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八·一家四口现代·下
李湛与纪轻舟相处太久了, 久到他几乎已经将纪轻舟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他对纪轻舟不知不觉间生出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于他而言是那么的理所应当，甚至都不需要一个外在的借口来解释。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才迟钝到没有及时察觉自己对纪轻舟的情愫。
直到这一晚，纪轻舟主动吻了他。
那个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吻，却将李湛的整个世界都倾覆了。
李湛心中那些尚未来得及明确的情愫和渴望, 被纪轻舟轻而易举地点燃了, 且一发不可收拾。他身体里的冲动便像是沉睡了许久的猛兽一般, 如今骤然被吵醒，都争先恐后地朝外涌, 力道大到让他几乎克制不住。
实际上, 他也不需要克制。
纪轻舟爱他, 愿意将一切都给他。
在决定吻他的时候，纪轻舟便早已抛却了所有顾忌。
少年渴望与他亲近，恨不能将自己的灵魂都交付于他。
……
……
那晚，李湛几乎一整夜都没睡。
临近天亮时, 他抱着怀里的少年, 几乎要以为昨夜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可怀中之人的呼吸和温度却提醒着他，让他知道这是真实的。
“嘶……”纪轻舟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扯到了某处的伤口, 忍不住拧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湛小心翼翼凑过去在对方唇角亲了亲，而后起身去翻出了药箱, 找了点可以外敷的伤药。
纪轻舟被他一摆弄便醒了,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后满脸通红。
“不用……”纪轻舟小声道：“没怎么受伤。”
“别嘴硬, 听话，让我看看。”李湛哄道。
纪轻舟昨晚倒是很放得开，这会儿不知哪来的别扭, 硬是不让李湛得逞。李湛坐在床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道：“你不听话上药，回头让丛儿看出你受了伤，该怎么朝他解释啊？”
“就说我摔了一跤。”纪轻舟道。
“那他非得亲自看看你摔了哪儿不可。”李湛失笑道。
纪轻舟想了想，伸手从李湛手里拿过药膏，开口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李湛这会儿其实压根不舍得离开对方半步，但他又怕自己不走，纪轻舟便不肯上药，于是只能依依不舍的起身出去了。
纪轻舟待李湛走后，起身去了浴室。
他先冲了个澡，然后才自己摸索着抹了点药。
其实昨晚，李湛虽然生疏又急切，可对纪轻舟还是挺温柔的。纪轻舟说没太伤着也不算是说谎，只不过他细皮嫩/肉的，稍有一点擦破皮都觉得疼，这才让李湛误以为他伤得挺厉害。
纪轻舟收拾妥当之后，别别扭扭地出了门。
虽然知道这栋房子里没什么人，但纪轻舟出门之后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他方才照镜子的时候，发觉脖颈上有许多李湛留在那里的痕迹，尽管他挑了一件高领的衣服穿上了，但不免还是有些心虚。
好在纪轻舟从卧室出来一直到了楼梯口也没遇到人，不然他少不得又得面红耳赤一番。
然而，就在纪轻舟准备下楼的时候，却听到楼下传来了争吵声。
吵架的是李湛和李父，看那情形父子俩吵得还挺厉害。
“你如今翅膀硬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李父怒道。
“明明是你手伸得太长，你不觉得作为父亲，你管的太多了吗？”李湛道。
李父闻言越发生气，吼道：“我生了你养了你，还不能管你了？”
“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大哥和二哥这么久都不愿回国吗？”李湛问道。
李父一怔，似乎被戳中了心事，瞬间便哽住了。
