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前世薛慈死后(if线)[五]

薛氏顶层, 最深处的办公室里。

门被推开,薛正景『色』冷淡地黑暗中走。他似乎忘记要点灯这回事,只借着落地窗外透过的大片月光, 开始翻找着被压在抽屉中的一叠叠文件。

能送到薛正景手中的, 通常都是经过秘书律师筛选的、颇重要急需他决策的合同文件。虽说这一步骤就筛下了许多工作量, 但最后到薛正景手中的公务数量依旧繁琐得让人昏眼花。

其处理完这些,对薛正景言也不过是消耗个一两天时光。

但正好他最近夜里老心神不宁, 做着第二天醒便全忘记的噩梦,便进行了一段诊断疗程,私人的心理医建议他应该减少压力和工作量……总之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他只处理了那些标记过的加急文件, 其他便任由其堆积在了办公室里。

薛正景这样做是极为傲慢的, 但他也的确有这样做的底气。

对别人的事业言是攸关的决议,只不过是薛正景随手布下的一颗棋子, 就算损失了对他言也无伤大雅。因为心情不好或是情绪不佳,放置段时间也成了很自然然的事。

但现在,薛正景如同着魔一般,拼命地翻看着那些文档。

月光清亮, 拿照字却伤眼。薛正景却毫无所觉,只待眼前微微晕眩起的时候, 才想起去打开办公室内的电源。这个时候,一杳文件落了下,它散开在地上, 其中一份单薄的仿佛只包裹着纸片的信封也『露』了出。

表上看, 没有任何异样。

但薛正景却似微微恍神了一下。他蹲下.身将信封拿起,撕开外薄薄纸片的时候,才看到那简直白得让人心惊的纸上用黑『色』墨水着什么。

——薛慈的亡通知。

秘书就算再自作张, 也不敢留下这种要命的东西,他其送过了。

薛正景一直是很工作狂的形象,秘书也不会想到,这不祥的讯其没有落到薛正景手上过。他看着薛总神『色』如常,知道这对父子平日就关系冷淡,也不过是感慨了一声人情冷暖已。

我没有发现。

薛正景想。

他其更卑劣地想,是秘书私自拦截下了这种通知,他才没有发现。

但前的一切只是确信地向他重复道:是他自己,他没有去看那堆送过的文件,偏偏把这封通知夹在了无数层纸张当中。所以他没有见到薛慈最后一,甚至连葬礼都没参加。

眼前开始晕眩起,大概是因为蹲久了血『液』有些供氧不足。

薛正景站起,踢开座椅,跨坐在上,同往常般随『性』肆意。

了儿子,悲伤也是很正常的事。

薛正景想。

何况他也没有那么难过,只是稍微有一些的……不甘心。

他薛正景的儿子,居然就这样平庸去。也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看待他,是觉得他是个连儿子去世都不知道的彻彻尾的蠢货,还是觉得理应如此,他就是不懂亲情的冷血野兽?

薛正景突然想了。

是这样的。

他本就是冷血的野兽,早些年为了登位没对那些兄弟留手,怎么会因为了一个讨人嫌的儿子就难过呢?

薛正景坐在高座之上,十指交叠,门外的大片月光落在他的半身上。

·

薛浮决定给薛慈迁墓。

薛家其是有专属的墓园的,历代薛家人都葬在那里——哪怕是那些和父亲有所间隙的叔舅亲戚,在后也都安埋在那里呢。

薛浮想,哪怕他兄弟间的关系再不亲近,那也是他的弟弟。

薛慈此也未愧对过薛家,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鞠躬尽瘁,既然没犯过什么错,怎么能不入薛氏的墓园。

这件事薛浮单方决定后,便告诉了父亲。

他也没想过薛正景会拒绝的事——也果不其然,薛正景答应下了。

就像是随意批复下一份文件那样漫不经心,看是不怎么关注薛慈的后事。

也是,前事都不关心,哪里会再顾念后。

薛浮垂下了眼,不知为何,微妙地……有一些愤怒起。

薛慈刚下葬没个把月,便要迁坟,其是件很怪异的事。

那些上的手续还好办,不管是以薛家的财力还是权势言,都很快通过了审批。难得反是暗一些事。他这样的世家一向有些忌讳的规矩,比如迁墓前,要请先为者举行往安魂的仪式。

薛浮不是『迷』信的『性』格,对这种事决议也一向强硬。但偏偏听到说这样才不会打搅者安宁,也为对方祈求一个好世时,略微犹豫了一下。

答应了下。

反正也不会碍着什么,求个安心罢了。

先姓柳,对这样的大顾也十分恭敬,温声报备了仪式上的一些内容,说道:“仪式中要用到薛慈少爷的一些贴身物为引,最好是要对他有些特殊意义或是前挚爱的。”

