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联想

“卖文具?”得知他的来意, 警察投来古怪的眼神。

林云起刚要开口解释两句,手机突然响了:“抱歉,我接个电话。”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林云起眉头微微皱起:“现在恐怕没时间, 对……最快也要到下午三点, 我在本市。”

“……现在也不方便接电话, 不是工作,这边也有警察在问我话。”

先前他在酒店时,全部清场没人来做笔录,这会儿却又打电话询问情况。

听到‘也’字时, 正在做笔录的警察深深看了林云起一眼,在他通话结束后,立刻问:“刚跟你通话的是我们同行?”

林云起点头:“昨天我想卖文具的一个客户, 今早前去见了上帝。”

说出来会加深个人嫌疑, 但试图隐瞒,更容易显得欲盖弥彰。

“……”

连续两次巧合, 让简单的笔录变成是详细问话。林云起自己不好解释, 索性打给罗盘七。

早在他打电话的前一秒, 罗盘七右眼便不停跳动,送文件时, 还跟上司吐槽肯定有祸事。

“你这不叫第六感,叫迷信。”

罗盘七碎碎念说:“今早我看二组的人好像在出什么任务,天海市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正念叨着, 林云起的电话打了进来。

听完那头的讲述,罗盘七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山里面, 因为证据不足, 林云起暂时被放回家, 只是要求他近期不要离市。明明是两人一起发现的案发现场,白辞却像是被自动忽略,后续基本没人向他求证什么。

下午三点,林云起刚到家不久,就收到了聂言约见面的消息。

懒得走动太远,双方最后在附近公园碰头。

聂言是个一年四季与风衣为伴之人,风衣的一角和树叶同时被风掀起,活脱脱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可惜对方身上的肃杀之气太过强烈,稍一走近,虚幻的童话感瞬间破碎。

聂言已经了解完全部的事情经过,知道林云起在打着一册多卖的主意。

“根据保洁员的证词,金很有可能是在昨晚出事。”

林云起并非最大嫌疑人,警方找他主要是因为今早敲门无人应声后,他给金发过一条短信,询问对方考虑得如何。

昨天才见过的人说没就没了,林云起唏嘘问:“他是怎么死的?”

“惊吓过度。”聂言补充说:“和今早山里那个死法一致。”

实际这是官方说法,无论是金还是赵道人,五脏六腑全部衰竭,这桩离奇的案件现在已经由特殊小组接手。

林云起静默不语,赵道人双目圆睁血泪不止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

聂言盯着地上对着砖块缝隙啄来啄去的小鸟,心中产生一丝异样感:“说起来,昨晚的监控正好被一只鸟给挡住了。”

“鸟?”

“一只鸟对着监控镜头前乱飞,持续了很久。”

又是动物?

林云起本能联想起了郑柠物种不同的同党,话锋一转,打听起案件进度。

聂言:“很快会有结果。”

“我听白辞说,证据不足无法定罪。”

“他落伍了。”聂言淡淡道:“对于特殊犯罪,我们这边有特殊的处置方案。”

包括证人以及证词的获取方式,和传统要求有所差异。白辞一向和特殊小组不亲近,对他们内部的改革自然不清楚。

得知同窗大概率落网,林云起叹了口气,日后监狱里又会多一个探监对象。再一想,柳老板早就不在了,郑柠算是目前唯一铁窗泪的熟人。

·

南柯梦经常搞失踪,郑柠早就习以为常。

这次不知为何他有种强烈的不安,一个早晨都在焦虑地踱步。

“我回来了。”

窗户外面突然跳进一只蜘蛛,郑柠长松一口气。尽管不太待见南柯梦的处事方式,但不得不承认,自从遇到南柯梦,他的人生才开始顺风顺水。

郑柠留意到南柯梦的腹部不再圆润,指着它的肚子问:“怎么搞得?瘦了一圈。”

“和白辞交手受了点伤,好在全身而退。”

接连失手,让郑柠开始怀疑它的能力。

南柯梦靠在椅子上休息,冷笑着说:“你怎么不想想风光的时候?要不是我帮忙,让你偷到价值不菲的项链,你怎么可能有钱整容挥霍?”

随后状似不经意聊起往事:“你那条项链最后是去哪里销得赃?”

郑柠狐疑看它:“怎么想起打听这个?”