纪轻舟自从来了李家之后，一直没见过李湛的大哥和二哥，这十年间，李湛和李父倒是出国见过他们，但纪轻舟记得李父每次回来之后，情绪都不大好，面上丝毫看不出和儿子团聚的喜悦。
这一次，李湛的大哥让人送李丛回来，自己都不愿跑一趟，可见实在是不想回这个家。
“舟舟……”纪轻舟正立在楼梯口不知该下去劝架还是该回去躲着，便听到一声门响，一间客房的门被打开，李丛探了颗小脑袋出来。
纪轻舟走向李丛，李丛便伸手拉住他的手，仰头问道：“叔叔和爷爷在吵架？”
“嗯。”纪轻舟知道李丛很聪明，也没打算替那父子俩打圆场。
“叔叔好凶啊，爷爷也好凶。”李丛小声道。
李丛年纪小，哪怕他再自来熟，在李湛和李父面前，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畏惧感。再加上他在国外的时候，经常目睹父母吵架，所以很怕这场面。
纪轻舟见状便拉着李丛去了自己的房间，那里距离楼梯较远，听不到吵架声。
其实纪轻舟也很少见过李湛发火，在他的记忆中，李湛向来都挺沉稳的，轻易不会通过发脾气来达到目的。倒是李父脾气一般，时不时便会被人惹怒，大声说话更是家常便饭。
只不过从前李父大部分的怒火都是针对四少爷，像今天这样和李湛正面冲突，似乎还是第一次。
“舟舟，你和叔叔昨晚是不是亲亲了？”李丛进了房间之后便自在了许多，坐在地毯上摆开他那些玩具，便开始八卦。
纪轻舟失笑道：“你小小年纪，能不能不要关心这些事情？”
“这有什么，我长大了也是要谈恋爱的，现在可以学一学。”李丛一本正经地道。
纪轻舟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开口问道：“你还会回去你爸爸身边吗？”
“他们都不喜欢我……”李丛叹了口气道：“我也不喜欢他们。”
纪轻舟闻言有些心疼，开口道：“我和你叔叔都喜欢你。”
“真的吗？”李丛闻言顿时一脸笑意，忙道：“我也喜欢你们。”
“如果将来你不想回去了，可以留在这里，我和你叔叔会好好照顾你的。”纪轻舟开口道。
李丛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皱起了小眉头，开口道：“叔叔会不会嫌弃我是电灯泡？”
纪轻舟闻言忍俊不禁道：“你懂得还真是不少。”
“舟舟，我知道我叔都听你的，他要是不想要我，你可得替我说好话。”李丛道。
纪轻舟见他这幅样子，有些心疼，便哄道：“他要是敢不要你，我就不要他了。”
他话音一落，背后传来门响，紧接着李湛大步走了进来。
“你不要谁了？”李湛走到纪轻舟身边，伸手就要去搂他。
纪轻舟往后躲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当着李丛的面乱来。
李湛很听话地没再做什么，而是盘腿坐到了李丛身边，陪着李丛开始拼积木。
“为什么突然和你爸吵架？”纪轻舟开口问道。
“没事，你不用管。”李湛道。
“你这样我反倒更担心，咱们如今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你有事情还要瞒着我吗”纪轻舟开口问道。李湛闻言一怔，面色不由缓和了几分。
一旁的李丛插嘴道：“已经是什么样的关系了？男朋友的关系吗？”
李湛一手按在李丛脑袋上粗暴地揉了揉，直惹得李丛不住抗议才罢手。
“他想让我毕业后立刻去公司上班。”李湛开口道。
“你不想去？”纪轻舟问道。
李湛看了纪轻舟一眼，道：“也不是不想，只是不希望被他安排。”
纪轻舟闻言便明白了几分，问道：“你是怕一旦接受了他这一步安排，往后的事情他也会安排你，对吗？”
“嗯。”李湛点了点头道：“大哥的人生就是个例子，他安排了大哥出国，又给大哥安排了婚事……”若是李湛轻易接受了他的安排，只怕不久后李父便会开始操心李湛的婚事了。
李湛看向纪轻舟，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你不用操心，我心中都有数。”
“我不担心。”纪轻舟忙道：“只是吵架也解决不了问题，你或许可以找机会和他好好聊一次。”
李湛点了点头，冲纪轻舟笑了笑，那意思让他放心。
其实李湛早在数年前便已经开始打算自己的人生了，他这些年趁着读书之余做了不少事情，也攒了不少钱。他生在这样的家庭，自然知道想要摆脱父亲的控制，首先要做的就是经济独立，否则他在这个家里，便不会有话语权。