这个要求其不算严苛,因为范围宽泛,柳先以往持的仪式当中,者亲属送的东西就很千奇百怪:手缝的衣物、网球拍、游戏机、还有直接把电脑机显示器一起拿过的……但是前的薛浮,却略微『露』出了犹豫神情。

“我会的。”最后薛浮答应下,矜贵地说,“天送到您那里。”

柳先这才离开。

薛浮在送客后,呆坐了一会,才想到……原他身边,薛慈存在过的痕迹是很少的,手机中连和薛慈的一张合照都没有,自然也没保存过什么贴身物做纪念。

他这么想着,便带人去了薛慈在外的公寓。

既然是薛慈的住所,自然会留下许多后的遗物。

说也很奇怪,薛浮知道薛慈成年后便离开了薛邸,住在外的公寓,但却一次也没去看望过弟弟。

此时司机做完登记后驱车驶入,薛浮靠在车窗边,眉却越皱越深。

平心论,哪怕放在洲城,这处公寓的环境也是很不错的,但依照薛浮的眼光看,却不是只简陋两个字能概括的了。想到薛慈便在这里活了这么些年,薛浮不免有些恼火。

更恼火的还在后,他是取薛慈的遗物的——薛浮已经想到,公寓内无人照料,或许哪处都落了灰,要清洁一下,却没想到被告知,那一层已经被人转售了。

薛浮微微愣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是薛慈转售的,但那段时间薛慈病得太急……也走得太快了,大抵是没有心思去安排这些琐事的,便立即让人去调查。

薛家底下养着的人,效率当然很快,一下便查清售卖者是薛慈一位特助。

这种欺上瞒下的事,只要手段够,是可以隐瞒许多年的。

自己的弟弟去世,房子还能被一个小助理卖了……薛浮怒火中烧,神『色』更显得难看冷厉起。

那名助理很快便被抓了带到薛浮的前。

助理跟了薛慈那么多年,虽然不常往总公司跑,但也是认得这位薛氏真正的太子爷的,一见他如今的神『色』,都差点吓『尿』。但是听到其他人的训话,告诉他做下的事最后能判几年的时候,才醒悟过,极委屈地叫冤:“误、误会了。”

“公寓和里一些贵重物品,是我卖出去的不假,但这是薛慈少爷在许久以前交代给我的,也签订了合同,规定了钱款的去向。一切都有据可查,我是绝没有昧下一分钱的!”他被压在地上,仓皇地扶了扶差点掉下的眼镜,惊怕地解释道。

薛浮便怔住了。

他示意其他人放开助理,亲自检查他拿出的证据。

毕竟涉及到一大笔的钱财去向,助理也自然留下了电子存档,其中手续更十分详尽。签署时间则在两年前,薛慈将处理遗产的权限交给了他的特助,且规定了这笔置换后的现金流的去向只能用往救助贫困儿童。

这名特助的能力在薛慈的助理当中,不算是十分出『色』的。但这些身后事的处理上,倒也能看出他的『性』格很忠直。说是道德水平高或者是胆子小也好,至少这笔资金他确没留下分毫,由他尽职尽责地周转开,投入到慈善资金里。

表上的账单看,没什么问题。

薛浮觉得有些疼了。

他的弟弟,为什么两年前……开始安排这样详细的遗产去向?

