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爱来不来
梁函第二天一早还没出工, 秦至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先是问他喝得多不多、醉得难不难受，梁函一边刮胡子一边回：“没喝多少，你推荐的红酒还真不错, 我昨晚上睡得好踏实啊。”
秦至简被逗笑, “那等回家咱俩再单独喝。”
“倒也不必。”梁函把手机开着功放放在一旁，低头洗脸，片刻后才道, “但你下次别麻烦飞扬来管我了, 人家好歹是艺人, 晚上好不容易休息……你培养这么个摇钱树不容易, 别回头这个也要跑了。”
“他敢。”秦至简冷哼一声，有些听不得梁函提起艺人解约这件事。
不过既然聊到了沈飞扬身上, 秦至简顺理成章地说：“小函, 我有个事儿得麻烦你，我感觉飞扬好像在剧组和不知道哪个女孩搞上了, 昨天晚上我看他衣服上有特别明显的口红印子……你能不能帮我先观察一下？别打草惊蛇。”
梁函本都准备出门了，听到这话又停下脚步, “唔，其实这事我也想和你说来着, 我感觉沈飞扬好像和隋瑶走得挺近的……不知道是入戏故意亲密还是怎样，反正不大对劲。”
秦至简愣了一秒，不可置信地问：“隋瑶？”
“是啊, 我昨天在现场就发现他俩老在一起待着，不管拍还是休息，哪怕是一个人的镜头，另一个都在旁边玩手机等着。”
秦至简还是不太信，他过了好一会才说：“隋瑶之前不是和哪个大老板在一块吗？没听说她分手啊……靠, 沈飞扬这小子，不会要给我搞个第三者插足的新闻吧？”
梁函听秦至简这么说也跟着慌了，“不会吧，你别急，我这几天再看看。你不是给他请了假，下周就回北京吗？等你们见了面再问问也不迟，他们毕竟男女主，戏里亲密是很正常的。”
虽然梁函嘴上这样宽慰秦至简，可真到了现场，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沈飞扬和隋瑶各自有个休息用的房车，就停在拍摄场地边上。
梁函昨天没特地观察，只觉得两个人同来同去。今天存了心思留意，很快便发现，沈飞扬休息的时候压根不上自己的房车，每次都是跟着隋瑶。两个演员的助理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沈飞扬的助理甚至会跑去隋瑶的车上接水！
难怪他过来第一天，导演一见面就夸男女主登对！
剧组的人肯定都察觉两个人关系微妙，只是大剧组往往管理严格，没人敢传闲话。导演钱长域老狐狸，看破不说破，更是自恃身份，不愿意当那个向经纪人传话的人。因此才提点一句梁函，让他来斟酌要不要把这个信息传递给双方团队……
梁函当晚又和秦至简打了个电话，把一日所见原原本本描述给对方。
“所以，你要来剧组吗？”梁函见电话那端秦至简沉默，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
秦至简半晌才叹气，“先不过去了，飞扬摆明不想让我知道，等他回北京，要是愿意说，肯定会告诉我。飞扬还算拎得清，也不是没恋爱过，其中分寸他知道的。别的我都无所谓，就是怕隋瑶和她背后的金主关系没断，搞成一团浑水就麻烦了。”
梁函想着都替秦至简头大。好在确实如秦至简所说，沈飞扬虽然和隋瑶间有着若即若离的小暧昧，但两个人除了拍戏时候必要的亲密，在人前并没有什么过分举动。
九月，沈飞扬从剧组请了一周的假去参加《黄粱无梦》在欧洲水城国际电影节上的展映。
秦至简作为经纪人，势必要跟着他一起出国出差。
梁函没法一起去，便索性连北京都不回，继续住在剧组里跟着没日没夜的拍摄。
《黄粱无梦》在欧洲全球首映，一经亮相，媒体场刊对作品的评分就全面飘红，被大部分影评人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但这样的作品注定是充满争议的，过分形式化的表现手法，或是对一些没有共鸣的观众会带来“无病呻/吟”的感觉。因此，整体影评显得有些极端化，喜欢的人吹上天，认为它应该参与到主竞赛单元。不喜欢的人则无法共情，吐槽手法矫揉造作，或是直接开地域黑，抨击亚洲电影还停留在“为了拍电影而拍电影”的阶段……
然而，越是这样的争议，越是引发《黄粱无梦》在水城电影节中的热度。
作为亚洲电影，它的公开排片首场上座率还不算很高，到后面一路上涨，最后一天的展映场馆外，有不少影迷举着求票的牌子，甚至愿意高价买入。
