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用普通人的身体去拥抱一个怪物是什么感觉?

很冷, 真的很冷,从外渗透到内部的寒冷,冷到他的灵魂也像被冻结了。

可唐宁依旧紧紧抱住他的妈妈。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这么抱过他的妈妈了, 长大了,年轻的男孩子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要抱抱。

后来他想要再去抱他的妈妈, 那个人却在了。

真的好冷。

力量和温暖都在飞速流逝。

可是好幸福。

他感受到了莫大的、久违的幸福。

哪怕这一刻, 就这么死在妈妈的怀里,他也心甘愿。

一只温暖的手按在唐宁的肩上,将唐宁从这个冰冷腥臭的怀抱中拉开, “你该去睡觉了,小宁。”

苏安云强硬将虚弱的唐宁拉了起来,浑浑噩噩的唐宁看向苏安云, 看向永远站在他的身后,永远守护着他, 哪怕被他伤透了心的苏安云。

苏安云将冷冰冰的唐宁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是温暖又宽阔的, 他抱着唐宁离开了阴影里的怪物。

唐宁朝后看去, 他只能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妈妈直勾勾盯着他。

那阴冷又偏执的目光, 是唐宁再熟悉过的视线, 是属于厉鬼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让唐宁本能地害怕, 可是他却执着地与黑暗中冰冷的目光对视,直到苏安云抱着他进入屋内,直到他再也看见后, 唐宁才收回目光, 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织灯。

他看到上面有一只小飞虫断围着灯转圈。

苏安云打了热水,用热『毛』巾帮他擦拭身上的血污,却无法暖热他的身躯。

“小宁,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苏安云这样问。

唐宁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从他摘戒指前,他就知道他将会面对什么。

苏安云说得很清楚,他之前就明明告诉过唐宁,厉鬼的本能会让妈妈伤害他,母亲的本能和唐宁身上的戒指又在阻止,才能维持这勉强的平衡。

这平衡已经很勉强了。

勉强到妈妈在今天晚上已经无法和他面对面对话,只能在还有理智前做了“出去旅游”决定。

他什么都做,那么接来呢?

妈妈是是就会躲起来了,躲在一个他看见的角落,他的最后一次交流永远停留在今天隔着门板的对话。

以他选择摘戒指。

哪怕以死亡为结局,他都想要强行留妈妈。

即使是只有厉鬼那一面的妈妈,他也想要留。

苏安云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他又端着一个泛着浓郁血腥味的小碗走了进来。

唐宁死鱼一样的眼珠子转动了一,看向苏安云端着的碗,碗里是鲜红血的汤,汤底沉着凝固血块一样的东西。

“喝热的,暖暖身子。”苏安云对他说道。

“这是什么?”唐宁轻问。

“补品。”苏安云道。

唐宁被苏安云扶着起来,他看着这碗东西,“这个东西以前是给谁喝的?”

苏安云没有立刻回答。

“前天,是谁喝的?”唐宁问得详细了。

苏安云平静道:“我。”

第一天喝补品的人是苏安云?

“哥哥为什么要喝这个?哥哥身体好吗?”唐宁又问。

苏安云“嗯”了一,“快喝吧。”

也许这汤喝了有某负面作用,但是,在的唐宁已经在乎这些了,唐宁端着这碗鲜红血的汤,他浅浅尝了一口气,没有他想象中那鲜血味道,反而是苦味,很苦,和中『药』一样。

在喝进去后,盘踞在唐宁体内的冰冷感被驱散了,除了嘴巴发苦,唐宁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唐宁捧着只剩血块残渣的碗,看向坐在他面前的苏安云,“哥哥为什么会身体好?”

哪怕苏安云一直表得和文弱书生一样,在唐宁心里,对方都和强大挂钩。

苏安云没有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奶』糖,递给了唐宁,“吃甜的压一。”

接着他将戒指从口袋中取出,认认真真重新套在了唐宁的手上,而后柔道:“睡吧。”

那枚钻戒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唐宁戴着钻戒的手握着用力握着那颗『奶』糖,在苏安云起身的时候,唐宁轻问道:“哥哥,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明明我没有选择你。

苏安云上了灯,他站在一片黑暗中,“想听真话吗?”

“想。”唐宁毫犹豫道。

半晌,黑暗里传来了年轻男人的笑:“会吓到你的。”

会吓到他?这是什么意思?

“睡吧,晚安。”

房门上,唐宁躺在床上,他『摸』着手上那枚钻戒,一直被他挂在脖颈上的戒指再一次回到了原本该有的位置上。

可是他真的有资格戴着这枚戒指吗?

再让他选一次,还是两只手同时伸向他,他会选择谁?

