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醋坛子

(抱歉很久没更,还得麻烦大家再回头看遍上一章,后面两千字有修改)

随着扑通一声闷响,那粉色小妖掉进院中,又慢吞吞地爬起来,两只粉色的翅膀微微伸展着,正扭着身体从上面往下解什么东西。

那东西缠在翅膀上有些难解,他扯了半天还没扯干净,不经意间一回头,正好看到廊下坐着的孟怀泽,被吓了一跳,停下动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片刻后,妖精小小的声音在暗处响起:“孟、孟大夫,你怎么会在这里坐着?”

孟怀泽站起身来,隔着半座院子,他微微笑道:“好久不见。”

“阿绯。”他喊。

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阿绯猛地低下头去,紧张一般纠着两只爪子,上面还缠绕着纤长的草茎。

孟怀泽走过去,视线落在阿绯的翅膀上,许是那药草的根茎太长不好拿,他便将那些根茎缠在了那两只翅膀上,拖着从川箕山一路过来。

“你帮我找的?”孟怀泽问。他的语气熟稔,并未作太多久别重逢的寒暄。

阿绯嗯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孟怀泽在阿绯面前蹲下身来,地上还有许多阿绯先前隔墙扔进来的草茎,孟怀泽拿起借着月光看了看,正是他想要的那药草。

“邬岳大人和其他妖精说时我听到的,山上很多妖精都在找。”

在孟怀泽的视线中,阿绯显得有些怪异地拘谨,低着脑袋不怎么看孟怀泽,两只爪子也始终紧紧地纠在一起。

孟怀泽眉间微蹙,他不知道阿绯为什么好像有些害怕他,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又展了眉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他伸手拽住阿绯翅膀上垂下来的一根草茎,因着阿绯身上那特殊的妖力,孟怀泽不敢触碰到他,只是虚虚地扯着。

阿绯愣愣地看着他,似是有些没明白要做什么,孟怀泽轻笑一声,手下微用了些力扯了扯那草茎,阿绯这才回了神,蓦地明白过来,手忙脚乱地扇动翅膀,转着身体配合着孟怀泽解下了身上缠的那些根茎。

等都解完了,和地上的那些根茎拢在一起,数量很是可观。

阿绯问他道:“孟大夫,是这个么?”

“是,”孟怀泽点了点头,“多谢你帮我找来那么多,我最近太忙了没办法上山,过了这两天这草茎就没用了。”

阿绯小小地吁出一口气来,脸上这才有了一丝放松的笑意。

孟怀泽双手拢着那些草茎站起来,将其放置在廊下的浅筐中,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古书中的植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等他归置好那些根茎,回头见阿绯还站在墙根处未动地方。

“怎么了?”孟怀泽转身在廊下坐下,笑着问阿绯道,“为什么不过来?”

阿绯似是有些迟疑,停顿了下才走了过来,孟怀泽拍了拍自己身侧,那小妖精才又轻着动作在他身边坐下了。

夜色静谧,月光静静地落着。

孟怀泽扭头问阿绯道:“那草药的根茎很难挖吧,难为你帮我找来那么多。”

阿绯摇头,他的两只翅膀拢在身侧,翅膀尖轻轻地点着地面。他看着孟怀泽,突然小声道:“孟大夫能看见我了。”

孟怀泽一愣,笑着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房间,神色一时间显得无比柔软:“嗯,邬岳回来了。”

他想起来什么,又问阿绯:“怎么,难道你之前来过,但我没能看见你吗?”