“渠道稳定的话,我们就再去做几桩,路上我发现了一个不错的下手目标。”

上次贿赂酒店经理邀请林云起做试睡员,一下没了好几万,确实该考虑资金问题。

郑柠被说动,翻出一个小本子,他如今也算黑市上的大客户,有几个固定销赃人。

南柯梦:“最近风头紧,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他们还接不接,别东西到手后出不去。”

不用它特别点明,郑柠平时也是这么做的,他联系了那边,对方表示有好货随时都愿意帮忙出手。

一切都很顺利,郑柠带着南柯梦去‘打野’。

和往常一样,南柯梦让人在睡梦中昏迷,郑柠去偷东西。但他不知道的是,装睡的人是特殊小组成员,宝石项链也是仿品。

郑柠当晚便去销赃,双方在黑暗中接头,暗号都没来得及对,便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倒。

只是一桩小案子,罗盘七带着实习成员来抓的人,他先是看了眼销赃的人,之后叼着根烟对实习成员说:“钓鱼执法不足给案件定性,带回去好好盘问,让他们抖出从前的交易。”

钓鱼执法?

犹如惊雷炸耳,郑柠猛地意识到什么,望向南柯梦。

大蜘蛛:“对不起,我是卧底。”

·

明月高挂,小屋里还用着最原始的电灯泡。

同样的审讯室,同样的一张椅子,南柯梦坐完郑柠坐。

罗盘七:“不用隐瞒什么,为了减刑,你同党撂了个一干二净。”

“……”不止人不靠谱,原来所有动物都一样。

郑柠对坦白从宽没有兴趣,他只提了一个要求:“我要见林云起。”

罗盘七叹道:“最近两个月的犯人都提过同一个要求,而他们最后无一例外后悔了。”

郑柠要是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就不会和家里闹僵,最后走向犯罪的道路。他强调说:“林云起不来,我什么都不会说。”

罗盘七打了个响指:“听你的。”

郑柠大半夜被转到普通的审讯室,天亮时,罗盘七通知林云起来一趟。昔日同窗会面,却是以这种方式,林云起坐下后直白地问出疑惑:“为什么?”

“还记得大学时期班里组织的夏令营吗?”

林云起点头。

“那一次我遇到鬼压床,险些死掉。”

鬼压床已经成了一种睡眠障碍的代称,现实里很是常见,林云起听到后毫无波澜。

“是康郁救了我。”

林云起这次有了点兴趣。

“后来他给了我一张符,说是能安神,我日日放在枕下,果然没再出问题。”

林云起没有打岔,任他说下去。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已知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我也想踏进那扇门。”郑柠淡淡道:“可当我恳求康郁教我点本事后,他却说所谓符纸只是让我心理有些安慰,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

说到这里,郑柠突然激动起来:“可他自己连做梦都在呐喊,要拿到灵异大赛的冠军!”

“……”

“我不受控制地开始留意康郁,想要戳穿他,然而我发现,康郁他居然在嫉妒你。”郑柠冷笑:“原来你才是我们寝室里隐藏最深的那个。”

林云起低声问罗盘七:“他这是想靠装精神病脱罪吗?”

罗盘七同情地望着林云起,这就是个躺枪体质。

郑柠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语气阴狠下来:“我早该想到的,你八字轻,为什么鬼压床的是我?怕是从一开始,你就像是戏弄小鸡崽一样戏弄着我们。”

林云起身上让人嫉妒的点实在太多,校草,成绩拔尖……大学期间就靠着兼职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林云起叹了口气:“没什么事的话,我下午还要去带家教。”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尽管南柯梦再三保证,林云起不知道生死簿的用途,但在郑柠眼中,林云起始终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从来没有断过他在伪装的念头。

“你知道那本册子的用途吗?”

林云起点头:“无字天书,组织的‘圣器’,谁能拥有便可以接替吴圣舒的位置。”

“……”

当初聂言扯谎的时候,罗盘七也在现场,他颇为尴尬地请林云起离开审讯室。

郑柠回过神,在后面低吼道:“什么圣器?那只该死的蜘蛛又骗了我什么?!”

一路陪林云起走到外面,罗盘七解释突然让他离开的原因:“我们稍后要送郑柠去做精神检测。”

林云起颔首,不解故事的主人公一开始明明是康郁,郑柠为什么最后会恨上自己。

“妄想症呗。”罗盘七:“你看他最后还在喊着什么大蜘蛛。”

林云起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罗盘七故作感慨:“附近就有家精神病医院,每天进进出出的病人不少,真病和装病谁能真正分得清?”

视线扫到某一处,他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树上的小鸟眼神很呆滞,一直盯着他们的方向。

只见罗盘七轻手轻脚走到树下,灵巧上树,在小鸟飞走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针,猛地刺进它的屁股。

“……”

林云起眨了眨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回走。直至到了安全距离以外,他边走边轻声安慰自己:“没关系,生活就像盒子里的巧克力……”

永远别想知道下一个进行迷惑表演的是什么人。

罗盘七跳下树时,林云起已经离开。

他一拍脑袋:“艹!又被当神经病了!”