秦至简当然也看到了这场电影。
不出梁函所料，看完当天，秦至简就突然明白梁函心意转变的契机在哪里。秦至简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无奈，两个人隔着时差视频通话，秦至简很低声地哄：“小函，你不用这么逼自己的……我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轻易离开你。”
梁函趴在枕头里，藏起了半边脸，有些不好意思直视镜头，“我说都说了，你放这个马后炮还有什么用？不然我们分手，重新再来一回？”
秦至简被气笑了，“小没良心的，等我回国收拾你。”
视频里的梁函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和秦至简又是很久不见了。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梁函终于开口：“我想你了。”
“就快回去了。”秦至简被梁函的语气引得内心一片柔软，他伸手摸了一下镜头，压低声哄，“到时候我亲自送沈飞扬回剧组，顺便接你回家。”
梁函终于把枕头挪开，脸上有着藏不住的笑意。
秦至简也被梁函的笑容取悦，跟着扬起嘴角。
谁知梁函很快就问了一个秦至简笑不出来的问题，“所以沈飞扬和隋瑶怎么回事啊？他们真的谈恋爱了吗？”
秦至简表情僵了一秒，眼神里有无法掩饰的烦躁，“没有，就是……擦枪走火，搞了几次。沈飞扬说和角色可能有点关系，所以两个人都不太控制得住，估计等杀青就好了。”
“啊……”梁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种事其实在剧组很常见，梁函跟的组多，有听闻的，有亲眼见过的。莫说是每天需要带着感情拍戏的男女主演，就连有些朝夕相处的工作人员，都会在剧组近乎封闭的环境下产生一些似是而非的感情。等到杀青后天各一方，这种感情会迅速淡化，分道扬镳。
秦至简无奈摇头，“沈飞扬毕竟这个岁数，有需求，也正常。而且他说隋瑶是单身，隋瑶和之前那个传绯闻的金主早分手了。大老板想让她结婚息影回家生小孩，结果被隋瑶骂跑了。总之算是安全关系。”
“那就好，你也不要太发愁。隋瑶正是女演员的黄金阶段，肯定不会想把关系曝光的。反正再有一个月就杀青了，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我一起在剧组住一段，亲自盯着。”
梁函原本没什么特别意思，秦至简是男主经纪人，合同里签了探班的次数和待遇，这也本就是梁函需要负责的工作范畴。
可秦至简听完却乐了，他冲着镜头挑眉，故意解读道：“梁小函，我看你不是想让我盯着沈飞扬，是想让我陪你睡觉吧？这么想我啊？”
“滚！”梁函立刻恢复嘴硬本色，“你爱来不来，就算来，也别联系我，老子不管给经纪人订机票！”
秦至简哈哈大笑，赶紧顺毛捋，哄了梁函好几句。看国内时间不早，他才劝着梁函赶紧挂了电话，催对方早点睡觉。
视频通话挂断，秦至简还是补了一条消息发过来，“宝贝，我也想你。”
梁函被肉麻得在被子里打冷战，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笑意。
在盛夏最后的尾巴里，梁函开着空调，却把脸埋进棉被里，努力克制不断飞旋的心情……
水城电影节最后一日。
话题爆表的《黄粱无梦》成功拿下了Horizon单元的最佳导演和最佳女演员两项大奖！
这是叶一琼出道这么多年，拿下唯一一个表演奖项，她亲吻着奖杯落下热泪，这一绝美瞬间被她带去的摄影师捕捉，发到了国内的网上。在海外已经掀起过一阵风浪的作品，将这股旋风又带回了国内。
国内影评媒体、行业媒体首度对叶一琼的表演给予了绝佳的肯定和至高的褒扬，陈禹可在采访中毫不吝啬地称赞女主演员叶一琼就是他的创作缪斯，而叶一琼更是屡屡向导演致谢，感谢机会，同样感激欣赏。
然而，出国这么久，全网居然没有一张陈禹可和叶一琼的单独合影。
除了剧组大合影外，导演只搂着制片人，也就是他的太太拍了张手捧奖杯的合影。
女主叶一琼也仅仅与注定来陪跑的男主沈飞扬拍了一张合影，向对手戏演员表达了感谢和认可。
《黄粱无梦》很快宣布在国内定档11月上映，借着夺奖的热度，开启了全面宣发。
