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收割者(30)

胡唯一跑动的速度远比不上电动车的行驶速度,他被撞倒、碾过,嗷地痛叫。

电动车消失了,胡唯一扶着路灯柱站起来。他忍着疼,毫不犹豫举起手中枪支对准远处的姜笑。

灯光再次亮起。他惊诧回头,又是那辆他熟悉的电动车,电车加速后比方才更快,朝他飞驰而来。胡唯一眼睁睁看着车子碾过自己身体。他意识到这并非真实的撞击,但疼痛却无比强烈。

胡唯一从地上跳起来,甫一站稳立刻扣动扳机。子弹朝姜笑激射,但不见姜笑有任何动作,子弹如同被黑暗吞没一般消失了。

胡唯一大吃一惊,连连扣动扳机。三发子弹疾飞,同样消失在姜笑面前。

“……人呢?”胡唯一大吼,“其他人呢!”

身后,车灯再次亮起。胡唯一顾不得寻找他熟悉的首领们,拔腿狂奔。但无论他跑到哪个方向,只要在泥泞草丛中再往前跨一步,立刻回到路上。黑色的电动车,他曾精心保护、修理的电动车,无数次从他身体上碾过,胡唯一感到五脏六腑似乎都碎了,他张口欲呕吐,吐出的是恶臭的淤泥和渔网碎屑。

又惊又恐的胡唯一跳了起来。电动车暂时不再出现,他得以喘气。

“你他妈也是收割者啊。”胡唯一大笑,“我收割了你,你变成怪物,回头来找我寻仇。哈哈哈哈!来啊!来啊!!!我胡唯一不怕。反正我死不了,你也不会乐意让我这么干脆就死吧?那就来看看,看我多能熬!”

道路尽头响起了沉重脚步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巨人从黑暗中浮现。胡唯一大吃一惊:“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引来了巨人的注意力,巨人开始加速,朝胡唯一奔来。胡唯一惊恐万分,慌不择路地跑。巨人追上了他,拎着他胳膊,把他扔进口中。

随即巨人消失,胡唯一从半空中跌落,浑身发抖。

还没等他恢复,巨人的脚步声再度出现。

“我也想知道你有多难熬。”姜笑说,“我在这里经历了一百多个鸟笼,鸟笼里有趣的东西,我会一一在这里让你尝试。开心吧?我是不是最善良的收割者?”

胡唯一这次被巨人放入口中,舌齿碾磨。他大声惨叫,待落地时摔得浑身如散架一般。

姜笑不见了。那条悬空的黑色大鱼骨头不知何时也彻底消失。胡唯一茫然时,高空中传来振翅声。抬头瞬间,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大鸟亮出锐爪,吐出血红长舌,朝他抓来。

“姜笑。”

姜笑站在被金色麦田覆盖的大地上,第一个呼唤她名字的是余洲。

她一瞬间怔愣,好像方才一切都是梦,她没在黑暗中惩戒过什么人,也没当上什么笼主,仍跟余洲他们一同历险,穿过一个又一个“鸟笼”。

“这是什么?”余洲看着她身后的东西问。

一个黑色的、能装下一个人的大鸟笼,悬浮在天地之间。姜笑方才正是从中走出来。鸟笼内外俱黑,里头不是生物,而是一团黑色的混沌之物。在姜笑消化了小十眼球之后,所有人都看到,胡唯一和姜笑被这个鸟笼包裹,随即被黑色的混沌吞没。

最先被混沌排出的是安流。似乎混沌不需要它在场旁观。众人等待许久,才看到姜笑从笼中走出。

“胡唯一的牢笼。”姜笑坦然道,“我会让他逐个尝试我所经历的一切。除非我乐意,否则他无法走出来。”

“他会死吗?”余洲问。

“不会。”姜笑说,“你忘了付云聪的城市吗?他可以在城市中制造洪诗雨的幻影。我得感谢他,是他让我知道,笼主制造的幻影原来也可以给人类带来痛苦。”

眼前的鸟笼更像是姜笑长久以来被噩梦纠缠的一段回忆。余洲怔怔看鸟笼,他听不到胡唯一的声音,不知道胡唯一在里头经历什么,同时他也不知道,姜笑是否真的能因此而感到满足。

鸟笼易主,新笼主出人意料。谢白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退到一旁,姜笑问小十可否治疗他,小十答应了。其余首领在暂时的惊讶之后,很快恢复平静,毕竟都是在多个鸟笼中摸爬滚打过的人,他们询问姜笑之后的打算。

“我会开门。”姜笑说,“愿意走的就走,愿意留的继续留。你们回去,跟自己营地的历险者说一声吧。”她想了想,又回头问小十:“你能帮忙送他们回去吧?星落之地距离他们的营地太远了。”

小十正给谢白治疗,闻言咬牙:“我干嘛要听你的!”