要知道两年前的薛浮刚满二十也没多久,这样年轻却思考遗产该如何处置,在是太奇怪了。

在这样一个详细的遗产规划中,却一点未曾提及他亲人的位置,就好像笃定亲人不会在意他的亡一样。

不知为何,薛浮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

他脑中甚至出一个很疯狂的想法……薛慈是不是早就不想活了。

早就心存志。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排除在了脑海当中,薛浮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避这个可能,让脑海中塞满了其他的事。

那套公寓被薛浮交代下重新买回,勉强按捺住火气,薛浮继续追问公寓当中……原本的那些物件的去向。

其贵重物件,在助理出示的电子档案中倒是都有记录。比如薛慈之前拍卖会上买回的那些画、那些雕刻费比原料还贵的玉石摆件、还有光是木料都价比千金的家具之类……到底是薛慈住了这些年的地方,好东西其不少,只是都被助理以一个相对低廉的价格快速处理掉了,钱倒是也老捐了出去。可现在薛浮追问的不是这些还值钱的家具装饰,是公寓中原本的那些小物件。助理愣了一下,老老回答:“衣物床被是都烧掉了的,其他些东西,我自作张捐出去了……”

要是那些东西不好转卖,公寓卖出去了,放哪里都占地方,不如遵循薛慈前心愿,做点好事。

助理说完,便见薛浮的脸『色』阴沉下,顿时大气也不敢喘,心道不会是让他赔吧?!

但这回,薛浮倒也没为难他,让人走了。

其他人也一有眼『色』的离开,只将空间留给了薛浮。

薛浮此时确有一些茫然。

仿佛失去了些什么,那股空『荡』『荡』的空虚感愈演愈烈。

薛浮『揉』了『揉』眉心,脑海烦得有些发胀,某种情绪也积蓄在心中。

他当然……可以把那些捐出去的东西都买回。

只是这样,也能算作薛慈的贴身物吗?

一个本很简单的要求,却在薛浮这里举步维艰起。以前被刻意忽略掉的一些事,也渐清晰起。

有薛父的态度在前,薛浮对这个次弟的态度,其很难被指摘才对。

算不上兄友弟恭,但也总比其他世家发过的兄弟阋墙要好。薛浮对薛慈也没多少敌意——或是心底的轻蔑削减淡了敌意,偶尔还会展现出一点属于兄长的温情时刻。

但是在这一刻,所有上的伪装都被无情地揭破了。

就是这样。

其他对薛慈一点也不好。

他敷衍,轻蔑,不屑一顾,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没人知道薛大少爷为什么独自在房间中待了那么久,总之当他出的时候,已经是平日那副高不可攀,冷淡强势的模样了。

公寓当中的物品既然已经无法收回了,薛浮才去往了薛慈所领导的分公司。

其时间上判断,薛慈待在公司的时间比在公寓的时间还多,也应该在办公室内留下很多的私人物品才对。

薛浮以往没踏足过这个地方,但其他人都是在薛氏手下讨活,再眼瞎也不会认不出这位是薛氏大少爷,顿时殷勤地拥上为他指路服务,哪怕经过的那些员工,也都按捺不住好奇地,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

陪在薛浮身边的,是分公司的总经理,薛慈去世之后,他就是公司内职权最大的人之一。

总经理也是位关系户,更算得上公司“元老”。只是他和其他关系户不同,能力有一些,所以薛慈后,他就大包大揽起了公司事宜。

他惯会看人脸『色』,只瞧得出薛浮心情大概不好。想了想自己知道的那些传言,比如薛家两兄弟一向和心不和,这位大少爷是不怎么喜欢自己那位胞弟的,对胞弟的旧部,当然也给不出好脸『色』。

自觉身份危险的总经理只差僵了脸,小心翼翼地讨好道:“薛大少,您是接管我分公司的吧?我这里群雄无首许多天,工作效率都下降不少,现在积极待新领导的统率啊……”

这话其就是瞎扯,薛慈虽然去世,但他前将重要工作都对接好了,事项更都一一交代下去。分公司能起,本就和这些原本占着位置的蛀虫没多大关系,按现在的经营模式,就是再顺利运转个两年也不成问题。总经理这样说,纯粹为了表达一下欢迎新领导的态度已。

薛浮没什么反应,始终冷冷淡淡的模样,任由总经理僵了也不搭话。

可就是这样,平时敢和薛慈对着干的总经理心里也不敢出一点抱怨,反想着薛大少爷有点傲气也是应该的……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殷勤打动了薛少爷,在后那一程路,薛浮居然动开口问了一句:“你叫李束,对不对?”

