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误会

林云起讲究轻重缓急, 最近城市里不对劲,他没有像以往一样不间断地找兼职。

白辞一向准时,凡是两人有约他必然是早到的那个,这次也一样。

感觉早餐才没吃多久, 林云起又坐在了饭馆里。白辞把菜单放在朝向他的位置:“吃点什么?”

林云起点了两个招牌菜, 加了点热水准备倒茶。

“我来。”

从他手上接过茶壶时, 双方的指尖一瞬间相碰, 冰凉的触感让林云起下意识缩了下手:“怎么这么凉?”

在周梓元家时,因为停电两人意外牵了次手, 白辞的体温要比正常人低一些, 但也没有这么夸张。

“刚去了趟特殊小组看押点, 带出来的阴气一时片刻散不了。”

林云起:“你算是编外人员吗?”

白辞险些被他这个结论笑到:“答应过要帮点忙而已。”

菜上得很快, 吃饭时林云起谈起最近不准备兼职,目中还有些伤感。

“特殊小组很重视无佚。”白辞打断他。

正当林云起好奇为什么特别强调这个已知事实, 白辞继续道:“重视程度仅次于寻找生死簿母簿。”

这算是公开的隐秘,说一句也不会招来天打雷劈。

但林云起耳边似有春雷炸响,筷子都没拿稳。

虽然种种线索指向他可能是生死簿转世, 但因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林云起一般会下意识将自己摘离这个身份。

“母簿?”

白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骸骨狗忍不住凑这个热闹,悄悄探出狗头道:“母簿才是真正的掌乾坤, 定生死。至于子簿……其实没多大用。”

毕竟只有一殿阎王才能真正发挥子簿作用,旁人就算用了也只能成为活死人。

小册子似乎不满它这种形容, 在林云起口袋扭了一下。

林云起默默吃饭,一碗米饭快要见底时, 抿了抿唇:“假如, 我是说假如母簿转世成人, 还能有曾经的用处吗?”

白辞摇头。

林云起嘴角一抽:“那特殊小组还找?”

白辞淡定道:“我猜最后会找了个寂寞。”

“……”

白辞自然不会和聂言等人道明原委,先不说天道,无佚一直想确认林云起身份。他再自负,也不想同时应对两拨人的探究。

吃完饭,白辞忽然关心起林云起下午的日程:“我记得你要去家教。”

林云起点头,早晨他还特意打电话确认过时间。

“一起,正好我有点事情想确认。”

·

门口的缝隙死角,卡着一些残留的纸花没被清理干净。

女主人离开后,整栋别墅显得更加幽冷。男主人出来开门,看到白辞都没多问一句,精神状态很不好。

过去一年来,林云起习惯了女主人温柔地开门,男主人针锋相对,突然间一切变得死气沉沉,他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小郁坐在书房的桌子旁,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是林云起,目光稍微有了些神采:“林老师。”

林云起点了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煞消失了,小男孩过于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点血色。

他看向林云起身后的白辞:“双人辅导?”

白辞摇头,站在门口道:“我想请你回忆一下,有关那晚来找你的男人身上所有的细节。”

他和孩子说话时的口吻,要比对待大多数人好些。

……所有。

林云起扬了下眉,特意强调这个词汇,好像很笃定小男孩能记住一切细节。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白辞解释:“和煞长期相处,身体在衰弱的同时也会得到某种进化,比如超忆症。”

林云起目光一动,超忆症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辞:“只是短期。”

煞已经消失,附近的煞气会随之慢慢消散。

小男孩沉默了许久,才说:“那个人的鞋子上沾了一点红泥,身上有橘红色的花粉,味道很独特,有点像是葡萄。”

秋天盛开的花种有限,葡萄味的更是罕见。

最熟悉味道的骸骨狗立马给出答案:“是江边红。”