但她最后还是用上了自己惯用的黑色水滴,把包括谢白在内的其余首领全部送了回去。

谢白离开时,余洲想跟他道别,不料谢白就像忘了余洲存在似的,匆匆忙忙,头也不回。余洲知道这一别几乎不能再见,便在谢白身后无声挥了挥手。

黑色的水滴裹着首领们消失了。

姜笑的鸟笼很特别,所见之处全都是金黄麦田,麦穗饱满低垂,鸟儿起落,风声清爽。

巨大的鸟笼悬在麦田之中,姜笑忽然觉得有点儿对不住眼前景色:“我好像说过,我的第一个‘鸟笼’就是这样的地方,很舒服,很安逸。还有一条河……”

“还有个编花环的婆婆。”跟在众人身后的骷髅忽然说。

姜笑吃惊:“你怎么知道?”

骷髅比她更吃惊:“那婆婆说谁都听不懂的方言,对不对?她长这样——”它举手在自己的头骨上比划,“眼睛那么小,几乎没有眉毛,这个牙齿掉了,说话漏风。”

小十忽然击掌:“哎呀,这不就是我之前吃掉的那个笼主么?”

姜笑彻底愣住:“等等……难道,普拉色大陆,是我已经来过的‘鸟笼’?!”

骷髅:“似乎是哟。”

姜笑:“这怎么可能!从来没有历险者能两次进入同一个鸟笼。”

骷髅:“也许有什么牵引着你,把你带到了这里,让你可以了结夙愿。”

余洲和樊醒对视,两人都想起了手记。他匆匆翻开深渊手记,一直空白的第四页上出现了一张简笔画。

一个鸟笼,鸟笼之中是穿小裙子的女孩。

余洲一直以为,小团队中最容易出事的,不是他就是柳英年。他们最弱,也最莽撞,谁料姜笑却成了例外。他心中沉重,合上了手记。

姜笑正跟骷髅逗趣:“你居然会讲话啊?”

骷髅不得不再次辩解,它指着天空中的安流:“它也会讲话啊!怎么就没人大惊小怪!”

天色似乎永远不会变化,持久的晴朗,持久的清风。众人坐在鸟笼周围,一时无话。

季春月握着姜笑的手,千言万语都藏进温柔的力道中。姜笑了结夙愿,但她确实并不感到快乐和解脱。与余洲他们分别,这事实已经渐渐逼近,令她难受。安流始终没有变回鱼干,它在头顶沉默打转,不再发出长啸。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在沉默中,骷髅忽然问。

它不是历险者,不是意志的孩子,不是笼主。骷髅一直认为,只要有机会,它是完全可以离开的。它以前不想走,后来想走但被小十束缚,现在鸟笼易主,它重逢安流与樊醒,心思活泛起来。

“有我这样的人当你们的旅伴,你们真是做梦都会笑醒。”骷髅说,“行走的字典,活体互联网,没有我说不出来的东西,也没有我解决不利的事情。还有哦,我唱歌、跳舞、表演,样样在行。以往调查局搞活动,为了不让我独出风头,专门限制我参赛来着。我也理解,给其他的普通人一点机会嘛。”

众人:“……”

柳英年惊得差点跳起。他才从樊醒口中得知骷髅是樊醒原形,却万没料到骷髅与自己的工作有关系:“骷、骷……骷同志,你是调查局的人?!中国?国家调查局?”

骷髅清清不存在的嗓子:“哦?你是我前辈还是后辈?我在调查局里负责组建深孔调查组,组建方案还差最后一个审批,我就掉进来了。”

柳英年激动得结巴,眼镜从鼻梁滑下来都顾不得推:“我、我、我就是深孔调、调查组的……实习生。”

“这么有缘!”骷髅紧紧握住他的手,“那我跟定你了,一起走吧。”

柳英年:“呃,这个,不是我能、能决定的。”

一旁的樊醒托着下巴:“可以,一起走。”

骷髅火速放开柳英年的手,转而去握樊醒:“儿子,谢谢。”

樊醒:“……你说什么?”

骷髅:“帅哥,谢谢。”

樊醒脸带威胁指着它,可惜实在看不出这骷髅是否尴尬窘迫。它没了脸皮,也不在意自己制造的气氛,几步跑回柳英年身边,快快乐乐和他嘀咕起来。

小十忽然开口:“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走。”

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姜笑慢悠悠道:“你不行哦。”

小十一怔:“为什么不行?”