但李湛也并非毫无原则的和李父对着干，在他看来，只要李父不对他的未来和婚姻指手画脚，他便可以继续和李父和平共处。毕竟，他们是父子，不是仇人。
如今李湛和纪轻舟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他要做的打算便需要更周密一些。
毕竟，李湛可不觉得他这个父亲会开明到无条件祝福他和纪轻舟的感情。
那日李父和李湛吵完架之后，便搬回了家，他倒是差人来接过李丛，但李丛想和纪轻舟和李湛待在一起，不愿回去。李父多半也比较忙，顾不上李丛，便也没勉强。
接下来那段日子，李丛便一直跟着纪轻舟和李湛一起生活。
白天，李湛对李丛一直都很有耐心，无论是陪他玩儿还是给他讲故事，几乎都是有求必应。但是到了晚上，每当李丛要求和纪轻舟一起睡，或者缠着李湛陪他玩儿，几乎都会被李湛拒绝。
李丛被李湛强行送回房间几次之后，有些“伤心”了。
那日，他趁着李湛不注意的时候，朝纪轻舟问道：“舟舟，你说叔叔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你怎么会那么想呢？”纪轻舟问道：“他很喜欢你，也很疼你，不会不要你的。”
李丛拧着小眉头，一脸惆怅地道：“可是他晚上不愿意陪我睡觉，也不让你陪我。”
纪轻舟闻言一脸尴尬，他不知该怎么朝李丛解释，李湛之所以不让李丛晚上留下来……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有很多“儿童不宜”的事情要做。
“你叔叔……晚上睡觉打呼噜，他怕吵醒你。”纪轻舟道。
李丛看着纪轻舟，一脸不信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你们每天晚上都一起睡吗？”李丛问道。
李丛这话问的其实很纯洁，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但纪轻舟做贼心虚，脸当即便有些红了。
李丛眨了眨眼，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从前李丛的父母偶尔也会把他抱到客房里睡，李丛并不明白两个大人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但他隐约觉得感情好的父母可能都会这样，所以李湛和纪轻舟不让他陪着睡觉，好像也情有可原。
唯一的不同就是，李丛的父母很久才需要让他避开一次，可舟舟和他叔叔，每天晚上都要让他避开……
“哎！”李丛轻轻叹了口气道：“舟舟，你和叔叔生了小朋友之后，我是不是就有人作伴了？”
纪轻舟原本正在喝水，闻言险些被呛到。
李湛这会儿刚进门，也将他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我们不会……”纪轻舟刚想开口说，他和李湛都是男的，怎么可能会生孩子。
李湛却玩笑道：“好哇，等我们生了小朋友，让他陪你睡觉。”
李丛闻言十分高兴，打量了纪轻舟和李湛半晌，问道：“你们谁是爸爸，谁是妈妈？”
李湛闻言一怔，他方才那话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李丛会当真，如今倒是真被问住了。
纪轻舟抢先一步，指了指李湛道：“你叔叔是妈妈，我是爸爸。”
李丛闻言看向李湛，像是在询问他这话对不对，李湛看了纪轻舟一眼，满眼宠溺地笑了笑，开口道：“对，舟舟说什么便是什么。”
“耶！”李丛凑到李湛身边，伸手摸了摸李湛的肚子道：“叔你加油啊。”
李湛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搂着小家伙揉了半天才撒手。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李父都搬回家两个月了。
这父子俩的冷战似乎还没有结束，李湛一直没提回家的事情。
纪轻舟倒是很喜欢住在这里，房子里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只有做饭和洒扫的阿姨还有几个料理院子的园丁和司机。
但李湛和李父终究是父子，尤其四少爷被李父大骂一通送走之后，李父身边就只剩下李湛这一个孩子了。父子俩毕竟血浓于水，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纪轻舟有心想劝，又怕李湛心里不高兴，便只旁敲侧击的提了几句。
