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什么关系
电影放映结束, 观众还没从急转直下的剧情中反应过来。
直到会场灯光亮起，安静的会场响起讨论声。
“傅砚嘴里没一句实话，虐死我了。”
“我以为他是装病, 结果是真病？”
“哭了, 所以真的就BE了？”
主持人走到了台上, 再次把主演们请上台。
“BE的猝不及防。”
“嘉煜最后的哭戏很有代入感，拍戏时情绪是突然上来的，还是拍戏前就开始提前酝酿？”
被问到哭戏，顾嘉煜接过话筒。
“这场哭戏准备了好几天，王导怕拍不出想要的效果, 准备这部戏时, 我和贺老师有近一周没见。”
“在同一个剧组，但一周没见？”主持人疑惑, “这一周里面没有其他对手戏吗？”
“分组拍摄, 这段戏不是我们杀青时拍的。”
王朝川既希望顾嘉煜能真情实感的带入，又担心拍完结局顾嘉煜出不了戏, 所以这段结局其实是中途拍的, 临近杀青的两周只是在补拍之前的镜头。
“在剧组没见面, 下戏后也没见面。”
“你当时拍完这场戏，是什么样的心情？”
顾嘉煜沉默了一瞬, “很想见他。”
他是谁不用说大家也知道，现场的粉丝爆发出一阵尖叫, 主持人又问贺琛。
“那你们当时见面了吗？
“见了。”贺琛拿起话筒。
“他拍那场戏的时候我是在场的，王导没让我出来。”
主持人调侃了一句。
“王导的心真冷。”
“情绪爆发也不是突然间，是有一个过程的, 循序渐进再到最后的崩溃。”王朝川解释, “在心里积压已久最后爆发出来, 这才是我要的感觉。”
“剧组是不是还拍摄了花絮？我们来看看。”
大荧幕上，贺琛从摄影棚出来，摄影师对他说。
“还没开始，不用急。”
贺琛应了一声，速度不减，匆匆赶到了隔壁组，他刚进去就被出来的王朝川看见。
“你过来干嘛？”
“我拍完了。”
“那也不能过来，小煜正要拍最后这场戏，准备了好久，你别影响他。”
“我不过去，我在摄影棚里看着。”
王朝川没劝走他，只好说。
“那行，不许出来。”
拍摄开始，贺琛目光紧盯着监视器，顾嘉煜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走进雨幕里，他没有撑伞，进了墓园，停在了其中一个墓碑前。
他凝视着墓碑，久久没有说话，像一尊雕塑。
雨水泼在他的身上，浑身湿透，他却只是盯着墓碑，许久他半蹲下来。
“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
“在我爱你的时候离开，又在我满世界的找你时偷偷躲起来，看着我着急，看着我为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走遍十几座城市又失望而归。”
“你每次都用恶作剧的方式来试探我对你的感情，可是……”
“这次为什么不是恶作剧？”
贺琛盯着监视器，看着顾嘉煜落寞的身影，听着他的呢喃，注视着他黯然的眼眸。
摄影师给了贺琛一个镜头，他神色平静，但眸子里的心疼快要溢出屏幕。
贺琛比剧中的段安许还要痛恨傅砚的不负责。
镜头里闪电划过天际，雷声轰鸣。
顾嘉煜伏在墓碑上，忽然哭了起来，雨越下越大，倾盆而下，清浅的眸子里蓄着泪水又被大雨冲刷，睫毛湿漉漉垂下，像一只被雨打湿的蝴蝶。
痛失爱人的悲伤再也隐忍不住，无助感笼罩着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最后这一幕的镜头没有落在顾嘉煜身上，而是给了阴沉的天空。
遮盖住雨声的是顾嘉煜歇斯底里的哭声。
王朝川喊了“cut”。
助理和几个工作人员撑着伞，拿着浴巾从今雨幕里，贺琛步子加快，小跑两步越过几人，走向顾嘉煜。
他没有把顾嘉煜从地上拉起，而是坐在台阶上将顾嘉煜抱在怀里。
被抱住的那一瞬间，顾嘉煜身子明显一僵，他抬起眸子，动作慢了半拍，意识到抱住自己的人是谁后，回应这个拥抱。
一时间，谁都没有上去打扰。
停在两人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等着他们。