姜笑:“我现在是笼主,我不让你走,你没法离开。”

樊醒和安流是意志的孩子,但在之前的几个鸟笼里,他俩也必须遵循笼主在鸟笼里设置的规则。可见意志的孩子在权限上无法凌驾于笼主。姜笑记住了这一点,她猜测,没有笼主的允许,即便是意志的孩子也不能离开鸟笼。小十跟首领们说自己可以随意离开,完全是为了诓骗他们的胡说八道。

再者,小十的反复无常也令姜笑不快。余洲等人仍要继续历险,寻找离开的方法,她不能让小十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不定时炸弹藏在他们身边。

小十一下站起:“那我就杀了你,取而代之。”

姜笑丝毫不惧:“然后再建造一个普拉色大陆?那个你已经厌倦了的普拉色大陆?”

小十怔住了。

“先陪陪我吧。”姜笑说,“我经历那么多鸟笼,我有很多可以跟你分享的事儿,比你看收割者和历险者互相残杀有趣多了。”她像初次见面那样,握住了小十的手。

小十自知应该生气,应该愤怒,最好狠狠教训姜笑一番。但人类的体温与脉搏,让她再次回忆起稀少的、与人类亲近的经历。母亲的执念在她身上残留着不可磨灭的影子,她最终坐了下来,因贪恋姜笑手掌的温暖。

小十终于松口,告诉他们这个鸟笼的秘密。

“缝隙”中的鸟笼分数层,小十并不知道具体数量,但每一层都比下层更凶险。打开此处的门,会通往哪一个鸟笼,她也并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你们会进入上一层‘鸟笼’,遇见我的兄弟姐妹,有时候一个笼子里远不止一个。”

樊醒:“每一个都想要心脏和手记。”

小十:“不一定的。你对他们并不了解。”

樊醒嗤之以鼻。姐弟俩互相看不顺眼,瞪了对方好一会儿。

如果余洲等人之前经历的鸟笼在第一层,那么此处就是第一层通往第二层的必经之路。这个鸟笼原本并非重要通路,是小十担任笼主之后,她为了与兄弟姐妹们联系,改变了门的指向。

这种改变造成了谣言。相信鸟笼里藏着离开噩梦境地之钥匙的历险者们,长久地滞留此处,用希望互相抚慰。

樊醒起身,对姜笑说:“开门吧。你成了笼主,母亲会来见你。在她出现之前,我和安流必须离开。”

骷髅接话:“还有我。”

余洲问季春月与文锋的打算。季春月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靠近余洲,生怕和他分散似的。余洲猜,他们可能想跟自己一起走。

他弄不清自己是害怕这个提议,还是期待这个提议。

“我们先留一阵子。”季春月说,“姜笑一个人在这儿,有熟人陪着会安心很多。”

余洲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樊醒问:“你们不和余洲一起走?”

余洲在麦田里踩他一脚,樊醒疼得额头冒汗,勉强地笑。

“余洲身边有你和大鱼这样的厉害朋友,我们普通人,只会拖后腿。”季春月说,“这个‘鸟笼’里除了我们和姜笑,还有十几个首领和那么多历险者,难保其中没有居心叵测的人。至少也等人少一些了,我们再想要不要走。”

做决定的多是季春月,文锋没任何意见。季春月宽慰余洲:“别担心我们,你们得好好活下去才是。”

余洲点头:“嗯。”

他还有许多许多想说的话,但时间不允许,场合也不允许。他更怕自己说多了什么,泄露了死死掩藏的真相。

姜笑和许青原站在一起。许青原一直没和她说话,见她靠近,脸色愈发阴沉。

“帽哥,谢谢你。”姜笑说,“我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别生气了。”

“……你不珍惜自己。”许青原的声音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蹦出来的,他气得不轻,“我不想和你说话。”

姜笑辩解:“我最终没有杀人。只是伤了谢白……”

“但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许青原终于正眼看她,“姜笑,我是个烂人,我烂了十几年,手脏得你无法想象。再添一条人命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帮你解决胡唯一,对我不过是多拍死一只蟑螂的事儿。可你还是个孩子,你何苦为了……”

他说不下去,扭头走了。

樊醒迎面而来,侧头问:“帽哥,谁之前跟我说,他对帮人没一点兴趣?”

许青原冷冷看他。樊醒突觉一寒,立刻后跳离开许青原两米远:“没事,您当我放屁。”

他向来不怕许青原,此时才发现,这人一直没流露过真正凶悍的瞬间。樊醒不惹事,飞快回到余洲身边,提醒他这几天也尽量不要在许青原面前提“姜笑”二字。

离别的一刻最终还是到了。

姜笑的门开在河流旁边,那是她记忆中落入第一个“鸟笼”的位置。

她想起在身边编制花环的老妪,她成为了普拉色大陆无数收割者的其中一个么?如今普拉色大陆消失,姜笑心想,只要自己有耐心,够仔细,一定还能在“鸟笼”中找出那位笑眯眯的老妇人。她已成为鸟笼的原住民,姜笑要为她建造最好、最好的房子和花园。

“下来吧,开门了。”樊醒抬头说。

安流还在闹脾气,一动不动。

“再不走,你最怕的人就要来了。”樊醒又说,“它一发怒,我们所有人都跑不掉。”

安流终于缩小自己的躯体,变成鱼干。它游到姜笑面前,怒气冲冲,鱼眼睛里滚出眼泪。

“气死鱼家了……你这傻孩子……”它大哭,“我帮你吃掉胡唯一都可以,为什么要做蠢事!”

