务。

闻臻这阵子就在处理停工一事,每天白天基本上就待在公司。他叫闻小屿过来和他一块吃饭,本来以为要派人去接才能把人接到,谁知上午事还没做完,就听助理乔乔说他弟已经在休息室里等着了。

兄弟俩吃饭的时候挺安静,闻臻向来少言,闻小屿也话不多。有时候也有旁人加入,大多是工作到了饭点还得继续和老板谈事。这种时候闻臻也把闻小屿带在身边,他们谈工作,闻小屿就在旁边吃饭。

几天下来,闻臻见闻小屿胃口还挺好,也没有抵触他的意思,都不用他叫,人就自己跑过来在公司等着了。闻臻还觉得稀奇,他弟这是想通了?

无论如何,闻小屿跟在他身边,闻臻就能有耐心。他们也不必多说什么,没想对对方提任何要求,两个人只是待在一起,心跳就会自然趋于一个舒服的节奏。

三月,到了闻小屿的生日。生日当天正好是闻小屿参加森林艺术团考核的日子,他便没有回S市的家。夫妻俩送的礼物和祝福随后送到了闻小屿的手上,闻家良送了小儿子一辆车,价格昂贵,李清则送了一整套鸟类自动玩偶,玩偶精巧可爱,为法国一位自动机专家设计并亲手制作和绘制,一套四个,摆在家中各个角落,煞是好看。

胡春燕送的礼物相对来说十分朴素,只是电话里的几句聊天,再加上手机发来的一个红包。那红包分量颇丰厚,闻小屿还挺高兴的,知道她现在手头比从前宽裕了。

考核前的一天闻小屿很紧张。森林艺术团在他心中很庄重,尽管当初是森老师一手创办,但经过多年发展,如今也已纳入为国字级歌舞剧团。闻小屿一直觉得自己不够格,当初要不是妈妈帮他和森老师牵线搭桥,想来之后他也没机会得到森老师的指导。

森艺对在校大学生的考核分两门,一门是文化课考试,一门考的舞蹈功底,考试之前还有体检、身高和外貌等筛选。闻小屿生日这天要参加一整天的舞功考试,文化课考试则安排在第二天。

他的考试时间安排到了下午,中午闻小屿照例跑到闻臻公司,等着他哥领他去吃饭。

闻臻是吃饭的时候才知道闻小屿今天考试,皱眉,“怎么不早说?考点在哪。”

闻小屿答,“学校。”

两人对视片刻,闻小屿垂下眼眸,筷子抵着碗里的米饭,“不会很久,下午就考完了。”

“需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忙。”闻小屿停顿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如果你晚上没事,我们可以一起吃顿晚饭吗?”

他说这话时还有点着急,“我考完试去买点菜,就在家里吃,很简单,很快。”

闻臻看他一会儿,说,“行。”

闻小屿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埋头吃自己的饭。他喜欢吃这家店的鲜肉卷饼,饭后闻臻又给他打包了两个,回学校的时候闻小屿怕卷饼冷了不好吃,在路上就把两个饼吃完了。

下午三点轮到闻小屿考试,森冉特地抽空过来看他们,见了闻小屿温声鼓励他一番,聊完了还欣慰夸他,“今天状态很好,脸上好像也多了点肉,不错,这样才好看嘛。”

闻小屿得了老师鼓励,又想到晚上可以和闻臻一起吃饭,心情一时轻飘飘的,进考场的时候竟然都不紧张了。考试要考基本功,另外则是考生自选一支舞来跳,闻小屿选的是自己平时常练习的《花落知多少》,考试之前又反反复复练习过。

他不怎么紧张,发挥得就很好,跳完自己的舞后,一位老师又问他愿不愿意来一段即兴表演。闻小屿答应了,老师就给他设定了一个类似恋人离别的场景,给了他一段哀婉的音乐,那感觉让闻小屿想起自己曾练过的《秋海棠》,便循着这种感觉即兴跳了一段。

结束后老师们示意闻小屿可以走了,闻小屿一一道谢,离开考场。森冉平时忙,已先走一步。闻小屿去隔壁空教室换下衣服,把考试穿的舞蹈服收好放进书包,匆匆喝了两口水,忙赶去超市买菜。

闻臻到闵华路的时候已是天黑。之前他已经打电话给餐厅取消了今晚的预约,处理完工作后便直接来了闻小屿这边。他拎着份蛋糕,一瓶红酒,一进家门就闻到香味。他把礼物随手放在玄关,进了餐厅看到桌上摆着两份煎好的牛排,各自还点缀了西兰花和西红柿,以及一份意面,一份黄油煎鱼。

接着闻小屿端着两小份汤从厨房出来,身前还围着围裙,看见闻臻愣一下。他把汤放在桌上,站在不作声一边脱下围裙,看起来有些难为情。

闻臻脱了外套坐下,把蛋糕放在桌上,“手艺又长进了。”

闻臻买的蛋糕不大,知道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又都不爱吃甜食,就只买了个一人份的小蛋糕。他拆了蛋糕盒,把蛋糕推到闻小屿那边,又拿出两根生日蜡烛,一个“2”,一个“3”,插在蛋糕上。

他拿打火机点了蜡烛,闻小屿坐在对面,白净的脸在跳跃的烛光下看起来温暖安静,光跳进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笑意出来。

“要许愿吗?”他问闻臻。

闻臻看着他,“许吧。”

闻小屿闭上眼睛,低头许愿。穿过星点的烛光,闻臻盯着闻小屿的脸,直到闻小屿睁开眼睛,才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两人对坐进餐,闻臻开了红酒,倒上两杯。两人时而说说话,谈一些闻小屿的学校、考试、毕业打算做什么这类话题。闻小屿这些日子老跟在闻臻身边,隐约猜到他这么忙的原因,问他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闻臻也不瞒他,告诉他今年全球形势不好,公司的确有困难,但还是可以解决。