“看完我更难受了，段安许有多希望傅砚能够再一次抱住他，像前几次那样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傅砚真的好坏，前期温柔攻势，在段安许喜欢上他后又开始各种试探，怕段安许不够喜欢他。”
“玻璃渣里抠糖，不行，我忍不住了。”
“琛琛去抱煜煜这一幕好好哭。”
花絮播放结束，主持人半开玩笑的说。
“我以为花絮是让我们缓解下悲伤的情绪，为什么看完心里更堵了？”
“被虐到了，所以是不是该发个糖安慰下在场的所有观众？”
顾嘉煜和贺琛还没接话，观众们异口同声道。
“发糖！”
“发糖！”
顾嘉煜看向主持人，等着他下一句话，停顿了几秒，主持人道。
“给个粉丝福利吧。选一名观众上台，让他决定这个糖要怎么发？”
“选我。”
“我我，主持人选我。”
“你们俩选一个？”主持人把选择权交给顾嘉煜和贺琛。
顾嘉煜和贺琛对视一眼，拿起话筒。
“6排13座。”
话音一落，一名女生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欣喜。
“是我吗？真的是我！啊啊啊！”
“是你。”顾嘉煜好笑的回答她，“麻烦左边的观众稍微收下脚方便她出来，感谢。”
女孩顺利走出来，上台时还有点紧张，差点被较高的楼梯绊倒。
“小心。”
她的视线一瞬不眨落在顾嘉煜身上，多看一秒赚一秒。
“你好。”
女孩有点激动，声音还带着颤音，“你，你好。顾嘉煜，我好喜欢你。”
“谢谢。”顾嘉煜弯了弯眼角朝她微微一笑。
主持人问她，“给你个机会让他们俩给全体粉丝和影迷们发个糖。”
女孩还没开口，就有CP粉大喊。
“亲一个，亲一个。”
主持人笑着说，“想好了吗？”
现场亲一个当然是不可能，粉丝们也都只是过个嘴瘾，女孩思考了几秒道。
“抱一下可以吗？”
顾嘉煜惊讶，这么简单吗？
“可以。”
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只是抱一下那没什么，就在粉丝们大为失望时，却听女孩补充了一句。
“想看傅砚抱段安许。”
顾嘉煜：“？”
贺琛眸色一顿，想到了别的地方，下一秒女孩说。
“就傅砚表白成功后的那个抱。”
女孩话音一落，粉丝们大呼。
“抱一个。”
“小姐姐很会啊。”主持人笑着说完，退开一步。
“让我们看看傅砚是怎么抱段安许的。”
主持人拿走了他们手中的话筒，顾嘉煜往前站了一步，贺琛跟着往前一步，他的手顾嘉煜的腋下向上抱起，另一手托住顾嘉煜的屁股，让顾嘉煜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顾嘉煜配合的环住贺琛的脖子。
粉丝顿时尖叫起来，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不够！”
顾嘉煜推了下贺琛肩膀，他被贺琛抱过很多次，他也主动抱过贺琛，但除了拍戏那次，他没有被贺琛这样抱过。
顾嘉煜不太习惯被这样抱着，有点别扭，他只想演完赶紧让贺琛放他下来。
贺琛倒是挺喜欢的，他抱着顾嘉煜转了一圈，现场的粉丝默契地举起手机拍照。
“近一点！”
顾嘉煜：“……”
他垂下脑袋，贴近贺琛的耳朵，小声地说。
“好了，可以放我下来。”
贺琛倒是意外他还会害羞，故意慢吞吞地磨蹭。
“快点。”
接下去，他们玩了两轮互动游戏后，就是粉丝们期待的合照环节。
每人领取了一份签名照，以及《七年》剧组赠送的段安许同款小黄鸭。
小黄鸭的赞助商是池煦的公司，原本是底下员工哄女朋友制造出来智能AI，现在成了限量赠送。
三个多小时的首映礼结束，顾嘉煜和贺琛到后台休息，等车子接送他们去酒店。
“差不多，我们出去吧。”
助理进来喊他们，两人才结伴出去，车子是直接停在一楼门口，他们从大楼走出来，忽然就冲上来两个人。
“顾嘉煜。”
一个女人的大喊一声，被现场的工作人员拦住。
“顾嘉煜，顾嘉煜，江陈奚。”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顾嘉煜忽然顿住。
他抬眸看去，想要冲过来的女人大概四十几岁，穿着一件T恤和牛仔裤，运动鞋鞋子洗的发白，“江陈奚，我是你妈妈。”