骷髅在一旁观察,十分吃惊:“哇,你还有眼泪?好厉害,我已经没有了。”

鱼干气得打嗝:“别、别打岔……骷髅,拔我一根鱼刺。”

骷髅折了一根鱼刺,鱼干继续哭,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它用鱼鳍托着鱼刺,把它放在姜笑手心上。“你保留着,收藏好,别丢了。”鱼干说,“等我帮他们找到回去的办法,我来找你。”

姜笑握紧了拳头。她一直忍耐着的感情在这枚鱼刺面前失守了。她捂着眼睛呜咽,指缝流下泪水。“嗯……我等着……”她哭着说,“我等你们来找我。”

他们一一和姜笑拥抱道别,除了许青原。许青原第一个扭头走入门内,柳英年依依不舍,拉着姜笑的手:“好好当笼主,千万不能死。等着我们……我没什么能耐,但是余洲和樊醒一定可以的,等我们啊。”

鱼干哭够了,恶狠狠叮嘱小十:“保护好姜笑!”

小十:“你为了她凶我!”

鱼干:“要是她出事,我还可以更凶。”它顿了顿,又说,“我来接她,当然也接你啊傻东西!”

小十不好意思地嚅嗫:“……说到做到。”她跟鱼干的鱼鳍拉勾。

鱼干抽抽鼻子,叮咛姜笑:“别让母亲看到小十,我怕她会对小十不利。”说完它靠近姜笑的脸颊贴了许久,又涌出眼泪,嘀咕着大家都听不清楚的话,被骷髅拎着尾巴,走进门内。

余洲和樊醒最后离开。他挥手向鸟笼里的四人道别,目光久久停留在季春月和文锋脸上。

季春月:“保重,再见!”

余洲点头,他在门前犹豫,樊醒忽然拉着他跑到季春月夫妇面前。“谢谢你们,进鸟笼的时候,谢谢你们专程在傲慢原上等我们。”樊醒说着,飞快抱了一下季春月。这短暂的拥抱不过两秒,樊醒离开,季春月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是发愣的余洲。

樊醒抱完季春月,又去抱文锋。文锋没躲开,被这人结结实实揽着。既然樊醒已经抱了,文锋心想不给余洲一个拥抱,好像也说不过去,他干脆转身,和季春月一起,紧紧地、亲密地拥抱余洲。

“怎么又哭了?”季春月不解,笑着给余洲擦眼泪。

文锋一脸打算责备他的表情,但想到此时情况,把话吞回肚子里。“坚强点,男子汉。”他拍拍余洲的肩膀。

余洲和樊醒往门的方向走,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樊醒低头对他说:“再看可就让人起疑了。”

余洲盯着他,他又说:“不过起疑就起疑吧。你伤心过,也该轮到他们伤心了。”

“……走吧。”余洲说。

樊醒冲他伸出手:“那你牵着我。”

余洲不动,樊醒可怜巴巴:“我害怕。”

余洲很艰难地笑了,终于握住樊醒的手。

门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橙色的天空中,云层正在滚动、翻涌,两双大手撕开云层,一颗超出想象的硕大眼睛从云层的黑色缝隙中探下头来。

季春月和文锋躲到了大鸟笼后面。姜笑催促小十和他们躲在一块儿,小十却不愿意。

“我身上有鞭丝,它知道我在这里。”小十非常紧张,“我当笼主那天,它也来过,但它……它只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姜笑虽然被那眼球下了一大跳,但之前已有预备,并不十分震惊。她小声道:“它要是能多看一会儿,说不定就会发现,心心念念的小骷髅藏在普拉色的海底。”

小十在她身边,紧张得十指绞在一起。

母亲的眼睛一直伸到姜笑面前。它看了小十一眼,像看一片树叶,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扫视一瞬,它对姜笑说:“无关的东西赶走,我只跟你说话。”

瓮声瓮气的声音,无法分辨性别,仿佛无数人同时说话。姜笑扭头时,小十已经离开。

“过来吧。”季春月冲小十招手,小声说。

小十和夫妻俩一起躲在大鸟笼后面,完全听不见母亲和姜笑说的什么。她摊平自己的蛇尾,靠在鸟笼冰凉的铁丝上。笼中混沌不停滚动,她感受到强烈的恐惧、痛苦和绝望。但这些情绪和她毫无关系。

清晰可感的是,一种陌生的空虚从她心中诞生。

她开始疯狂地想念安流,甚至想念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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