总经理大感荣幸,一连应了几声,“对对对,就是李束,薛大少你还记着我?可、可真是,荣幸之至……”

薛浮没再回话。

他记得李束,是因为好几年前,薛慈接管分公司的时候,李束和一群被薛慈夺了权的废物他这告状,说薛浮不敬长辈,不念旧情。薛浮懒得理这种事,最多嘲讽一声这群人算是哪的长辈,让秘书赶走了。

也是挺久之后听到的消息,那些人都被薛慈给整出了公司,唯独这个李束被留了下。或许是终于学乖,夹起尾巴做人了,还安安稳稳待在他位置上领工资,后羽翼丰满,偶尔能和薛慈作作对。

当时的薛浮也不过是想,薛慈到底心慈手软,做事不够果断。这种敢和上级作对,还嚣张跋扈的废物在他手下,早便被赶走了。

可见薛慈在人脉应对上,手腕能力还差了点。

此时薛慈看着旁边喋喋不休的李束,便是极冷淡的目光。

李束还不知晓自己大难临,见薛大少还记着自己,只当他冷心善,话匣子打开,讨好道:“要说几年前,我只因犯了一点小错,就差点被薛慈少爷不近人情的辞退。还是我说我是您当初亲自任命的,他才留我下。要不是薛大少,我也不会有今日!所以您放心……”他挤眉弄眼,暗示地道:“我这始至终,都一心向着您!”

他本意是想说,自己绝对心无旧,甚至还结过仇,是能一心一意迎新的。却见薛浮的脸『色』微微发白,质问道:“我什么时候任命过你?”

李束也不尴尬,“好久之前的事了,我和秦羽离、尚源他那同届进的公司,只是他去了总公司,我则被您调了分公司……”

薛慈接收分公司前的状况,在不容乐观,说是调职,和流放倒差不多。

薛浮早记不清自己处理过哪些人,只盯着他,声音有些怪异,“……你凭什么说,薛慈不处理你,是因为我?”

李束被问的一愣,还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是狐假虎威,借了薛大少的势。但有时候,给对方以“把柄”,更能拉进关系,成自己人。才解释道:“那可不是,当时人事都和我透底了,说要辞退我,工资多结倍。我去薛慈少爷的办公室争执一番,我可是您亲自任命的。要想辞退我,也要看看您的子。于是下月还是照常上班,我一直记着您的好……”

薛浮突然觉得更疼了。

薛慈居然是因为他,才忍下这样的下属?

他对薛慈,自然都是表情谊。所以当然觉得薛慈对他,也是一样的。

甚至不止是一样,薛慈应当更嫉妒他、更恨他才对,毕竟同样是父亲的儿子,受到的待遇却是天壤之别。

可是一个讨厌他的弟弟,会因为一个蛀虫和他有点根本算不上的联系,就隐忍了这么久吗?

不弄就算好的了。

薛慈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手段。

可就是……

在接下的沉默当中,终于抵达了最顶层的、薛慈平时办公的地方。

不管是薛父还是薛浮,他的办公室都是独占一层的。薛慈倒不是如此,办公室外还建设了工位出,办公用地自然被减少了许多。

当那扇门被打开时,闷热的空气顿时涌了上,因为没怎么打扫,还有一些灰尘漂浮,李束和陪在身边的经理,顿时皱了皱眉,还有些嫌弃。

薛浮的脸『色』也变了。

他一步便跨进了办公室当中。

不是因为那狭窄空间,一览无余到甚至显得有些简陋的装潢设计,是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些桌椅了。

薛浮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力道用力得几乎要将那金属按得陷进肉里。

“……里的东西呢?”

越是暴怒,薛浮反上越冷静地问。

“您说一些公文文件吗?已经……”

“我是说物品!遗物!薛慈用过的那些——”

“那些早就清理掉了啊。”李束简直被薛浮突然发火的模样吓住了,战战兢兢说,“您之前,特意清理过了一次。要这种东西,留着也不吉利,晦气……”

“不吉利?晦气?”门被猛地摔了一下,声响大的震耳欲聋。薛浮的声音几乎已经接近怒吼了:“那他妈是我弟弟的遗物!你说扔就扔了?那是他留给我的唯一……”

薛浮说着也顿住了。

薛慈其什么也没留给他。

其他人看到薛浮的眼睛微微红了,都被惊骇住了,心想薛大少爷至于气成这样吗,还没反应过,就见薛浮骂了一声“妈的”,猛地一拳就打在了李束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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