顾嘉煜整个人愣在那，眸子微微放大，视线静静地盯着女人的身影。大脑停止了思考，一时间他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只是怔愣地看着这个女人。
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但顾嘉煜也不记得她什么样子。
“小奚，你在这里等妈妈。妈妈带弟弟去看医生，过一会就回来接你。”
四岁的江陈奚紧张地拉着女人的衣袖。
“妈妈快点回来，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女人应了一声，抱着怀里的孩子转身就离开，江陈奚乖乖坐在位置上，生怕女人回来找不到她，可是他等了一天，女人都没有回来。
关于小时候的事，顾嘉煜其实记不太清，他只知道警察把他送回了家，在那之后女人试图把顾嘉煜送回福利院。
“我要解除领养关系。”
“凭什么说我遗弃？遗弃他的是生了不肯养的生母，我白养了他四年，待他不够好？”
“你自己说，我对你不好吗？”
“江女士，你冷静点。四年前，是你找到福利院哭诉着想要领养一个孩子，签了领养协议的。”
“我不管，我现在养不起。我亲生儿子还生着病，难道你要我饿着我的孩子，喂一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野孩子？”
几次弃养没有成功，女人对他越发没有耐心，打骂是家常便饭，还不让他吃饱饭。有一次，顾嘉煜躲在厨房吃中午的剩菜，被女人发现了，狠狠地打他。
直到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声。
女人冲出厨房，年仅一岁多的儿子踢翻了水壶，滚烫的热水倒在他的腿上。
入耳是女人的尖叫声，家里乱成一团。
顾嘉煜只觉得那是一段糟糕的记忆，后来他被送回了福利院，女人还找院长要了一笔赔偿款。
“要不是他，我儿子也不会被开水烫伤，你们要是不赔，我就在这闹，看以后谁敢上这领养孩子。”
这是他第二次被遗弃，第一次是亲生母亲。
曾经有人问过顾嘉煜，会不会记恨第一任养父母。
顾嘉煜说不上记恨，在弟弟没出生以前，他的第一任养父母确实待他很好，也很爱他。
只不过这份爱没能持续多久。
但现在，最让顾嘉煜惊骇的是……这是他原世界发生的事。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
“喝点水？”
贺琛递上一杯温水，顾嘉煜木讷地接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车子里了。
小敏以为顾嘉煜受到惊吓，安慰他。
“煜哥，你放心吧。工作人员去处理了，不会有照片流露出去的。”
“嗯。”
顾嘉煜只是应了一声，小敏又道：“刚才也把我吓了一跳，突然窜出来的疯女人，也不知道他嘴里喊着是谁，一会喊你的名字，一会又不知道在喊谁？”
“怎么感觉不太正常。”
“安静会。”
贺琛打断了小敏和小陈喋喋不休，看向顾嘉煜，“还好吗？”
顾嘉煜点头，没说话，头有点疼，好像点晕车，天旋地转，大脑却不肯休息，思绪纷乱。
为什么第一任养母也会在书中的世界？
原世界里顾夕念和许敬恒在他初三那年出车祸了，但书中的世界里他们过得很好。
顾嘉煜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书中的世界，还是在自己的世界里。
还是说书中的世界里也有他第一任养母？
但怎么可能。
明明他拥有的记忆里，小绿茶的人生和他不一样。
他记忆出错了？
还是说……
一只手贴上顾嘉煜的额头，他茫然回神，对上贺琛的视线，他脸色有点沉。
“顾嘉煜，你在发烧。”贺琛蹙眉，对司机道。“去医院。”
顾嘉煜脑袋晕乎乎的，连反应有点迟钝，他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被贺琛握住，“别动，靠着我。”
生病了吗？
怪不得那么难受，顾嘉煜愣愣地看着贺琛，“别看我，闭眼。”