顾不得这么多,罗盘七带着鸟去找聂言:“这小东西有古怪。”

还没等聂言细看,小鸟突然身体僵直,当场死得透彻。

罗盘七皱眉:“我看不出有问题,只是感觉不对劲,就给它扎了一针。”

一般沾了脏东西,用除阴气的针一扎应该立即有所好转,哪只这只鸟转头就死了。

“最近这座城市的鸟雀的确有些奇怪。”

罗盘七想了想:“头儿,要不给这只鸟招魂,问问看情况?”

聂言:“你懂鸟语?”

“……”

·

金和赵道人发生意外后,天海市陆续又有几人出事,死因一致,全部是受了惊吓而死,死后器官衰竭。

特殊小组二组的一位成员和金有过泛泛之交,金曾给他托梦,只说了‘救我’,梦境便戛然而止。

二组的成员立刻调查金的落脚处,干他们这行,一旦托梦凶多吉少。

得知对方住在酒店,成员有了警惕,一个圈子的人都没能逃脱一劫,酒店指不定存在大麻烦。便找了几个朋友一并过去,这才有了那天早上之事。

如今案件已经转到了一组手上,由聂言负责。

聂言倒是试过招魂,然而这些明显不是自然死亡的人类,竟没有一个死后怨念化鬼。

林云起每天去公园跑步的路上,也听到有路人在谈论。自媒体更是大肆报道,热搜上上下下,在市民的讨论度彻底上去前,娱乐圈一对影帝影后突然官宣,有关这件事的热度才勉强散了些。

前几天一直带着白辞做晨练,今天林云起正好有空,两人约好去酒店泳池。

白辞在游泳方面着实没什么天赋,几个简单的动作,林云起就花费了一个小时才教会。

重新上岸坐到椅子上时,林云起松了口气。

白辞:“辛苦你了。”

林云起摆手:“小事。”

休息区有报纸茶点,他抽出一份,报纸上也刊登了最近的命案。不夸张的说,这座城市每天都有猝死的人,但被曝出的几名死者除了猝死外,均是死不瞑目,眼角流血。

很多人猜测是药物作案,药这东西防不胜防,这种论断已经在一定范围内造成恐慌。

“八名死者,只有一名是女性,其他全都是三十五岁以下的男性。”林云起粗略扫了一眼:“从这位女死者作为切入点,也许会有所发现。”

白辞喝了口水:“聂言应该已经在查。”

“我发现你和聂队长关系还挺好的。”

“咳……”

这是白辞第一次在林云起面前有失态的表现。

林云起好笑:“怎么反应这么么大?”

别说白辞被呛住了,骸骨狗惊得肋骨差点掉了一根。

白辞好笑:“从哪里看出的?”

林云起:“聂队长每次在做什么,你都挺了解。”

“以往打过几次交道,比较了解他的作风罢了。”

看出白辞不想深谈聂言,林云起说起拍卖会的事情,惋惜道:“如今案件一出,拍卖也不了了之。”

白辞:“有人退出?”

“等我一下。”林云起起身朝更衣室走去。

他一离开,骸骨狗立马跳出来,好奇问:“我尊贵的主人,您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金?”

骸骨狗满眼崇拜:“还能想到再弄死几个人,制造出连环凶案的假象,主人,您太聪明了!”

白辞面无表情揉碎它,骨灰往垃圾桶一扬,薄唇动了下:“和我无关。”

这只狗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林云起从更衣室回来,拿出几封匿名信,放到桌子上。

随手拆开一封,朗读道:“林先生,见字如面。我是赵道人介绍去参加拍卖会的林东,看在你我同姓的份上,希望过往不究。此后,我定不再有觊觎之心。”

八个人里,有两个都是拍卖会的受邀者。且林云起都去过案发现场,显然有人做了过多解读。

白辞又拆开几封,内容差不多,态度坚决地表明不会再贪图林云起身上的任何一点东西,有的还在规劝他回头是岸,不要再枉造杀孽。

言之凿凿,都给白辞看笑了。

骸骨狗的骨灰从垃圾桶爬出来,抖了抖低声抱怨:“这群人还不如我这个狗脑子呢。”

没留意垃圾桶上空盘旋着的狗骨灰,林云起摊了摊手:“在他们眼中,我已经彻底成了恶魔的化身。”

白辞宽慰道:“不用忙拍卖会的事情,你也可以喘口气。”

林云起点头:“对,正好我可以找份新兼职。”

“……”

最近的兼职包括试睡员在内,都是一次性工作,林云起兴致勃勃说:“这次我想干个长久点的,你说是把算命摊子摆去古董街,还是做导游?”

算命市场有限,导游的活儿他以前干过,有经验,但出行有点麻烦。

白辞礼貌建议:“一次性的活计更适合你。”

至少哪怕出状况,也是当时的事,不容易埋下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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