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许愿树二十二

来了。

姜斯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即便从号码中看不出是谁,但心中却坚定地认定了这个电话是郑湘新打来的。

韩唯点了下头,随后姜斯言接起了电话:“你好。”

“你好。”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柔弱女孩的声音,“是姜警官吗?”

“是。你是郑湘新?”

“嗯。”

声音结束后,是一阵沉默,对面的人不再开口说话。

姜斯言知道这是他唯一一次可能得到答案的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开口道:“愿意和我聊一聊吗?”

电话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姜斯言想了想,重新开口道:“如果你不愿说话,就听我说。我问你问题,你只要用敲击回答我。一下代表同意我的说法,两下代表不同意,你同意吗?”

听筒里来了声:“哒。”

姜斯言得到了回应,却没雨直接提问。他知道自己每一次提问的机会都很珍贵,既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不能让郑湘新有过重的心理负担。

认真思考几十秒后,姜斯言询问道:“郑伟茂离开家是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事?”

“哒。”

“这件事对你有很大的伤害对吗?”

“哒。”

“因为那件事你现在很抗拒男生靠近你吗?”

“哒。”

“这件事开始于你八岁左右的时候,是吗?”

“哒。”

姜斯言基本已经可以从刚刚的几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大概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时他听见了抽泣的声音,感觉到了女孩的悲伤。

等了一会儿,抽泣声渐渐消失,姜斯言才重新开口:“我很抱歉让你回忆起伤心的事情,但是我们真的很需要知道这些事。你愿意告诉我郑伟茂对你到底做了什么吗?”

姜斯言听到了对面传来了重重的呼吸声,许久后有个微弱细小的声音说道:“他把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

姜斯言:“你反抗了吗?”

郑湘新:“我不知道。”

姜斯言:“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他做的不对?”

郑湘新:“嗯。我以为是正常的,直到老师给我们讲生理课,我才知道。”

姜斯言:“所以你之后就拒绝了他?”

郑湘新:“是。”

姜斯言:“之后他有再碰你吗?”

郑湘新:“没有了。”

姜斯言:“他为什么会离开,是你说了什么吗?”

郑湘新:“不是,是后来自己离开的,在我十岁的时候。”

姜斯言:“最后一个问题。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郑湘新:“不知道。当初那个人离开后就祈求过我不要说,他向我保证一辈子不会回来。”

姜斯言:“谢谢你,你愿意给我打这通电话,我很感激。”

郑湘新早已泣不成声,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断断续续说道:“终——于——。”

下面的话,姜斯言没听清但是他却猜到了郑湘新想要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终于有人可以听她说出来。压在心头十几年的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

哭泣的声音渐渐消失,郑湘新平复了情绪,“谢谢你的信,是你给了我勇气。”

姜斯言:“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顺利结束了通话,姜斯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却又是心中一紧。现在更加确认了郑伟茂有作案的动机,但又为无辜的受害者心伤。蜷曲的双手青筋暴起,身体在不自觉地发抖。

韩唯坐到了姜斯言的身边,姜斯言轻轻歪过头,靠在韩唯的肩膀上,韩唯顺手搂住其细腰。

“都清楚了?”

“嗯,和我们猜测的基本一致。郑伟茂的父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郑湘新并没有说。两人之间达成了约定,郑湘新不说,郑伟茂不回。”

“那郑湘新现在怎么样?”

“她哭了很久。她应该是第一次把这些事说出来,情绪有点失控,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我让袁哲帮我们订了票,早上八点的飞机。”

姜斯言看了眼手机,“那还有几个小时。”

韩唯:“嗯,想做什么吗?”

姜斯言:“没有。”

韩唯:“那要不休息会儿?”

姜斯言点头:“嗯。”说完闭上了眼睛。

韩唯还想问姜斯言信的事情,结果还没问出口,姜斯言已经睡了过去。

看着时间到了,韩唯将人叫起。姜斯言因为之前失眠了一夜,几个小时的补觉根本不够,整个人显得迷迷糊糊没有半点精神。韩唯一路牵着姜斯言离开房间,办理退房,最后搂着坐上了出租车。

两人回到警局时已经是下午,所有人集结在会议室准备好了会议。

姜斯言的精神还没有缓过来。韩唯替他说道:“我们这边已经从郑湘新提供的信息里证实了猜测。郑伟茂在郑湘新八岁左右的时候对她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并对她伸出了罪恶的手。郑湘新最初对此并不明白,知晓后开始抗拒,两人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最后以郑伟茂离开作为结束,这一年郑湘新十岁。所以从这一点看来,郑伟茂有很大的嫌疑。你们这边有什么发现?”

齐佳:“我们跟了郑伟茂两天,发现他就是每天两点一线,并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袁哲:“我这边倒是有些发现。”

韩唯:“说来听听。”

袁哲:“我按照言哥的建议,重新搜索了社交网站,在其中一个校园网上找到了已被注销的账号,并拿到了它的账户内容。”

杜勋看到大屏幕上的各种截图,疑惑道:“这世界注定了有你得不到的人和爱。我好想你。这是个什么?”

袁哲:“上面的都是郑伟茂发过的状态。”

齐佳:“我回到了老地方,却只敢偷偷在角落里看你。他还回去看过?”

田一海棠:“无论是谁都取代不了你。”

杜勋:“这些基本可以断定他有问题了吧?”

姜斯言:“是,但不够,这些都不能作为证据,我们也不能对他进行搜查和询问。”

韩唯:“还查到其他的了嘛?”

