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正文完

华京奖过后, 祁星辰和柏夜关掉手机、电脑等等一系列通讯工具,杜绝所有的工作和往来, 每天窝在一起看看电影、唱唱歌。饿了就一起做饭,困了就依偎在彼此的身上睡觉, 有爱人陪着,连梦都是甜的。

一直腻到过年前一天晚上,两人短暂告别,回到各自的家中。对于祁星辰来说, 祁家是这个世界除柏夜外最大的牵挂, 对于柏夜来说, 虽然书内书外没区别, 但和书内的家人相处了将近两年, 同样不忍父母自己过春节。

除夕一早, 祁星辰和去年一样, 满院子乱窜的贴春联。贴完春联, 他从箱子里翻出前几天柏夜给祁父买的茶,端着茶具进了书房。

祁老爷子面前摆着五个大大的红包,正在逐一往上面题字。他喜欢在孩子的红包上写几句寄语, 给钱的同时不忘鞭策。

见小儿子进来, 祁父放下毛笔:“春联贴完了?”

“贴完了,”祁星辰摆好茶具, “爸, 喝点茶吧。”

因为祁氏事务繁忙, 祁星辰也有自己的事业, 父子俩像这般单独相处的时间很少。祁父捧着茶杯慢慢的啜,祁星辰边给他捶背边讲这段时间遇到的趣事,逗的祁父哈哈大笑,天伦之乐不过如此。

“对了,”祁父道,“你年后日程排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

祁星辰沉默片刻,撒了个谎:“初二去夜哥那边看看,然后就要开始忙了。我不在家的日子,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放心,爸会注意的。”

祁父拍拍小儿子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我还等着亲眼看你们成家呢也不知道云霄和雨霁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你大概能快点,到时候爸肯定给你们办的风风光光的,绝不让小柏后悔嫁进咱们祁家。”

过了这么久,父亲居然还觉得柏夜是个小弱受,祁星辰想笑又有点想哭,最后甜甜地“嗯”了一声。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祁星辰不忍心姐姐一个人操办年夜饭,赶紧去厨房帮忙。

从去年初四火灾开始,祁家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所幸现在都过去了。

为了庆祝劫后余生,也是为了让即将到来的新年更顺利一点,祁雨霁昨晚拉了好长一张菜谱。祁星辰换好衣服进厨房的时候,看到姐姐撸胳膊挽袖子,磨刀霍霍向猪羊。

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做,祁星辰夺过刀,“我来。”

“你小心点,不要切到手。”祁雨霁应了声,嘟嘟囔囔地去弄其他东西。

过了会儿,肉切完了,祁星辰抓起鱼,洗吧洗吧三下五除二扔进烧好的高汤里。

祁雨霁急了,“快捞出来,你没收拾内脏、没刮鱼鳞!”

“我记得你说过鱼鳞和内脏有营养,”祁星辰很无辜,“所以我才整条煮的。”

“我那时候不是不懂事么。后来爸和哥不在,我去公司主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真的被家人保护的太好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瞎煮的菜你们都闭眼夸好吃,”祁雨霁吐吐舌头,“我以后要好好学习,不会坑你们了。”

“没关系,”祁星辰帮她把散落下来的头发掖到耳后,“继续做大小姐吧,你本就该那样。”

最后一道菜下砂锅,需要闷很长时间,等待菜烧好的间隙,祁星辰跑去后院找祁云霄。

他时常在外面跑,照看那两匹汗血马的任务便落到了祁云霄身上。

祁家有饲养员,但马儿需要时常和主人亲近,才能保持愉悦的心情。祁云霄每隔几天会来看看它们,今天也一样,正拿着刷子帮马儿梳鬃毛。

祁星辰也捞起一把刷子,有样学样地去刷另一匹。结果可能方式不对,被马儿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

祁云霄忍不住笑了,把弟弟拉到一旁,掏出手帕,边给他擦脸边感慨:“多亏有你,祁家才能挺过今年。”

“别这么说,”祁星辰努努嘴,“我也是祁家人嘛。”

祁云霄动作顿了顿,“星星,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我不会逼问你,但你要记住,我永远是你的大哥,祁家永远是你的后盾。如果有心事了、在外面受委屈了就回家,我养得起你,嗯?”

“好,”祁星辰深吸口气,郑重道:“我知道了,谢谢哥。”

可能是打春早的原因,今年除夕没有往年冷。忙活了整整一天,终于所有饭菜都成功出锅了,祁家人换上整整齐齐的红色衣服,围坐在餐桌前。

没等宣布开饭,忽然听张姨喊:“小少爷,您慢着点!”

祁星辰:“”

他知道谁来了。

祁嘉泽穿着黑色的机车服,风风火火地跑进饭厅,把背包往凳子上一扔,非常不见外地挤到了祁星辰身边。

高考他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成功考上和陶宣约定好的大学。这学期刚军训完,皮肤比以前黑了点,身体也更壮实了,已经隐约看出几分男子汉的影子。

但傻fufu的毛病仍没改,他抱住祁星辰,使劲左右晃了晃:“哥,哥夫呢,怎么没来?”

