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抵达

太阳差不多升到头顶的位置, 导航终于给出‘您已到达目的地’的提示。

林云起站在外面,并未立刻走进。

破败的旅馆靠公路边建着,像是老古董一样, 歪歪斜斜立在那里。墙面斑驳, 漆不像是刷上去的, 仿佛有人站在远处,直接拿着油漆桶往上一泼。

一个连前期宣传都不愿意砸钱的贼窝, 让林云起一度丧失了走进去的欲望。

“哎……”

一名男子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出,他正和过来陪考的同伴说着话, 压根没留意林云起的存在。

同伴安慰:“筛选赛历年来几乎就没人通过,叔叔阿姨不会怪你的。”

男子头垂得更低了:“我根本没机会参与实践挑战, 就先死在理论上了。”

陪考的同伴愣了下:“日!叔叔阿姨会打死你的。”

……

被骗通常是以家庭为计量单位,林云起寻思着这比赛举办方还挺挑人,自己想要争取到一个被骗的名额,还要先经历一场激烈的竞争。

“理论知识。”

林云起有些头疼,对灵异深信不疑的考生都落选了, 他在网上看得那些,估计根本不够应付的。

旅馆连个空调都没有,像是个小鸟笼, 又乱又暗。负责理论考试的考官也压根没个考官样, 半躺在竹椅上,灵活地盘着核桃, 打着呵欠说:“下一个。”

小屋里聚着不少人,连楼梯上都有人站着, 没排号。奇怪的是考官叫一声, 过去几秒钟才有考生反应, 咽了下口水上前。

很快, 林云起就知道原因了。

“连经文发音都不标准,还敢过来,我搓个核桃,音都比你顺!”

考生被骂得狗血淋头,考官指了下门口:“滚。”

很快,又轮到下一个。

每个人的考题不重样,不是念咒就是念经。林云起前面只有一个人通过,但去了二楼后,很快又连滚带爬地下来。

“……”

“下一个。”

终于轮到林云起,他诡异的有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

考官看到他时皱了下眉,全阴之体也没这么阴的,活脱脱一个唐僧肉转世。

“随便念个往生咒听听。”

林云起用手机打出一行字:“抱歉,我在修炼闭口禅。”

考官盘核桃的大手一滞,围观的其他考生朝林云起投来一个佩服的眼神……这大兄弟是专门来捣乱的吗?

林云起演技一流,当初上情感节目只是他的一般发挥。所以此刻明知自己的说法很离谱,林云起依旧挺拔地站着,仿佛真有些功夫傍身。

考官被他的这种作态气笑了,大热天乐子主动送上门,他也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教训。

“上二楼吧。”

林云起手机打字:“我通过了?”

考官玩味道:“鉴于你的特殊情况,先实践,理论稍后再说。”

其他来进行筛选赛的人丝毫没有因为这份‘优待’嫉妒林云起,反而投去同情的眼神,没有点真本事,绝对要留下终身的心理阴影。

林云起没去留意旁人怎么想,侧着身子走上狭窄的楼梯。

二楼的没上锁的房间只有尽头的一个。

里面坐着两位考官,坐姿还算端正,没楼下的那位那么随便。

其中一位考官把电风扇往面前拉了一下,吹着风抱怨:“真正有本事的人早就拿到了比赛资格,不知道怎么想的,还要再弄一个筛选。”

另一名考官耐心劝解:“要照顾到特殊情况。”

官方通常会提前一年在论坛上发布任务,成功提交任务者即可参加比赛。但负责人考虑到部分新入行者,有些走野路子的,知道比赛时已经来不及完成任务。

要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秉持这条创办理念,才有了赛前的筛选赛。如果没能及时完成任务,通过筛选赛一样有机会参加最后的灵异大赛。

考官嗤之以鼻:“出发点很好,可惜历年来参加筛选赛的,不是任务失败想再碰碰运气的人,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灵异大赛的风声,赶过来凑热闹的蠢货。”

咚咚。

敲门声打断两人间的交谈,林云起站在门口,用手机打字:“我来参加实践考核。”

考官看到他,鼻子都皱了一下:“哑巴?”