顾嘉煜听话的的闭上眼，贺琛的手抚上他的太阳穴，动作轻柔的帮他按摩。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昏昏沉沉的，顾嘉煜又睡着了。他还做了个梦，梦里他在原来的世界里，是参加父母葬礼的那天。
“一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野种也想抢许家的股份？我大伯和伯母车祸死了，现在许家没你的位置，滚出去。”
“他是该滚出去，因为……大伯和大伯母早就不要他了。”
“看见没，解除领养协议书，这里是我伯父的签名，现在你还想霸着我伯父的遗产吗？”
梦里，顾嘉煜接过了那封协议书，和他见过的另一份协议一样郑重。
是领养协议，在他六岁的时候，顾夕念递给他的。
“嘉煜，你在这里签个名，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法律上承认的母子关系。”
“以后这就是你家，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
梦境没有继续，顾嘉煜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感觉好点了吗？”
眸子里是贺琛的身影，顾嘉煜盯着贺琛看了一会。
“你说人和人之间为什么要确定关系？”
贺琛俯下身摸了摸顾嘉煜的额头，确定不烧了才放心，“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亲子关系……情侣关系。”
顾嘉煜的神色很认真。
“如果一段关系是以解除告终，那为什么还要确定关系？”
贺琛注视着顾嘉煜的眼睛，顾嘉煜也同样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眸里写着茫然和困惑。
“哥哥，我……不太明白。”
“确定关系是建立感情的开始。”贺琛帮他重新固定了下输液针。
“就像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和你确定恋爱关系。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会建立恋爱关系。”
“那分手后还要解除关系，不麻烦吗？”顾嘉煜问。
贺琛：“……”
“胡说什么。”贺琛掐住他的脸。
“不建立关系，只搞暧昧那不就是耍流氓？”
“我没有。”
顾嘉煜很认真的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逗你玩的。”贺琛牵着顾嘉煜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哄小孩似的。
“我感觉到你在害怕，害怕和人建立亲密关系。”
在录综艺的时候，贺琛就发现了。他不想给顾嘉煜压力，但他想顾嘉煜明白。
“心理上你排斥和人建立过分的亲密关系，或者说你认为只要不建立正式的关系，这段关系不会终止。”
“但你抗拒的不是建立亲密关系，而是抗拒建立失败的亲密关系。”
贺琛伸手去抱他。
“你喜欢拥抱亲吻，甚至更亲密的肢体接触，因为这会让你获得安全感，也叫心里补偿。”
顾嘉煜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以为顾嘉煜还是没明白，贺琛温声道。
“不懂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
“教我什么？”顾嘉煜问。
“教你坦然的接受我对你的喜欢。”
顾嘉煜耳根微微发热，他不是没听过贺琛的告白，但这一句话令他过分心动。
“哥哥，你还懂心理学？”顾嘉煜努力不让贺琛看出他的慌乱。
“不懂。”
顾嘉煜：“那你刚才说的？”
“哄你的。”
顾嘉煜：“…………”
“没听出来？”
顾嘉煜：“？”
“我在哄你和我建立正式且永不终止的亲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