本以为此事还要再耗些日子，没想到不久后的一天，李父突然来了。
不知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来的这一天，李湛刚好出门了，家里只有纪轻舟和李丛。
李父进门之后并没有询问李湛的去处，只吩咐了管家带着李丛先出去逛逛，看那架势竟然是打算找纪轻舟说话。
纪轻舟心中一沉，顿时便生出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难道李父是知道了他和李湛的事情，趁着李湛不在家，想来兴师问罪？
“你不必紧张，我知道老三在意你，我要是为难你，他肯定不会跟我善罢甘休的。”李父见纪轻舟有些紧张，便安慰道。
纪轻舟闻言稍稍放松了些，立在旁边乖乖站着，等着对方开口。
“这些年你在老三身边，名义上说是他的陪读，实际我待你如何，你也该知道。”李父开口道。
纪轻舟点了点头，虽然李父这个人有点势利眼，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感觉，但平心而论，他对纪轻舟还算是不错的。
纪轻舟不仅吃穿用度都和李湛一样，还拿着做陪读的“贴补”，纪家的经济状况都因此而改善了不少。纪轻舟不是不念别人好的人，这些事情他心中一直都有数。
“今日我来找你，是有事情求你。”李父开口道。
纪轻舟闻言吓了一跳，李父向来都趾高气扬惯了，今天竟然用到了“求”这个字。
难道……是求他离开李湛？
纪轻舟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情绪，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你看看这个。”李父取出一份文件递给纪轻舟。
纪轻舟小心翼翼接过来看了看，没大看懂，不过大概能看出来是医院里的化验单之类的。
“这是……”纪轻舟看向李父，小心翼翼问道。
李父叹了口气，突然悲从中来，一手捂着脸竟然哭了。
纪轻舟吓得够呛，也不知该怎么哄，只能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
李父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开口道：“人这一辈子再有钱有势又能如何？生老病死依旧躲不过。”
纪轻舟一怔有些反映过来了，李父这是……得了绝症？
“伯父……”纪轻舟伸手在李父手臂上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慰。
他对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经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轻舟，你伯父我这四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便是老三了。”李父一脸唏嘘地道：“但脾气最大的也是他，我这一辈子没朝谁低过头，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如今我时日无多，总不好再跟老三这么耗下去。”
纪轻舟心软，一看李父这老泪纵横地模样，便有些难受。
“伯父，其实他也一直想跟您好好谈谈的，只是最近有些忙，没顾上。”纪轻舟道。
此前纪轻舟这么劝李湛的时候，李湛是应了的，所以纪轻舟这话也不算是撒谎。
“真的吗？”李父十分激动。
“嗯。”纪轻舟心虚地点了点头。
李父一脸欣慰地道：“那就好……轻舟，我知道老三喜欢你……”
纪轻舟闻言吓了一跳，面色立刻就变了，却闻李父继续道：“他朋友不多，一直把你当亲兄弟一样看待……”
纪轻舟被他这大喘气吓得够呛，忙深吸了口气平复了片刻心神。
“你若是愿意，帮我好好劝劝他，让他搬回去住吧。”李父道：“我这里有张支票，你拿着，回头老三毕业了不需要陪读了，你拿这些钱也够买一套不错的房子了……”
纪轻舟后退了两步，忙道：“伯父，这钱我不能要。”
李父习惯了拿钱砸人，一见纪轻舟不要，只当他是客气，忙起身拿着支票就往纪轻舟手里塞。
“你干什么呢？”门口突然传来李湛的声音。
李父吓了一跳，顿时便有些尴尬。