这么副邪骨头,还敢跑来参加筛选?

“瞧瞧,他肩头的火,还没我的打火机旺。”

另一名考官用咳嗽声掩盖他的吐槽,赶紧步入正题,递给林云起一个盒子:“限时二十分钟,打败里面的东西。”

打败?

林云起仔细端详着手上的盒子,很沉,内层绝对不是木头。屈指敲了敲放在耳边听声音,动作就像是在市场上挑熟透的西瓜。

盒子设计的很精巧,类似一体无缝成型,单凭外表无法确定是从哪边开合,林云起来回试了试才找到开口。

用力一掰,盒子应声而开。

嗯,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

林云起直接开盒的莽撞,让那位脾气急躁的考官眼角抽了一下,有考官在,异物又是精心选择过的,一般不会出事。

但这人一没准备好符纸,二没也没手持任何武器,开盒后更是毫无掐指捏诀的意思。万一考官没及时反应过来,他很有可能受伤。

戏还是得演。

林云起闭眼,单手保持阿弥陀佛的姿势,唇瓣不停动着,实际一个音都没发出。他往窗户边凑了凑,确定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下,靠着太阳镀金边,好显示出佛法无边的高端。

考官表情精彩纷呈,他没有感觉到林云起有施展任何法术,然而异物确实是拿对方没办法。

异物像是被面前灵魂的香味迷惑地失去理智,疯狂俯冲盘旋,然而无论如何横冲直撞,都会被直接弹开。

异物没有被杀死,却也进不了他的身。

只有唇动,没有行动力加持,让林云起在考官眼里,就如同当日他在出租屋看到康郁等人群魔乱舞差不多。

就在这时,林云起猛地睁开眼,目中精光连连。他也不知道刚刚表演的如何,直接摔碎盒子略显暴力,索性直接丢进垃圾桶。随后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里面的东西已经处理掉,此为金刚不坏神功。”

“……”

一直没等到考官说话,林云起不得不又打下一行字:“合格了吗?”

有关无神论者的理论并非所有人都知情,超自然神秘大赛本质属于民间举办的一场比赛,但很有分量,如果拿到比赛冠军,政审也能通过,招聘时特殊小组会优先考虑录取。

筛选赛压根没考虑能出人才,这次来的考官也并非天海市的本地人,和官方接触少,对这套理论不了解。

“你看出他施法了吗?”

“我看出他在表演。”

“……”

两人低声商量起来,其中一人说:“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战胜了。”

另一人也不否认,半空中的异物见美味在眼前却吃不上,还在阳光下对自己微笑,抱着膝盖都自闭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林云起企图用自己的微笑赢得考官的好感。

考官继续低声探讨:“从形式上看,异物处在下风。在他身上,也没感觉到强大的护身宝物。”

注视着微笑站在原地等答案的林云起,另一人皱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消灭?”

望着不死心又要撞个头破血流的异物,和有如世外高人般一动不动的林云起,考官也很头疼。

终于,五分钟后两人结束讨论,意见统一:反正是筛选赛,这种看不透的奇葩,还是上交到真正的赛场,让其他人头疼去。

宣读答案的考官神情严肃:“不得不说,你成功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他亲手把一个信封交到林云起手里:“正式比赛加油。”

精神病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林云起深深看了考官一眼,配合颔首。考官给他递过去一张表格,除了考官评价一栏,林云起全部填好交了回去。

评价一般是写考官对选手的看法,说得再精准点:总结选手的个人特色。譬如擅长控火,符箓等等。

林云起自始至终未曾展露出任何技巧,考官看到他的肩头火,福至心灵,落笔写下:该选手具有强烈的个人特色,一根针。

边写考官边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肩头火孱弱地像是一根针。

林云起并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评价,按照要求留下身份证复印件,随后下楼。

楼下正在进行的考核小姑娘,看到他完好无损的出来,也没鬼哭狼嚎,张了张嘴颇为惊讶。

一直躺在竹椅上的考官看到林云起手上的信封时,也眯了眯眼,重新仔细地审视对方。他要比楼上那两位考官见多识广,眉峰一动,忽然想到一件事。

再看林云起的时候,目光不由带着些玩味。

彻底的无神论者吗?