江边红算是一种罕见的花,天海市只有两个地方有,一个在农科院,另外一个便是在猎谷山。

林云起用手机搜了下,蹙眉:“我们才去过猎谷山不久。”

上次相亲案,他们被几张照片指引到那里的寺庙,白辞还弄碎了几个塞了狐狸的佛像。

“灯下黑永远有用。”白辞冷笑一声,大概也没想到无佚会跑到那个地方。

小男孩好像很喜欢骸骨狗,那天晚上就一直盯着,现在更是直接上手:“好帅气。”

林云起:“……”

审美有必要纳入课程当中。

看了下表,他开始尽职辅导功课,白辞没有留下,又以办事为名出去了一趟。

因为刚开始耽误了些时间,下课比往常晚了半小时,林云起走前弯腰扶住小男孩的肩膀:“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一出门,门口不知何时多了辆豪车,林云起认出是白辞的,上次去山里找吴圣舒时,对方开过一次。

车子打着双闪,林云起不再迟疑上车。

白辞没有立刻发动车,说起刚刚的行踪:“我和聂言已经商量好,今晚去猎谷山。”

林云起愣了一下:“二对一?”

两人联手去打无佚?

白辞:“围攻。”

“……”

团战,不过是单方面成团。

白辞说起今晚的部署:“聂言会带着抽调来的几个精英直接进山,半个部门的人守在外围。”

没料到会这么突然,林云起:“那你呢?”

“和聂言一起进山,有骸骨狗在,利于确认对方的位置。”

林云起想了想:“我呢?”

“待在这里。”

林云起:“小郁家?”

白辞点头:“万年古木会来,不过他主要为了那孩子的安危,你蹭一下安保。”

林云起似笑非笑:“那我还不如待在家。”

门口好歹有只饿死鬼,总不能任由储备粮被卷走。

白辞摇头:“饿死鬼随时会变卦,如果中途出了差错,无佚真的找过去,说明已经想好了对付饿死鬼的法子。”

“万年古木有饿死鬼厉害?”

“怎么会?”白辞失笑:“不过关键时候,他能带你们去山里,那里是植物的地盘,拖延时间不成问题。”

林云起低头沉思,这些全都是建立围攻计划失败,无佚来找自己的基础上,说明白辞对今晚的计划没有信心。

还没等他深入思考原因,白辞已经已经开口:“上次交手时,无佚比我想象中的要弱,但有韧性。”

林云起很难往褒义词的解读上想。

白辞延伸开说:“打不死。”

这也是他决定立刻出手的原因,不宜往后再拖。

现在时间还早,白辞开车带他下了躺超市,挑选速食品带回去。

林云起提着袋子准备离开时,白辞多说了一句:“不用紧张,无佚逃出包围圈,恼羞成怒来找你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一。”

林云起扯了下嘴角:“你不说这句话我比较放心。”

专门点出来,感觉路被堵死了。

按下别墅门铃,林云起回过头,发现车子还没开走,指着耳朵:“晚上方便接听电话不?”

白辞颔首:“有情况随时打给我。”

不多时,男主人再次出来开门,放在以前,他早就要发飙,这次却毫无表示。看到林云起拎着吃的,只当是专门买给小郁,没有多问。

林云起煮了包水饺,礼貌性地问了下男主人要不要吃,对方萎靡地摆了摆手,拿起外套去公司加班。

随着‘砰’的一下关门声,林云起问站在书房门口的小男孩:“他最近都这样?”