李湛看了一眼纪轻舟，又看了一眼李父手里的支票，当即会错了意，以为李父是知道了两人的关系，想拿钱打发纪轻舟。李湛上前一把抢过那支票揉成了一团，怒道：“别拿你的钱来恶心人，我们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
“李湛……”纪轻舟见状便知道李湛想岔了，忙想阻止他。
但李父已经被他儿子这话刺激到了，怒道：“你个臭小子，有你这么和你爹说话的吗？”
“是你自己先越界的，说好了不会再管我的事情，你如今又是什么意思？”李湛道。
“这里是我的房子，我来自己的房子里看看，怎么就是越界了？”李父怒道。
李湛闻言点了点头，拉着纪轻舟的手腕道：“好，你的房子，我们现在就走。”
“你给我站住！”李父上前拦住李湛，不让他带纪轻舟离开。
李湛到底还是年轻，再加上误会了李父来找纪轻舟的用意，于是脾气一上来便有些收不住。父子俩拉拉扯扯，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场面一时乱得不成样子。
纪轻舟上前拉架，被李父下意识甩开，人登时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了沙发上。
“你别动他！”李湛怒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吼什么？”李父也一脸怒意。
纪轻舟被撞了一下，借势靠在了沙发上，然后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头晕，便下意识伸手扶住了沙发的靠背。
李湛眼角的余光看到纪轻舟的动作，当即一脸紧张，甩开李父上前蹲在纪轻舟面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撞到头了？”
“沙发那么矮，怎么会撞到头？”李父忙道。
他这会儿见纪轻舟面色有些苍白，心下也开始有些紧张了。
李父今晚过来本想找纪轻舟做个中间人，缓和一下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没想到弄巧成拙了。要是纪轻舟不小心受了什么伤，李湛肯定要将这笔账算在他头上，那么父子俩的关系少不了要雪上加霜。
“我没事。”纪轻舟勉强笑了笑，但面色还是十分苍白。
李湛从未见过他这样，被吓得不轻。
倒是李父反应够快，立刻打电话叫了私人医生过来。
私人医生来得很快，而且还带了一堆家伙什儿，一看就很专业的样子。
尽管纪轻舟一直说自己没事，但李湛和李父却坚持要让医生给他看一看。
“头晕，出冷汗，还有别的症状吗？”医生一边帮纪轻舟检查一边问道。
纪轻舟想了想道：“没什么别的症状……好像肚子稍微有点不大舒服。”
“疼？”医生问道。
“也不是疼，说不上来的感觉。”纪轻舟道。
医生盯着纪轻舟看了看，又看了一眼李湛，而后问道：“食欲如何？”
“还行，吃得比从前还多。”纪轻舟道：“不过早晨起来的时候，好像有点恶心。”
医生挑了挑眉，从医疗箱里取出了一片试纸，然后递给纪轻舟道：“测一下试试。”
纪轻舟接过试纸，感觉这试纸似乎有些眼熟，一时之间却没想起来是做什么的。
纪轻舟拿着试纸去了洗手间，李湛跟在他后头，等在了门口。
李父看着纪轻舟的背影，表情十分丰富……
那试纸纪轻舟认不出来，李父毕竟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是做什么的。
“他是个男孩子，怎么会……”李父朝医生问道。
医生忙道：“只是以防万一，未必就是真的。”
医生的话虽然这么说，李父却不可能不胡思乱想。他趁着这会儿工夫打量了李湛片刻，心里不由萌生出了一个猜测。这猜测初时还只是有点苗头，但他自己仔细一回忆李湛对待纪轻舟的诸多细节，那猜测便得到了极为强烈的印证。
片刻后，纪轻舟拿着那试纸出来，交给了医生。
李父目光落在那试纸上，面色顿时变了。
“你……跟我出来一下。”李父朝那医生道。
医生闻言正想跟着李父出去，李湛却将人一拦，开口道：“有什么话当面说，别鬼鬼祟祟的。”
医生闻言默不作声，显然在等着李父发话。
李父看了一眼李湛，又看了一眼纪轻舟，心里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说吧。”李父开口道。
那医生闻言点了点头，朝纪轻舟道：“你可能怀孕了。”
纪轻舟：……
李湛：！！！
