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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开始很怕他。
他看我的时候,我会脊背过电一样,浑身冒冷汗。
他说话的时候,我会不敢看他,像是考试不及格被老师点了名字。
我总觉得他的眼神冷得像这座城市的冬天,像是我下车时,灌进我领口的风,还像是我偷偷攥住的一团雪。
但很快,我不怕他了。
他似乎并不坏,只是不太适应我们的突然到来。
就像,我们其实也并不习惯突然多了一个哥哥。
但是,人生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们每个人都要去接受新的事物新的人,去习惯原本不习惯的事情。
小时候,别人都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唯独我跟我弟,我们家只有妈妈。
我们被告知的是,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一年只能回来一两次看我们。
我们从不习惯被身边的人问:“你们为什么没有爸爸?”
到后来慢慢习惯。
我觉得,这是一种成长。
等过一阵子,我们跟他渐渐熟悉,也会开始渐渐习惯。
这也是成长。
只不过,当我以为我们很快就能坐下来轻松地聊天时,却听到他说:“你们知不知道,跟虞彦青领了结婚证的只有狄盈?也就是我妈。”
我猛然间像是被冷水泼醒。
对,我怎么忘了呢,他比我们大一岁,也就是说,在我们出生前一年他就已经出生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爸妈之间的关系,因为从小他们就告诉我,爸爸不是不要我们,而是在很远的地方工作。
在很远的地方工作。
不对。
他其实是在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家。
我弟站在我身边,直接就懵了。
他不信,却被对方问:“那你自己家的户口本,你总该看过吧?你们的户口本上有一个叫虞彦青的人吗?”
没有。
可是他们说,这是因为爸爸工作的原因,户口不能落在我们那边。
我弟要出去问妈妈怎么回事,被我拉住了。
房间里很安静,我们能隐约听到外面聊天的声音。
那两个大人坐在客厅里,不知道说着什么,但妈妈好像是在哭。
她是委屈得哭了?
还是喜极而泣?
她是为自己的这么多年哭?
还是在为什么哭?
我拉着我弟,让他回来站好。
面前穿着白色毛衣的哥哥,语气平淡地说:“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把你们接来吗?因为我妈死了,得病死的。她去世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就没了,你们的妈就能进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这件事就算有人犯了错那个人也不是我。
但,我就是没法抬起头看他。
没有底气。
没有脸面。
我羞愧得脸颊发烫,就像也刚刚被泼了一杯开水一样。
我弟说:“我得去问问。”
“我劝你等一会儿。”哥哥笑着说,“你们俩的妈应该不会愿意这个时候被打扰,毕竟,他们也要叙旧的。”
哥哥站起来,走过来。
他塞了一颗糖在我手里。
我始终低着头,听见他的声音从我头顶飘下来。
也是冷的,像是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
他说:“大人们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既然你们来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好好照顾你们就是了。”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笑着看我,说:“脚还疼吗?躺下歇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