小郁:“妈妈说他是个好人,但扛不起责任。”

无论是父亲,还是丈夫,都是失败的角色承担。

太阳下山的很早,林云起洗碗时望着窗外沉下来的天色,估计白辞他们这会儿应该准备进山了。

·

早在十分钟前,白辞已经进山,哪怕不是圈子里的,靠着夜视镜也能瞧见东西,早晚进山没区别。

猎谷山像样的山路只有一条,去寺庙上香,汽车会直接开到半山腰。人来的少,生态环境就很友好,谷里有不少罕见的花草,秋季也是生机勃勃。

这直接导致骸骨狗的工作费力,好在有罗盘七的罗盘配合,还算顺利地找到了江边红盛开的地方。

骸骨狗用力嗅了嗅:“错不了,其中还隐藏着无佚那种甜腻腻的恶心味道。”

江边红是一种很美的花,傍树而开,红彤彤的一片,夜晚发微光。

这次进山的一共有七名特殊小组成员,包括聂言和罗盘七,两人一组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白辞沉吟片刻:“去寺庙附近看看。”

自从佛像被砸,新的佛像还没送过来,寺庙最近并不开门接待香客。

骸骨狗边走边嗅,纳闷:“味道很淡。”

不久前见面时,无佚那股甜腻腻的味道还很明显。突然,它朝着一个方向奔跑,撂下两个字:“后山。”

后面人自然是跟着它的方向走。

罗盘七正跑着,身体先大脑一步,下意识跳到树上,他旁边的同事就没那么好运,反应慢了半拍,整只脚瞬间被拉入地下。

连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叫,腰以下的部位已经陷了进去。

罗盘七和另一人合力把他拉出来时,同事的腿正在被蝴蝶的幼虫疯狂啃食,白辞撒了些黄色的药粉,这种腐烂的趋势才停下。

同事咬着牙靠在树干上,聂言找了个人留下来看着,剩下人继续朝前走。

因为刚刚这一幕,众人走起路来要更加小心。

后山离这里不远,绕过墙走几百米就是,骸骨狗仗着粉身碎骨也能很快恢复的本事,第一个赶到。

过了一个转角,前方有瀑布悬挂,凉意渗人。

“白辞越来越没用了,速度还没一只狗快。”无佚正站在山石边,似笑非笑地转过身体,眼睛无神,但仿佛就是在望着这里。

骸骨狗心中警惕加剧。

……刚刚的感觉没出错,无佚的气息越来越驳杂,若不是仔细闻,根本嗅不到原来那股甜味。

它果断没有选择冲上去,为了拖延时间拉开话题:“就因为林云起选择白辞,你便因爱生恨,不觉得太可笑了?”

无佚嘴角的笑容凝固,语气转寒:“污言秽语。”

话音落下前,骸骨狗被密密麻麻的蝴蝶包围,这种蝴蝶似乎可以分泌出一种特殊黏液,阻止骸骨狗复原。

为了岔开话题,没想到把话给聊死了。

骸骨狗十分无语,靠一身金光强撑着,正当它觉得有些艰难时,蝴蝶纷纷扬扬坠落,死得悄无声息。

“我主!”看到来人,它虚假地用爪子抹了下眼眶,像是在抹眼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辞没有拆穿故意装可怜的戏码,冷眼望着无佚:“活了这么久,就学会了恼羞成怒和一只狗计较?”

恼羞成怒?

无佚确定对方在说这个词时,没有夹带过多的嘲讽,仅仅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的眉头皱起:“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白辞和无佚真正接触的不多,但千年前对方每次出现,都会质问林云起为什么要选自己,还放话只要林云起回到他身边便可以既往不咎。

所以白辞一直沿着这个思路走,甚至百年前也是将傀儡制成林云起的样子,效果确实不错。

随后赶来的罗盘七闻言也是一脸好奇,小声问白辞:“莫非他没这个意思?”

无佚每次搞事,均以林云起为中心开展,对待白辞毫不掩饰的厌恶,罗盘七认为原因在于三人前世的爱恨情仇。

这次就连聂言也和他想的一样。

一阵沉默静止在后山。

无佚面色一变,面上笼罩这一层阴影,沉声问白辞:“你该不会以为……”

难怪百年前,该死的万年古木一直对自己作出某些奇怪的暗示。

“看来是我误会了。”白辞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表示:“Sorr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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