阿绯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孟怀泽没想到这样,有些愧疚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阿绯连忙摇头,这才褪了些先前小心翼翼的模样,着急道:“没关系的,我知道,我也没怎么来过。”

孟怀泽笑起来:“那以后可以常来,或者在川箕山上见面也行,我还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呢。”

提到川箕山,阿绯低下头去,不吭声了。

孟怀泽本来还想问问阿绯先前他在川箕山上见到他们为什么不露面,但看阿绯的模样,话堵在嘴边上,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一人一妖在廊下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随着夜深,风也凉起来,吹得院中的海棠枝叶飒飒作响。

几根草茎从筐中被吹落,孟怀泽起身去捡,阿绯跟着他站起来,在他身后道:“孟大夫,我先走了。”

孟怀泽嗯了一声,说:“好。”

孟怀泽没再让阿绯翻墙出去,而是走过去给他开了院门。

“阿绯。”阿绯回头看他,孟怀泽微笑道,“忘了跟你说,还要谢谢你的木头。”

阿绯一愣,半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扇了下翅膀,轻声道:“不用谢。”

孟怀泽蹲下身,眼前的妖精小小的一个,孟怀泽看着他,认真道:“阿绯,再见到你我很高兴,真的。”

阿绯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孟怀泽笑道:“好了,走吧。我这几日比较忙,没办法上山去,过几日再见。”

阿绯停了一下,慢慢地点了点头。

直到看着阿绯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孟怀泽才关上院门,朝屋中走去,走着走着他的脚步便快了起来,几乎是小跑着推开房门跳上了床,趴在邬岳身上,想将他给闹腾醒。

“邬岳,邬岳,”孟怀泽神情间尽是兴奋,“你猜我刚刚见到了谁?”

邬岳睡得好似比猪还沉,孟怀泽压他身上都没任何反应,闭着眼一动不动。

“邬岳,”孟怀泽一扫先前在阿绯面前的沉稳,趴在邬岳身上揉他的脸,兴奋道,“阿绯!我刚刚见到阿绯了,就在院子里。”

邬岳打开孟怀泽的手,眼都没睁地哦了一声,不顾身上的孟怀泽强硬地翻了个身,只留着一个后背。

“我都好久没看见他了,没想到竟然今晚会见到。”孟怀泽还陷在意外相遇的兴奋中,未注意到邬岳不善的情绪,“我本来想问问他之前为什么不出来,但又担心时机不对,就没再问。不过他走的时候,我跟他说过几日在川箕山上见,他点头答应了。”

邬岳“切!”地嗤声一笑。

这下情绪就有些明显了,孟怀泽终于觉出了些不对劲,越过邬岳的身子探头去瞧他,奇怪道:“怎么了?”

邬岳不吭声了,孟怀泽停了一下,又问邬岳道:“你说,过几天阿绯会去吗?”

“哼!”邬岳冷声一哼,其中的怒气几乎能溢出来。

孟怀泽蹙起眉,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邬岳生怕孟怀泽捕捉不到他恶劣的情绪,又睁开眼冷冷地瞥了孟怀泽一眼,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荧荧的光。

这双眸子在他兴奋或愤怒时才会发光,现下这模样显然不是兴奋。他只看了孟怀泽一眼,便又将视线收了回去,顺便抱着被褥转过身将脸一埋,一副不听不爽的顽石模样。

孟怀泽看着他怒冲冲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不是,你怎么了?”

邬岳不吭声,要孟怀泽自己猜。

孟怀泽挠破了头皮也想不出这妖怪在生哪门子气,明明他出门之前还好好的,试探道:“我回来得太晚了?”

邬岳又冷冷地哼了一声。

“难不成你也想见阿绯,嫌我没进屋来叫你?”孟怀泽自己都觉得这理由荒唐。

果不其然,邬岳一声冷笑几乎能将周围的空气冻上:“我想见他?他的动静我可比你清楚。”

“原来你都听到了?”也是,邬岳这妖怪的五感极强,根本用不着他再来转述。

孟怀泽默默地回想了一遍自己和阿绯的谈话,没找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他着实是猜不出来,低身趴在邬岳的肩膀上,伸头去看他的脸,一边道:“那怎么了?我猜不出来。”

邬岳突然伸手,一把将他背后的孟怀泽扯到了身前的怀里,牢牢地摁在床榻上。

孟怀泽久受这妖精没轻没重的摧残,知道邬岳并不会伤害他,对此也没太惊慌。

他昨日忙了一整天,又折腾了半夜,挨着床免不了生起些困倦,冲邬岳道:“那要不,就先睡?”