袁哲:“目前没有。我想过黑进他的系统和电脑,但是这样取证不合法所以没敢。”

韩唯:“做得好。”

杜勋:“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

齐佳:“是啊,虽然我们掌握了他作案的动机,但是并没有直接证据。”

姜斯言想了下:“袁哲,可不可以做一个软件时刻监控着论坛。”

袁哲:“这个简单,不过要监控什么?”

姜斯言:“监控许愿树的出现。如果出现你能追踪到ip吗?”

袁哲:“这个简单。”

“等一下。”齐佳犹豫道:“许愿树再度出现?那不是得两年以后?”

韩唯:“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姜斯言:“是。我想把他逼出来。”

杜勋:“逼出来?”

韩唯:“你想怎么做?”

姜斯言:“我想利用温霄函。”

田一海棠听到温霄函的名字,有点着急道:“利用小函?怎么利用,你要做什么?”

姜斯言:“不光利用他,我还需要你的帮忙。”

田一海棠:“嗯?我的帮忙?”

姜斯言:“阻止他出国。”

田一海棠:“阻止他出国?”

姜斯言:“还记得岑咛曾说过,许愿树曾二次出现过吗?”

大伙儿点了点头。

姜斯言:“我想许愿树背后的人,应该一直监控着温霄函的账号。温霄函要出国,我猜测这个想法是许愿树的人提供的一套策略。现在一切都很顺利,可一旦出现问题,我觉得温霄函一定会去论坛上发帖子或者发送某种他们沟通好的暗语来寻求对方的帮助。”

韩唯:“你的意思是让温霄函再次有危机感。”

姜斯言:“是,我想试试看,这个举动会不会引出幕后操纵者。不过这件事实施起来需要花哥一家的配合,得找个理由让他出不去。最好的情况是你姐姐姐夫表明无法送他出去。”

袁哲:“一般出不了国要么签证不下,要么家里没钱。签证管不了,但是钱可以。”

姜斯言:“需要他们演一场戏,但是需要提前沟通,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带他们来警局一趟。”

田一海棠为难道:“可是。”

姜斯言:“是有什么疑问吗?”

田一海棠:“如果要他们配合,必然会问原因,我怕温霄函主动丢掉弟弟这件事他们知道后会受不了。”

姜斯言:“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来警局一趟的原因。他们需要做抉择。”

田一海棠:“我马上联系。”

田一海棠的姐姐和姐夫接到电话后直接赶来了警局。电话里田一海棠只透露了查到一些有温霄鑫的事情,请他们来配合。

姜斯言礼貌地说道:“温廊先生,田一蕊女士请坐。”

温廊激动问道:“您好。请问是有我儿子的消息了吗?”

姜斯言:“我们查到了一些线索,温霄鑫大概率还活着。”

温廊:“你确定?”

姜斯言:“只是大概率。想要找到他,我们需要你们的配合。”

温廊:“你说吧!要我们怎么配合?”

姜斯言:“不让温霄函出国。”

温廊迟疑:“为什么?”

姜斯言注意到了一旁田一蕊的神色不太对,继续说道:“我们怀疑温霄鑫的失踪是和他哥哥有关。一旦他出国,肯定就不会再回来,我们也不可能找到温霄鑫。”

温廊愣住片刻,怒气冲冲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小鑫的失踪怎么会和小函有关。海棠,你们这同事怎么回事?”

田一海棠劝阻道:“姐夫,他没胡说。如果不是我们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我也不愿意相信。两个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任何人都期望不是,但事实摆在我面前。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小鑫救出来不是吗?”

姜斯言:“温先生我知道您很气愤,但是我们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我不会乱说话。之所以叫你们来就是和你们商量对策。因为这个计划,没有你们的配合我们就很难办到,所以决定权在你们。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害怕救出小儿子,反而把大儿子送进监狱。如果不救,那就是小儿子可能会死。”

温廊依旧不愿意相信。一旁的田一蕊忽然开口道:“如果真是小函,他的罪行会怎么样?我记得未成年犯罪可以从轻处罚对吗?”

温廊一听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你也相信小函是故意的?”

田一蕊:“你别说话。”

姜斯言:“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难道说你发现了什么?”

田一蕊:“自己生的什么样心里清楚。弟弟丢后他的变化我看得清楚,即便装的很好,但还是有破绽。只不过一直不愿相信,今天被你一语戳破了。”

温廊:“你知道怎么不说?”

田一蕊:“怎么说?根本没有证据我只是怀疑,告诉你,你这个急脾气,一定会上去抓着儿子就问。何况我根本不知道小鑫是不是还活着。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难道还想要失去第二个吗?”

温廊回不上话:“我?”

姜斯言:“从法律角度来说,温霄函是未成年人处罚会酌情考虑,如果他认错态度好,量刑会更少。但是最终结果是由法官来定。”

田一蕊点了点头:“我愿意配合。”

温廊:“你真的愿意?万一小鑫不在了,那小函?”

田一蕊:“老温。如果小鑫还活着,你说他会在哪儿?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一天他如果知道我们为了那点可能而放弃救他,我怕我以后没脸去见他。至于小函,如果他真有罪,法律该怎么判怎么判,这是他罪有应得。但是我是他妈妈我不会抛弃他,我会等他出来。”

温廊沉默地低下了头。

田一蕊:“海棠,小鑫就拜托你们了。具体怎么做,你和我说,我挺得住。温廊如果你做出了,你就出差去外地,我可以自己来。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任何一个我都不会放弃。”

姜斯言敬佩地看着田一蕊,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一个词:为母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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