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聊什么？我马上要去机场了。”
顾锦眠莫名有点紧张, 意识到这点，他立即抬头对上殷漠殊，好像在证明自己一点不紧张, 冷硬地问他。
“聊聊你昨晚在搏击俱乐部看到我后，态度怎么就变了。”殷漠殊开门见山。
顾锦眠默然。
殷漠殊站在那里盯着他, 一副不得到答案就不会让开样子。
“你, 你不该那样。”顾锦眠说。
殷漠殊笑了一声，“那我应该是怎样？”
“你在哪里给我定义了一个‘应该’？”
顾锦眠愣了下。
“第一次见时你说是我粉丝, 你喜欢是网上我和经济团队塑造殷漠殊。”殷漠殊嘴角微扬, 是凉薄又嘲讽弧度, “当看到我真实另一面就要跑，是吗？”
顾锦眠下意识摇头, 可张嘴却说不出话。
不是他说这样。
但是, 扒开表象, 他说并不是全是错。
他对殷漠殊了解, 不是在网上而是在书上, 他确实基于《娱乐至上》给殷漠殊定义了一个“应该”。
殷漠殊不是那样, 是基于他对书中殷漠殊理解。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昨晚怎么都想不明白了, 甚至想，是不是自己出现，导致了殷漠殊变化。
顾锦眠不知道该怎么跟殷漠殊解释。
他就是一根筋，想不明白就不能像往常一样和殷漠殊相处。
“小少爷，该出发了。”管家在外面敲了两下门。
顾锦眠看向殷漠殊，殷漠殊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让开一步, 清绝眉眼上浅浅一层漠然。
顾锦眠抿了下唇, 拉上行李箱。
开门时，他感觉到兜里一沉，走出门后，他低头一看，兜里多了一颗鸡蛋。
顾锦眠愣了一下，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上车后，他还是在看着那颗一直住在他兜里鸡蛋。
车子开始缓缓行使。
顾锦眠拿出那颗鸡蛋，自己剥壳，自己小口小口地吃了。
有点噎得慌。
但是有营养。
吃了安心。
顾锦眠说要去看外公外婆并不是假话。
他外公外婆已经八十多岁了，是他们该经常去看看年纪，施仪明天又要飞国外，趁着今天还在国内来看看他们。
他大哥叫他也跟着去看看二老，“多陪陪他们，要是没有外婆你以为你能读那么好大学？”
顾锦眠：“……”
外公外婆身子很健朗，两人退休后，住在s城南一个中式别墅里，每日种种花养养鸟，外公写字外婆写诗，日子过得很清闲。
施仪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顾锦眠送她去机场，看着飞上天空飞机，想殷漠殊是不是也坐上飞机了。
送走施仪后，顾锦眠又回外公外婆这里了。
这里悠然自在，很适合现在思绪混乱他。
他长得实在讨长辈欢喜，以前不愿意出门，很少来这里，即便来也阴气沉沉不说话，这次来之后开朗这么多，两个老人对他稀罕得不行，恨不得他就在这里住。
顾锦眠也喜欢他们，力所能及地帮他们做点事。
外婆喜欢种花，院子里养得最多是月季，其中她最爱是加百列大天使，奈何这种花娇气难养，这天又发现其中两棵招了红蜘蛛。
她不喜欢女佣碰她加百列，顾锦眠也不想她碰药，于是亲自帮她上药。
太阳没那么毒下午，顾锦眠拿着花洒把每一片叶子冲干净，忽然听到有人说“你好”。
他擦了把汗转头，看到篱笆外人恍惚了一下。
站在外面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样子，身着一身藕色衬衫和及膝长裙，身材纤瘦，脸色很白，眉眼清丽温婉。
她看着顾锦眠有些呆滞脸，笑容加深了几分，“你是李老师小外孙？”
他外婆姓李，是桃李满天下教授。
顾锦眠忙点了下头，放下花洒站起身，“您找外婆吗？”
“不是。”她笑着指了指隔壁院子，“我家住那边，不过我也好多年没回来了。”
“啊。”顾锦眠点了下头，“是邻居姐姐。”
她又笑了，笑起来时有种岁月静好感觉，“不用叫姐姐，叫阿姨吧，我要是有……”