虽然大家都猜到沈飞扬在这部戏里名义是男主，实则就是个客串的戏份，但也有一些影评提到了他的表演“不可或缺”，他的角色“十分关键”，肯定了沈飞扬作为大众认知里的“小鲜肉”有着不俗的电影表现。再加上剧方发出预告片之中，沈飞扬和叶一琼的互动张力十足，戏内是情侣，戏外是姐弟，这关系太带感，观众期待值与日俱增。
沈飞扬身价随之大涨，秦至简趁热打铁，一番联络之下，沈飞扬迅速被某欧洲高端腕表品牌官宣为全球代言人。
微博开屏、机场地推、商场大屏广告、柜台巨幅海报……沈飞扬英俊的面孔立刻布满一线城市的各个角落。
粉丝沸腾，路人感叹，黑子扼腕。
秦至简加班数钱，数钱加班……说好了送沈飞扬进组“顺便”接梁函回家变成泡影，沈飞扬只带着一个助理回到剧组，梁函失落，更是恐慌，诸多无端猜测不受控制的涌入大脑。他连和秦至简吵架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迅速逃避，连秦至简寻常的消息都不想回。
秦至简起初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倒头就睡，只来得及给梁函发个定位然后道晚安。
等过去前几日，事情渐渐恢复条理，秦至简突然察觉了梁函的不对劲。
他视频电话打过去，梁函连续拒接。
秦至简只好弹语音请求，对方隔了好久才接受。
梁函的语气听起来不是恼怒，而是警惕和疏离。秦至简想起郑柯临前科，立刻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他先是很郑重向梁函道歉，随后立刻定了机票，直奔剧组。
梁函冷着脸在机场接他。
秦至简一见面就抱着人道歉，“对不起小函，实在太忙了，之前答应你过来我没做到，你不要生气。
梁函用胳膊肘把人顶开，有些懒怠应付，“回酒店再说，这么多人呢。”
秦至简等不到回酒店，刚上出租车，就把这几日自己所有的行程，聊天记录，一桩桩一件件拿给梁函看，“飞扬是回国当天拍摄的，合同没签先履行了客户工作，所以后面的合同推进很被动，我去了几次他们的公司。你看，导航记录，还有这个是和他们总监一起吃晚饭，我订的餐厅，这家。你看看，他们大中华区的公关总监，是女的，而且都有小孩了，这是她发在朋友圈的合影……”
梁函听不下去，推开秦至简的胳膊，“我没有怀疑你什么，你不用这样。”
秦至简强势地握住梁函的手，不容对方躲闪，“我知道的，小函，不是你怀疑我，是我想给你安心。我食言了，没有做到最初的承诺，所以理当让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函脸色发白，眼眶却偷偷变红。
他避开秦至简的视线，有些后知后觉的怒意。
最开始他明明是生气的，但根本不敢让秦至简知道。怕对方觉得自己小肚鸡肠，又怕对方觉得自己不懂谅解。他们是一个行业的人，工作变化性大，原本就很难说定什么。梁函理智上能理解，但秦至简的失约还是有些刺激他。梁函气秦至简，更气自己的敏感。他不想做斤斤计较的伴侣，他不想成为那个让秦至简感到辛苦的存在。
梁函不得不承认，他对这段感情的期待越来越多。
秦至简见梁函沉默，轻轻把身体靠过去，半贴半抱住了梁函，“有什么脾气冲我发出来吧，没关系的，是我做错了。”
梁函最终还是没发脾气。
对着这样的秦至简，他根本不舍得向对方发脾气。
“以后做不到的事情不要答应我。”梁函很小声地说，“我相信你的，但我还是很怕失落。”
秦至简郑重答应，“好，小函，我知道了。”
等到了酒店，梁函理所当然没给秦至简办入住，把人直接带回了自己房间。
秦至简刚进门就把梁函堵在墙上吻，两个人太久没亲热，对彼此的渴求像即将冲垮堤坝的洪水，滔天翻浪，狠狠推击着最后的防线。梁函手指死死地扣在秦至简背上，恨不得整个人都扑上去。秦至简更是捧着梁函的脸，指腹控制不住地用力摩挲。
还没等两个人真做什么，秦至简的手机突然震响。
秦至简烦躁地低骂一声，下意识想挂断关机，却抬眼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是沈飞扬。
梁函喘着气，往后退开一步，“……不急，你先接。”
秦至简做了两次深呼吸才接起来，“喂？飞扬。”
电话那边的声音显得有点慌张，“哥，你是今天来剧组吗？你到了吗？我房间是2207，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