闻小屿听闻臻跟他讲经济,听得迷迷糊糊的,没别的感受,只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他觉得很好。如果让他和闻臻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下去,他好像也可以接受。像一对正常的、关系比较亲密的兄弟,就算闻臻往后结婚成家只要闻臻还能偶尔这样关心一下他,看看他,他好像也很满足了。

闻小屿知道没有闻臻在身边,自己变得多么糟糕。他本能想朝闻臻靠近一点,汲取一点暖,好让自己能正常运转下去。

即使他不知道闻臻什么时候会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从闻臻身边被拉开。

他再没有力气去预料和揣测未来,只像个庸庸碌碌又废物的渔夫,住在一片荒芜的海边,每天在礁石附近捉点小鱼小虾果腹,吃完了就没有了。然后半饥不饱地挨到第二天,再去捉小鱼小虾。如此勉强度日,好歹不会饿得活不下去。

一顿简单的晚餐结束后,红酒也只剩半瓶。闻小屿起身收拾碗筷,闻臻手机响,转去客厅打电话。闻小屿收拾完餐桌后,出来才看到闻臻放在玄关的礼物盒。

闻臻给他买了一盒星舰乐高,小型版的,想来也是估计闻小屿不会拼。闻臻在客厅打电话,闻小屿抱着箱子在屋里找来找去,找到书房的长桌,把礼物放上去拆开。

他从小就喜欢这种一个人玩的游戏,搭积木,拼模型,画画这类。可惜小时候没什么能玩的,大多时候只能听别的小孩讲。

闻小屿正仔细看盒子里的零件和说明书,闻臻打完电话过来,和闻小屿一起站在那堆乐高零件前,“要是不会,我可以和你一起拼。”

“我可以看说明书。”

闻臻靠着书桌,低头看闻小屿。静谧的书房,灯光温暖。

闻臻问,“在想什么心事?”

闻小屿一怔,“什么都没想。”

“没以前爱说话了。”闻臻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闻小屿面前,声音低缓,“你不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两人隔着一手的距离,说不上是亲密还是疏远。闻小屿低声答,“我在想什么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的事,你最近工作忙压力大,更要照顾好自己。”

闻臻笑了笑,“谁照顾我,你吗?”

闻小屿局促拧低下头,“你别”

话音忽地止于一个吻。闻臻俯身,拢住了闻小屿的身影。两人的唇都很热,亲吻之间呼吸若静止,只剩怦咚响的心跳。

闻臻浅尝辄止,拉开距离观察闻小屿的神色。闻小屿一下被他亲懵了,僵硬站在原地。闻臻就干脆搂过他的腰,低头再次吻下去。

“呜”闻小屿抓住闻臻手臂,脸颊涌起红晕。闻臻的吻充满热与侵占,闻小屿措手不及,很快呼吸急促。

他惶恐推开闻臻,却被闻臻摁住后颈,手指还在他脖子上的胎记处摩挲,“怎么?”

“别做这种事。”闻小屿看起来有些难堪。

闻臻皱眉,“你叫我来家里,不是想做这种事?”

闻小屿着急解释,“我只是、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饭。”

闻臻听着好笑,“你天天粘着我,就只想着吃饭?”

这样不可以吗?闻小屿一片混乱,从再次见到闻臻的那个时候起就难以思考。跟在闻臻身边,他就很舒服,很轻松,他还觉得自己找到了和闻臻能长久在一起的理想状态,只是和他哥一起吃吃饭,说说话,不会任何时候都待在一起,更不会做亲密逾矩的事情。如果是这样,妈妈或许就不会那么伤心,说不定就不会拦着他们见面了。

“你想要什么?”闻臻亲吻闻小屿的唇,吻他不安颤动的睫毛,“你说,我都听你的。”

闻小屿浑身都快被亲软了,闻臻搂着他的腰,一下只是触碰他的嘴唇,一下又深入他的口腔,他说了些什么话,闻小屿根本没办法去听。他连指尖都热得发烫,血液像是被火星点燃了,烧得他晕头转向,满心满眼都是闻臻在吻他。

像有魔力牵引着,闻小屿抱住闻臻肩膀迷恋回吻,在喘息的间隙小声喃喃,“哥”

两人身体紧贴,缠绵声响起伏。闻臻用力握住闻小屿的腰把人托到桌上,桌上的乐高盒被撞得哗啦一声响。闻臻抚进衣料下温暖的皮肤用力按揉,闻小屿被揉得克制不住呼吸,他的心脏激烈跳动着,闻臻的体温和气息将他全部包裹,那是他想到快发疯的味道。

这时,闻臻的手机忽然响起。闻小屿一顿,望进闻臻漆黑的眼睛,脑子里高腾的火忙乱熄了。他狼狈松开闻臻从桌上下来,闻臻本不想接这个电话,见闻小屿这样,只得拿出手机接通。

“妈,什么事?”

闻臻安静听了会儿,转身往书房外走,经过闻小屿时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示意他回房去休息,然后自己离开书房。

“知道了,我现在回来。”

“我一个人。”

“嗯。”

闻小屿跟着他出书房,看他打完电话了,询问,“怎么了?”

“没事。”闻臻拿起衣架上的外衣,对闻小屿说,“不早了,早点洗澡睡觉。”

闻小屿跟着闻臻到玄关,闻臻站在门边,“明天我不在首都,你考完试以后给我打个电话。”

闻臻穿好外衣,转身离开了闻小屿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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