她眨了下眼，眼里有落寂一闪而过，“都四十多岁人了。”
“看起来像是姐姐。”顾锦眠笑道：“叫阿姨我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她脸上恢复了笑容，伸手递给他两个熟裂石榴，“哪，姐姐刚摘。”
顾锦眠没拒绝，开心地接了。
她离开后，顾锦眠继续给加百列冲红蜘蛛，加百列大天使花瓣层层叠叠，外白内灰，灰中泛紫，如附一层朦胧紫雾，冷冽而高雅。
就像刚才那位姐姐。
也很很像殷漠殊。
不知道怎么回事，顾锦眠看到一个好看姐姐都能想到殷漠殊。
“眠眠，刚才跟谁说话？”外婆从窗户探出头。
“说是住在隔壁一个仙女姐姐。”顾锦眠说。
外婆笑了一声，“老白家啊，今早他儿子和儿媳回来了。”
白家？
顾锦眠又向那边看了一眼。
白家那可是非常厉害家族，但究竟多厉害，顾锦眠也没多清楚。
这是原著中唯一一个没多少戏份大家族，至于没什么戏份，为什么读者还觉得很厉害，因为何不尽有写过伏笔。
当然，那狗逼作者可能写完就忘了，毕竟已经更到后期了，他也没怎么看到过白家事。
顾锦眠等人走后就没多想白家了，没想到晚上他大哥给他打电话又提到这件事。
“外公外婆周围住人非富即贵，你在那里别闹腾老实点。”
顾锦眠大喊冤枉，“我真很老实，不信你问外婆！”
外婆在乐呵呵地说：“老实，眠眠可乖啦，今天还帮我给花施肥上药了。”
外婆这么说，顾席钧自然不好厉声说他什么，他以叮嘱口吻说：“尤其是隔壁白家，今天白奇瑞带夫人回家，他夫人身体不好，你安静点。”
“白家可不是季家和殷家，不容你胡来。”
顾锦眠一边答应着，一边想，顾席钧专门打电话来叮嘱他，白家果然很厉害。
下午见到那个漂亮姐姐就是白夫人吗，她说她四十多岁了，年龄对得上，而且看起来确实身体不大好样子。
“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
听他这么说，顾席钧声音缓和不少，“听妈说殷漠殊去国外了，热恋期分开是不是很辛苦？公司哥找人给你看着，给你买张票去看他？”
顾锦眠：“……”
顾锦眠明显地枯萎了。
外公外婆九点就睡了，顾锦眠安静地待在房间，不管是跟导演们聊天，还是刷微博都觉得特没劲。
他想了想，从微信里把季明扒拉出来，穿来之后，第一次主动跟他发消息。
“在医院？”
季明：“……”
他合理怀疑顾锦眠在找茬，有人打招呼会说在医院？
季明：“怎么说话呢？我好好地在店里。”
顾锦眠：“你竟然没在医院？【诧异.jpg】”
季明：“……”
果然是来找茬吧！
明知道他是来找茬，他却不能把他怎么样，谁让这个小少爷不仅有三个哥哥，还有一个能完全控制他男朋友呢。
季明：“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们怎么说也是多年好友。”
顾锦眠再没回他消息。
他是真觉得疑惑，殷漠殊那一脚应该让季明在医院待一阵啊，他也是和殷漠殊打过，知道殷漠殊绝不是绣花枕头。
难道，那一脚收了力只是吓唬人？
吓唬谁？
季明那个暴力狂？
怎么可能，根本没必要，季明那个人就得把他打怕，不然别想摆脱他。
顾锦眠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脸上茫然更重。
第二天，外婆要去一趟s大，s大请她去做一场演讲。
顾锦眠早早起来，说要跟外婆一起去，外婆自然答应了。
s大是闻名全国一流学府，外婆在这里教书几十年，殷漠殊在这里读书四年。
演讲结束后，不少学校领导和老师要跟外婆一起吃饭，顾锦眠偷偷问外婆：“有数学系吗？”
外婆笑道：“没有也得有。”
吃饭时果然有两个数学系老师，一个是系主任，一个看着是个年轻骨干。
饭后，顾锦眠坐到两人身边，“老师们知道殷漠殊吗？”
一顿饭下来他们都知他身份，对他没隐瞒，年轻老师说：“当然知道，他是我带第一届学生，而且他特别有天赋，让人印象深刻。”
老师非常喜欢他样子，“可惜，他去娱乐圈了。”