太阳『穴』和皮一阵又一阵的疼,唐宁闭上眼,一道又一道的音在他的脑海中断回『荡』着:

“你看到的只是卡牌游戏捏造的东西!它是你的妈妈!你冷静一!要被卡牌游戏『迷』『惑』了!”

“令堂一片慈爱,令人动容,但人有人道,鬼有鬼途,鬼终究陌路,鬼阴而人阳,若长久处,小友,你便得长久了。”

“可是逝者已逝,我能永远留恋在过去,停滞前,为了活去,我也要继续向前。”

“小宁!来我这边!”

唐宁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他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梦到的都是过去,梦到他小时候有一次考试成绩很糟糕,他把试卷藏着敢给妈妈看,怕妈妈会骂他。

结因为太笨蛋了,只把试卷藏在书包夹层,妈妈帮他整理书包时一子就看到了他藏着那张的试卷。

折成小方块的卷子被妈妈展开。

妈妈板着脸,神凝重地盯着卷子,而他呆呆地盯着妈妈。

对那一刻的他而言,天都好像要塌了。

妈妈将试卷反反复复看了一遍,终于看向了他,出乎他意料的是,妈妈并没有骂他,而是问:“把试卷叠得这么小,怕我发啊?”

他怯怯地了一。

“那也得换个地方藏啊。”妈妈说:“最起码能藏在家里,你哪次丢三落四是我帮你找到的?”

妈妈把试卷展开叠好,重新放了进去。

他愣了一,小问道:“妈妈,你怎么骂我?”

“你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已经很努力了,我为什么要骂你?”

“可是可是我这次全班倒数。”唐宁没敢说倒数第几。

“我为什么要拿你和别人比?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我最清楚了。”说着妈妈抱起了小唐宁,打了一小唐宁的屁股,严肃道:“但是考试这么糟糕还是要罚你的!今天做了三个可乐鸡翅!本来你可以吃两个的,在因为考砸了,你只能吃一个!”

被打屁股的闷响响起。

唐宁骤睁开眼,冷汗从额滴落,滑进眼里刺喇喇的疼,视野模糊的唐宁借着惨的月光,对上了一张鲜血淋漓的腐烂面庞。

披着长发的女人半夜站在床边,直勾勾盯着他看。

眼前面目全非的诡异面容和殡仪馆妈妈的遗容重叠在一起,唐宁虚弱无力地倒在床上,颤抖着眼睫和妈妈对视,眼泪从眼泪无落,让唐宁分清这究竟是恐惧的泪,还是失控的泪,还是些什么。

在他恍惚的目光中,也许是中害蛊的力量,妈妈的脸庞又渐渐恢复了正常,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在月光格外温柔,一神都能牵动人的心弦。

蹙着眉担忧道:“怎么了?做噩梦了?我睡到一半就听到你在喊妈妈。”

眼前这张人脸和梦境中的女人模样完完全全重叠在了一起,论是怪物形象的妈妈,还是正常人形象的妈妈,都是他记忆中的妈妈。

可是有人,有人。

他的队友,他的王子,他遇到的高人都在告诉他,这是他的妈妈,是鬼怪,是会伤害他的存在。

有人都这么说。

唐宁揪住被褥,他哭到近乎昏厥,眼泪一子就打湿了枕巾,那么多的泪,模糊了视线,让他看清眼前的一切。

看清那究竟是鬼还是什么,看清这是在还是过去,看清这是游戏还是实,那么多混『乱』的思绪,混『乱』到他无法组织语言。

嘴先大脑一步吐出了颤抖的音:“妈妈”

唐宁听到自己哭着说:“妈妈,我想要晚安吻。”

站在床边的女人没有动。

对了,他还戴着那枚戒指。

唐宁伸出颤抖的手,哆哆嗦嗦想要取他的戒指,即使他的身体已经此恐惧即将会面对的彻骨冰冷,即使他的求生本能在全力阻止着他,可是他依坚定地握住了戒指。

执『迷』悟,昏了那样。

在他要将戒指取前,一只冰冷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和戒指完完全全接触。

唐宁好像听到了鲜血滴落的音,滴滴答答,又像是一个母亲流的眼泪。

那只冰冷的手按住了他要取戒指的动作,在一片黑暗中,唐宁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尸臭味。

一个冰冷的东西,轻轻吻了一他的眉心。

“晚安,宁宁。”是此温柔地说,用令人皮发麻的怪异调。

被妈妈亲吻的那一刻,眼泪汹涌地从两旁流。

唐宁哭的像一个小孩子。

他想,这是我的妈妈,虽在样子有一奇怪,虽看起来和别人的妈妈太一样,虽有人都说是怪物。

但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妈妈。

管变成什么样子。

我都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