邬岳给气死了:“不行,再猜。”

孟怀泽不懂这妖怪的诡异心思,被锢在床上苦思冥想,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昏昏欲睡起来。

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只觉得身上锢着的力道蓦地一重,孟怀泽被勒醒了。

邬岳终于开口道:“那小妖找来的草真是对的?”

孟怀泽含糊地嗯了一声。

邬岳又沉着脸没声了,在孟怀泽再次要睡着的时候,手臂上的力道又是一紧。

邬岳低头看着他,问道:“你很喜欢?”

孟怀泽困得晕乎乎地点了点头,眯着眼道:“书上说只有谷雨这两天摘下来才有效用,我本来都想着再等一年了。”

他伸手揉了揉眼,转身贴着邬岳的怀,声音都有些断断续续的:“没想到,阿绯,找来了……”

他的神智刚舒舒服服地陷入黑暗,又被那妖怪给恶劣地一把拽了出来。

简直是掐着点故意折磨他一般。

孟怀泽一脑袋顶在邬岳结实的胸膛上,又委屈又崩溃:“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我问你,是我的花好看,还是那小妖的草好看?”

“花好看。”孟怀泽下意识地嘟囔道。

邬岳脸上这才终于露出一丝满意。

“那你是喜欢我的花,还是喜欢他的草?”

孟怀泽道:“都喜欢。”

邬岳脸上的满意没维持多久便又阴沉下来,他掐住孟怀泽的脸,将人给捏醒了,才凑近了威吓道:“喜欢哪个?”

孟怀泽先是有些迷茫地看着邬岳,片刻后,他的表情渐渐地变了,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刚刚问的什么?”

“别装傻。”邬岳眉目微凛。

孟怀泽眨了两下眼,纤长的睫毛密密地扫在眼下,邬岳看得心里有些痒,又强硬地将那痒抹去了,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说。”

孟怀泽看着他,试探道:“你的花。”

邬岳神情倏然一缓,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又被他压回去。他松了禁锢孟怀泽的力道,心满意足地倚着手躺回床榻上,甚至有些想把内丹吐出来庆祝一番。

他又想起来什么,刚想说“那就把那些草茎扔了”,还没开口便感觉到旁边的孟怀泽动了动,邬岳扭头,发现孟怀泽正趴在枕头上看着他笑。

邬岳蹙眉道:“你笑什么?”

孟怀泽不说话,脸上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只是看着他笑。

不知为何,邬岳竟是罕见地被人笑得有些着恼,脸上破天荒地有些热。

他恼羞成怒,瞪着孟怀泽凶道:“笑什么!”

孟怀泽早已被他这一套吓不到,唇边笑意不减,趴着闭上了眼,哼道:“睡了。”

夜色静了半晌,便又听那妖怪愤怒地喊:“睡就睡,睡了为什么还笑!”

想笑就笑,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要笑?孟怀泽暗暗槽道,心底里却是快乐得像是有只小鸟在撞,翅膀扑棱棱的扇出一片敞亮的天地。

他伸手一把捂住邬岳的嘴,带着些笑意轻声道:“好了,真睡了,明早还得早起诊治。”

邬岳气冲冲地想要将他的手扯下来,视线一瞥,看到孟怀泽闭着眼的安然模样,他的动作一缓,手落下抓在孟怀泽的手腕上,却是没再动。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气不过地张嘴咬了咬孟怀泽的手指,却又不舍得咬疼了,叼着磨了两下,又松开给人吹了吹——

屋里偷听的邬岳:那小妖找到了孟云舟想要的草,孟云舟还很高兴,好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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