年纪大老师对他也有印象，“我记得殷漠殊同学一直是第一名吧，品学兼优年年拿国奖，就是冷了点，不知道伤了多少女同学心。”
顾锦眠弯着眼睛笑起来。
与有荣焉，比自己被夸还开心。
非常受用，尤其是“品学兼优”四个字。
顾锦眠忽然有点鄙夷自己，真是矫情又较劲。
他又不是不知道殷漠殊打过多少次架，他又不是不知道殷漠殊有段时间是怎么样绝望和厌世，怎么看到殷漠殊打人就较真了呢。
连老师都说他品学兼优啊。
有多少人能四年品学兼优。
反正他不能。
他怎么会觉得殷漠殊像是被黑暗侵蚀了一样呢。
殷漠殊就是在演给他看，就像上次在顾氏大厦电梯里他吓唬自己一样。
顾锦眠又把没有安全感崽崽心疼了一遍。
他想，就算殷漠殊真有点暗黑偏执，那也是正常，经历了那些事，他怎么还：能要求殷漠殊是一个完美人呢。
忽然，就很想看看他。
刚生出这种想法没多久，在回去车上，施仪给他发了个视频通话。
“宝贝，妈妈给你看好东西。”施仪拿着手机笑眯眯地说：“你一定喜欢看。”
手机转了个个，广告拍摄现场映入顾锦眠眼帘。
那是在一个花房，房间里堆满饱和度极高红玫瑰，玫瑰花堆里一个黑衣男人以手撑地半躺着。
是殷漠殊。
顾锦眠眼睛微微睁大。
好几个镜头对着他，他姿态自在慵懒，一只腿曲着，另一只伸着腿显得更是逆天长。
和慵懒姿态不一样，他眼神极为凌厉，看向主镜头时，两端红玫瑰自动分开，像是眼神杀出一条血路。
摄影师从后面走向前，从水桶里拿一枝带水滴玫瑰放到他手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又开始解他衬衫扣子。
解开第一颗，锁骨露出来了。
解开第二颗，已经很暧昧了。
摄影师又开始解第三颗，这一颗他解得特别慢，视线落在殷漠殊身上时，咽了口口水。
嗯？
顾锦眠：“过分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想法被说出来，手机一晃，施仪立即上去抓住摄影师手，“我儿子说你过分了。”
顾锦眠：“……”
他看到殷漠殊愣了一下，立即看向手机。
那么近距离，他带妆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手机里。
顾锦眠手机差点扔出去。
殷漠殊抿唇笑，被加深眉眼，在细闪和灯光中，深邃如宇宙。
美颜暴击。
镜头里殷漠殊对他伸出手，“施姨，我有点想眠眠了。”
顾锦眠耳根一热，不自在地挠了下脖子。
施仪兴奋地啊了一声，忙把手机给他，对其他人说：“休息一会儿！”
手机到了殷漠殊手里，他从玫瑰中起身，站在落地窗边笑着看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化了妆原因，他眼神显得格外幽深，堪比外面夜空。
好像能穿透手机，用眼神将顾锦眠包裹起来。
顾锦眠也就感受到了他那边柔软夜色，湿热风和玫瑰香气。
“那个鸡蛋吃了吗？”
“……”顾锦眠别扭开口，“吃了。”
殷漠殊又笑一声，笑声在手机里传出来，比平时更低沉，磁质感更强。
“……”
殷漠殊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说什么？
顾锦眠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看向别处，“玫瑰挺好看。”
殷漠殊举起手又把顾锦眠视线拉回来，他手上还拿着摄影师放在他手上那枝玫瑰，他扫了一眼，“没有你给我那一朵好看。”
顾锦眠：“……”
他觉得有点不对。
“我们家露台上萨曼莎红玫瑰确实好看，那你快去拍吧，是妈妈要给我看，不是我偷看你。”顾锦眠开始胡言乱语，“你要是喜欢，拍完回来我送你一捧。”
说完顾锦眠在心里把自己狂揍了一顿。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一通狗屁不通话。
殷漠殊竟然听得很认真，只是眼里笑意过于灿烂了。