两人闻言下意识互相看了一眼，纪轻舟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这医生八成是疯了，竟然在这种时候，开这样的玩笑。
但李湛却比纪轻舟冷静些，他看了一眼那个试纸，又联想到方才李父的视线，心中只觉得无比震惊。随后，他意识到这会儿不是惊讶的时候，要寻根究底将来有的是时间，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李父掺和到他和纪轻舟之间。
“我们走。”李湛上前搀起纪轻舟便要往外头。
李父见状大惊，一把拉住李湛道：“你疯了？他如今这个样子，你带他去哪儿”
李湛看向李父，开口道：“我们自有我们的去处，你最好别插手这件事。”
“孩子是你的吗？”李父问道。
李湛没有回答他，只是揽着纪轻舟的手臂更添了几分力气。
事到如今，李父哪里还会不明白，他后退了一步以便减轻李湛的敌意，而后道：“我早就听说了，你这两年读书的时候，做了不少事情……用自己的钱在外头买了房子，也准备了不少存款……”
“你！”李湛闻言看向李父，顿时一脸戒备。
李父却道：“我知道，你靠你自己也能养活你们俩……只是他如今怀着孩子，你带着他这么奔波，终究是不大妥当。家里终归比外头好些，还有医生帮着照看……”
李湛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李父，问道：“你什么意思？”
“既然孩子是你的，那就是我孙子，我还能是什么意思。”李父闷声道。
这时，管家带着李丛回来了。
李丛从花园里摘了两朵花回来，一溜小跑上前打算将花送给纪轻舟。
李父伸手一拦，开口道：“仔细这花……别乱摘了拿进来。”
他知道有许多怀孕之人，对花粉会敏感，还有些花本身就有毒，闻多了不好。
李丛闻言有些不解，一旁的管家便哄着他将那两朵花插到了门厅处的花瓶里。
被李丛这么一搅和，厅内的氛围略缓和了一些。
李湛终于意识到，李父今日来好像是别有用意，倒是他自己误会了对方。
“你若是方便，就搬过来吧，就近有个照应。”李父朝医生道。
医生忙点了点头道：“没问题，不过明日抽空最好还是去医院再检查一下，要确保纪少爷的身体不会有问题才能放心。”
“是是是，这是当然。”李父说罢又朝管家道：“你明日去安排好车送轻舟去医院，找个稳妥点的司机，务必要小心。”
李父张罗好了诸事，最后才朝李湛道：“你不想我来，我少来便是，不必为了跟我置气折腾他们父子。”他说罢抱了抱李丛，便转身走了。
待李父走后，李湛和纪轻舟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纪轻舟肚子里突然多了个孩子，这事儿实在是过于令人难以置信了……
直到次日李湛带着纪轻舟去私人医院做了检查，两人心中那感觉才渐渐真实了些。
根据检查结果，纪轻舟确实怀孕了，而且孩子已经接近两个月了。
好在纪轻舟体质还不错，孩子也很健康，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孩子是可以留着的。
“你能相信吗？”夜里，李湛搂着纪轻舟，开口道：“咱们竟然有了一个孩子。”
“没想到真被丛儿说中了。”纪轻舟失笑道：“可惜，孩子没长在你肚子里。”
李湛闻言凑到纪轻舟小腹上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纪轻舟笑道：“现在什么都听不到，太小了。”
“听不到我也高兴。”李湛抱着纪轻舟，开口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不会叫你们受一丁点委屈和伤害。”
纪轻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李湛小心翼翼凑到纪轻舟唇边与他接了个吻，而后一脸温柔地道：“我爸说的那些话，你不必全信，他的病我找人问过了，不是什么绝症，好好治疗不会有太大问题。”
“嗯。”纪轻舟道：“他想跟你和好，才故意来卖惨罢了。”
“只要他不插手咱们的事情，都好说。”李湛道：“我想好了，等孩子生下来跟着你姓纪。”
纪轻舟闻言一怔，笑道：“是为了气你爸吗？”
“这只是一方面。”李湛道：“咱们的孩子，跟你的姓是天经地义的，我想让他跟你的姓，本也不用别的由头。”