早知道他就该去申请主赛的评委,考官有预感,这次比赛一定会很有意思。

林云起带来的骚动还没平复,再他离开后不久,摇滚咕噜旅馆又迎来一位客人。这次躺在竹椅上的考官失去了原来的慵懒,直接站起身来。

来考核的众人不明所以,下意识跟着有些紧张。

不过这人可真好看。

考生们不约而同想,好看的没有存在感。

白辞过分美丽的皮囊,很难被人注意到。哪怕他站在旁边,都容易被下意识地忽略。

当然这是对一般人而言,对于孽障缠身的罪恶之人,白辞就像是人山人海里闪闪发光的星星,想忽视都难。

考官保持着警惕说:“白先生怎么有兴趣,来光临这里?”

白辞薄唇微动,缓缓道明来意:“参赛。”

“……”

·

信封上是一个新的地址,摇滚咕噜旅馆差不多位于天海市和双全市的中间位置,比赛地点则位于双全市。

好在两座城市相隔不远,林云起只用再开四个小时。

伴随着音乐声,不知不觉间市中心的标志建筑已经遥遥可见,预示着漫长的车程终于要画上一个句点。

信封上的最终目的地是在一家酒店。

这里的环境可比摇滚咕噜旅馆好多了,内有高级套房,顶楼还有游泳池。林云起在前台登记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是白辞。

不等他发问,白辞主动解释:“那天听你提起,我去问了下以前的参赛追求者。”

林云起看到他口袋露出信封的一角:“你也参加了筛选?”

白辞点头。

林云起一直没明白那个测试的意义,全程都在尬演,尤其是理论场:“那你也跟他们说修炼了闭口禅?”

“……”白辞很难想象林云起在筛选赛里,究竟展开了一场什么表演。

他摇了摇头,表示并未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

“那你是怎么通过的?”

白辞信口胡诌:“考官说爱我,主动让我通过的。”

“……”

合情合理,唯独他的来意让林云起不解。

“我想和你一起打假。”白辞神情真挚:“我想要证明我自己。”

通常家世一流的人,会更加有表现欲,他们想展示自己拥有超越父母的能力。

白辞此刻展露的就是这种感觉。

……

特殊小组。

吴圣舒被单独看押,他曾经实力也是能在特殊小组排上号的,只是近年来随着腿伤很多功夫施展不开。

尽管如此,特殊小组不敢有丝毫懈怠,看守他的这层人员,匹配的都是实力不错的看守者。

吴圣舒进来后,不吵也不闹,大多数时候安静地坐在原地。只要林云起不出现在他面前,吴圣舒能静得像副水墨画。

“他表现得太平静了。”看守者上报时加了一句:“如果不是故作镇定,可能还持有某种底牌。”

期间罗盘七专门来过一趟。

吴圣舒见他手头什么都没拿,从容笑着:“不再做笔录了?”

“我来是想谈一下精神伤害赔偿,林云起那边要追责,要你赔钱。”

罗盘七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还塞进去了一张纸:“那边已经准备在起诉了,头儿的意思是你现在关押在这里,不适合出庭,卡里有多少存款,酌情给人家赔一点。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化你骨头,扬你骨灰!

吴圣舒手指屈紧,过了稍顷才慢慢松开。

罗盘七暗想,果然,哪怕林云起不在现场,也有能让吴圣舒心中躁动的能力。

望着这位昔日受同事敬仰,如今沦为阶下囚的前辈,他突然有些怀疑人生,人的信仰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动摇?当初进特殊小组,谁不是热血沸腾,立志以守护他人为目标。

想到这里,罗盘七真心祈祷,希望近期再也不要出现什么让自己怀疑人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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