顾锦眠一下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那个，我快到家了，要下车了。”
车子停了，后排外婆先下车。
殷漠殊应该是注意到了，他说：“好。”
顾锦眠刚松了口气，就听他说：“你送我。”
“……”
下车脚步一僵，顾锦眠差点跌下去。
外婆跟别人笑他，“你们看，他见了男朋友激动。”
外婆身边站着一男一女，女是他昨天见那个仙女姐姐。
当看到她身边男人时，顾锦眠又愣了一下。
九月天气不算凉快，顾锦眠还穿着短袖，而男人穿着一套一丝不苟西装。
西装剪裁凌厉，将他高大身躯衬托挺拔有型，他面容严肃清贵，不苟言笑地站在一边，像个不好相处古板贵族。
当外婆说话时，他又会微微俯身倾听，那双沧桑瑞凤眼会带出点笑意。
听外婆那么说，两人都看向他。
“有男朋友了呀？”仙女姐姐笑眼弯弯地说：“一定很帅吧。”
顾锦眠立即看向手机。
殷漠殊应该是听到了声音，他说：“过去吧，我们晚点再聊。”
听到手机里声音，两人视线又移到手机上。
那边手机已经到了施仪手中，“宝贝，开心吧？”
顾锦眠：“……开心开心，家门口有人先不说了。”
“那你快过去，乖一点叫人。”
顾锦眠关了手机走到外婆身边，又看了一眼面前男人。
外婆介绍说：“这位是白奇瑞你白叔叔，这位你昨天见过了吧，你白叔叔夫人贺芷，他们昨天早上刚从国外回来。”
“这是我家小外孙，眠眠。”
“白叔叔，仙……贺阿姨。”顾锦眠一一叫人。
白奇瑞对他点了下头，贺芷比较热情，“我猜对了，真是李老师外孙，只是没想到这么小就有男朋友了。”
顾锦眠摸了下鼻子。
外婆笑道：“男朋友是个明星，长得确实帅，他喜欢得紧呢。”
贺芷看他不好意思样子，又笑了，她好像很爱笑，笑起来也特别好看，“可惜我一直生活在国外，不怎么认识国内明星。”
“以后说不定就认识了。”顾锦眠说：“他刚成b代言人，以后就算在国外也能看到他。”
贺芷又笑了，“看出来你有多喜欢他了，他可真是个幸运人，有一个这么可爱男孩子这么喜欢他。”
四个人又聊了几句，他们就离开了。
顾锦眠进门时，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两人在夕阳中慢慢走，白奇瑞转头对贺芷说话时，眼里温柔如夕阳一般柔软，深情如许。
“外婆，他们一直住在国外吗？”
“是啊，大概是二十年前离开吧。”外婆叹了口气，“好像是因为儿子事，贺芷伤心过度，白奇瑞就带她离开了，正好老白不是娶了个英国贵族吗，白奇瑞就带她去英国了，听说后面因为家里产业又去了美国，这一走就是二十年啊。”
“他们儿子怎么了？”顾锦眠立即问。
“应该是死了。”外婆说：“他们家对此讳莫如深，我也不太清楚。”
“啊。”顾锦眠肩膀松了下来。
顾锦眠在外婆家一直住到殷漠殊回国那天。
这天早上，顾锦眠起了个大早，在门口又见到了白家夫妇。
贺芷开心地跟他打招呼，“眠眠！”
“贺阿姨。”顾锦眠看到他们行李箱，“你们要走了吗？”
“对，我们要去机场。”
“我等下也要去机场，不过我要先回家一趟。”顾锦眠说。
“那再见了，遇到你很开心。”贺芷说。
白奇瑞给她开车门，对顾锦眠点了下头，顾锦眠对他们挥挥手。
等他们车子开走后，顾锦眠上车，回家剪玫瑰。
上次通话时，殷漠殊说是，“好，你送我。”
应是顾锦眠前面那句送他一捧玫瑰。
自己挖坑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
顾锦眠剪玫瑰时还很淡定，到花店请人包装时已经开始别扭了，等到了机场已经不是别扭那么简单了。
殷漠殊出国一周，回来时s城机场b门店已经换上了他巨幅海报，广告开始在门店最中心处循环。
这个广告拍得太好了，接机粉丝兴奋得嗷嗷叫，时不时看一眼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男孩。
视线或疑惑或诡异或兴奋。
顾锦眠：“……”
所以，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