李湛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认真，纪轻舟心中一暖，便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李湛抱着纪轻舟亲了一会儿，有些沮丧地道：“可惜……暂时不能亲/热了。”
“你很失望？”纪轻舟问道。
“失望，但是值得。”李湛道：“一想到将来会有一个孩子，融合了咱们两个人的基因……我就迫不及待想把一切都给他。”
纪轻舟倚在李湛肩膀上，开口道：“你可别把他宠坏了。”
“不会的，有你在，咱们两个人一起照顾他，肯定能让他变成一个很好的人。”李湛道。
门口传来两声短暂的敲门声，随后门被推开，李丛探了个小脑袋进来。
“丛儿过来。”纪轻舟朝他招了招手。
李丛一溜小跑进来，待靠近纪轻舟的时候却放慢了动作。
他已经知道了孩子的事情，这会儿心情不比李湛平静多少。
他心中坚信，这一定是因为舟舟生日那晚，天地神明听到了他的祈祷，帮他实现了让叔叔和舟舟“早生贵子”的心愿！
“我可以摸摸吗？”李丛一脸期待地问道。
“可以。”纪轻舟拿着他的小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虽然现在什么都摸不到，但李丛还是一脸兴奋。
“我以后每天都摸摸可以吗？”李丛小声问道。
李湛闻言伸手在他的小脑袋上揉了揉，笑道：“想得挺美！”
李丛想得是挺美，小家伙还没出生，他就已经规划好了他们兄弟俩未来的生活。反正叔叔和舟舟答应过他，等他们有了小朋友，就让小朋友和他一起睡，这样他就有人作伴啦！
在无数人的期盼和祝福中，纪轻舟肚子里的小家伙在数月之后如期而至。
生产的过程很顺利，父子平安。
李湛给小家伙取了个名字叫纪泽，李父嘟囔了几句，却没公开反对。
纪家也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十分欣喜，纪父这些年都不怎么教课了，如今却主动请缨将来要教纪泽读书。李父顺水推舟，“买一赠一”，将李丛将来读书的事情，也委托给了纪父照看。
时间一晃而过，纪泽在众人的呵护下不断长大，很快就摇摇晃晃开始学着走路了。
李丛对这个弟弟十分亲近，每日恨不得从早到晚都要跟对方在一起。
那年生日，李丛许了个愿望，希望弟弟会说话之后，先学会的是叫哥哥。
大概是他太虔诚，又或许是他平日里老是在纪泽面前“哥哥”“哥哥”的教，纪泽学会的第一个称呼，竟然真的是“哥哥”。这让李湛和纪轻舟这俩当爸爸的人很是“嫉妒”了一番。
偏偏李丛不懂得适可而止，还日日当着纪轻舟和李湛的面炫耀，时不时便让纪泽叫一声“哥哥”。
李湛和纪轻舟又不能跟李丛一个孩子一般见识，“气”极了两人便关起门来做点别的事情补偿一下。久而久之，李丛和纪泽的关系越来越好，李湛和纪轻舟的感情则越来越和谐了……
后来，随着纪泽慢慢长大，李湛和李父的关系慢慢改善了不少。
倒是李家那位四少爷，后来在外头不学好，李父怕他“进去”了给李家丢脸，便将他送到国外塞给了李丛的父亲，干脆眼不见为净。
在纪泽三岁生日这一天，李湛带着纪轻舟和两个小家伙去了海边度假。
那天阳光很好，海风带着淡淡的凉意拂过沙滩……
李丛陪着纪泽蹲在沙滩上玩儿沙子，纪轻舟则拎着纪泽的小鱼捅在海边捡贝壳。
“哎，我捡到了一个。”李湛立在纪轻舟身后开口道。
“我看看。”纪轻舟回头伸出了手朝李湛道。
李湛一脸笑意地抓住他的手，然后取出一枚钻戒戴到了纪轻舟的无名指上。
“这么大的钻石，戴着多不方便啊。”纪轻舟笑道。
“我正要求婚呢，你别闹。”李湛从身后拿出了一支红玫瑰，朝纪轻舟单膝跪下，开口道：“纪轻舟，你愿意同我结婚，并且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我分开，直到生生世世吗？”
纪轻舟伸手接过那玫瑰花，问道：“你藏哪儿了，我怎么没看到。”
“你先答应我再聊天好吗，仪式感，仪式感！”李湛一脸崩溃地道。
“戒指你都先给我戴上了，还说什么仪式感呢？”纪轻舟笑道。
“快答应我啊！”李湛依旧跪在地上不起来，纪轻舟逗他逗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好吧，我答应你。”
李湛闻言一脸高兴，起身抱着纪轻舟便要与他接吻。
这时纪泽一溜小跑过来，开口道：“我也要花！”
纪轻舟手里那玫瑰花还没捂热乎，便让纪泽拿走了。
李湛牵着纪轻舟的手，看着他一直笑。
纪轻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抬脚在他身上虚踢了一下，李湛不闪不避，面上笑容反倒更深了些。
“终于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李湛牵着纪轻舟的手一直没放开，又道：“往后我是不是可以改一改对你的称呼了？”
“你想叫什么？”纪轻舟问道。
“叫……”李湛打量着纪轻舟的神色，试探道：“叫宝贝儿……可以吗？”
纪轻舟白了他一眼，笑道：“你以前这些称呼叫的少吗？”
“那不一样。”李湛忙道：“在床/上叫和在平时叫肯定不一样，这也有仪式感的！”
纪轻舟伸手轻轻推了李湛一下，而后走向纪泽将小家伙抱起来亲了亲。
另一边，李湛走到李丛身边，趁着纪轻舟不注意的时候，在李丛耳边说道：“我和你的舟舟要结婚了。”
“真的吗？”李丛一脸惊喜地道。
虽然这几年他们一直一起生活，但李湛和纪轻舟一直没办过仪式。
纪轻舟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李湛则一直心心念念，就等着到了日子求婚领证，这样他才能彻底踏实。而李丛是全家除了李湛之外，最盼着两人结婚的人。
因为李丛都计划好了，婚礼上他要和纪泽一起当花童。
“我和舟舟都结婚了，那你们的秘密就不能瞒着我了吧？”李湛问道。
李湛一直很好奇，当初李丛回国那日，纪轻舟到底和李丛藏起了什么小秘密。
李湛“自作多情”的觉得，那小秘密应该和自己有关，所以他一直很想知道，无奈李丛很守信用，至今都没告诉他。
李丛如今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对这种所谓的小秘密早就没有执念了，之所以没告诉李湛，多半也带着几分故意“捉弄”李湛的心思。今天他难得心情好，便不打算继续瞒着李湛了。
几年前那个晚上……
纪轻舟抱着李丛匆忙进了李湛的卧室，李丛指着纪轻舟和李湛的合影，认定了两人是谈恋爱的关系。纪轻舟解释了半天，越描越黑，最后便承认了……
他说：“我喜欢你叔叔，但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为什么不在一起？”李丛天真地问道。
纪轻舟苦笑道：“因为他还没开始喜欢我。”
“那等他开始喜欢你的时候，他就是你正式的男朋友了吧？”李丛问道。
纪轻舟面上带着红意，点了点头……
李丛朝李湛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李湛目光正落在不远处的纪轻舟和纪泽身上。他眸底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甚至想回到那个瞬间，告诉少年自己的心意。
“他说的不对。”李湛突然开口道。
“哪里不对？”李丛问道。
李湛开口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他话音一落，便见纪轻舟抱着纪泽朝他走了过来。
李湛一手蒙在李丛的眼睛上，另一手挡住了纪泽的眼睛，凑到纪轻舟唇边和纪轻舟接了个吻。
“我都这么大了，你们应该注意影响。”李丛不满地道。
纪轻舟闻言不由失笑，而后将纪泽放了下来，李丛牵着纪泽走到了旁边去数纪轻舟和李湛捡来的贝壳 。
纪轻舟看了一眼李湛，问道：“你方才和丛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说你们的小秘密。”李湛道：“我告诉丛儿，我肯定在那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纪轻舟回忆起往事，依旧有种怦然心动地感觉，便朝李湛问道：“在那之前，是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李湛将他揽在怀里，开口道：“我想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或许是上辈子……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李湛找不到那个答案。
但他坚信，在时间的长河中……
在过去的某个时空里，他们一定像现在这样深深地爱着彼此。
“你相信吗？”李湛问道。
“嗯。”纪轻舟答道：“我相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