祁星辰没躲,任他抱着:“哥夫回家过年了。”

“嘁,我还想拉他打几把农药呢,那算了,”祁嘉泽嘿嘿笑,“以后上分别找他,找我,我带你。”

“行,我有空找你玩。快别闹了,吃饭吧。”

祁嘉泽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然后承担起小辈的责任,给哥哥姐姐乘汤,给大伯倒酒。看到他的成长大家都很欣慰,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团圆饭。

春节的饺子是不能少的,作为包饺子十级大师,春晚刚开播,祁星辰便指导祁雨霁和祁嘉泽揉起了面团。

揉到一半,可视电子锁提示有人来了。他大概能猜到是谁,擦干净手跑出去,大门外果然是梁景。

梁景将红酒递给祁星辰:“我爸给伯父的,我就不进去了,帮我带声新年好。”

“嗯,”祁星辰接过来,沉默片刻后道,“梁景,我要走了。”

《夜之桃》里,除了陶桃之外,只有梁景知道祁星辰的真实身份。闻言,梁景身子僵了下,想问,又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他不敢问,不敢确定对方说的“走”是什么意思。

是又要出去工作了,还是永远离开这个空间。

见他不说话,祁星辰拍拍他的肩膀,“但我走是好事,你再也不用因为错过竹马的死而难过了。你的发光体会一直在,也请你帮他成长为更好的人,好不好?”

梁景垂下眸子,许久后才抬起头,笑着说:“好。也祝你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

十二点敲钟,祁星辰收到了属于自己的大大大红包。祁父给他的题字是“长风破浪会有时”,与天下所有父亲一样,期盼着孩子能有自己乘风破浪的人生。

收好红包,和家人互道新年快乐,祁星辰回到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展开纸笔,借着台灯暖黄色的光,落下第一行字:

“祁星辰,你好,我是另一个你。

收到这封信时,也许你会觉得惊讶或滑稽,但我猜你不会扔掉它,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与你家人有关。

你姐姐的男朋友周屿是个人渣,这是咱们都知道的事实。不过19年4月2号那天,请你千万不要与他产生冲突。打架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可以录下他欺负你的视频拿给姐姐看。比起教训他,快点让姐姐摆脱渣男更重要,是不是?

你喜欢梁景,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还在为他的不告而别伤心。可伤心同样起不到任何作用,你需要做的,是先看清自己对他是真的爱情,还是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依赖。如果你确定是爱情,那你可以用他离开这段时间磨炼自己,把自己打造成更好的人。等他回国时,给他看到一个发光体般的你。

也许你一直认为弟弟祁嘉泽不学无术,其实不是哦!他是个和你一样聪明、善良、讲义气的小孩。身为他最信任的哥哥,你有责任也有义务引导他走向更好的未来。他同级有个叫做陶宣的同学,身患重病,请你告诉嘉泽好好善待陶宣,试着和陶宣做朋友。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他们会给你一个大惊喜的,哈哈~

最后,我为什么能确定你会看完这封信呢?因为我知道,在家人爱你的同时,其实你也在深深爱着他们。你不必觉得自己不配家人的爱,你们流着同样的血,没有谁比他们更能看见你的好了。你要知道,你所拥有的一切,是很多人永远得不到的。所以放下包袱、敞开心扉去拥抱你的家人吧,也许你会发现另一番天地。

说了这么多,你已经嫌我啰嗦了吧。那我就不说了,我会在另一个空间祝福你——祝你永远幸福,永远被爱。

世界上的另一个你。2021.2.7。”.

大年初一早,祁星辰去监狱见了陶桃最后一面。《夜之桃》重启后,她是唯一带着记忆的人,只有给她,才能确保这封信交到原主的手上。

从监狱出来,他没回家,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到了刺青店。针刺进血肉的感觉很痛,但从始至终,他唇角都是含着笑的。

拿到影帝后,祁星辰手机基本上响个不停,不过他完全没管,又好好陪了家人一天。

2.8号凌晨,像约好了似的,他和柏夜同时落地G市——那个有着他们的家的沿海城市。

他们曾在这里庆祝柏夜出道八周年、庆祝两人相识一周年、庆祝柏夜的生日,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封存着最美好的回忆。

如果非要选一个地方作别,这里留下的甜,应该够驱走心里的苦吧。

陶桃行刑的时间是2月9日早5点,柏夜看看表,“现在七点,距离回到现实还有二十二个小时,你想做点什么?”

“先吃早餐吧,”祁星辰牵住他的手,“赶红眼航班好累,我肚子快饿瘪了。”

柏夜摸摸他的肚子,真的瘪瘪的,吩咐阿伦找早餐店。

早餐店遍地都是,选到能容纳顶流和影帝的地方却不容易。为了不耽误时间,祁星辰不管那么多了,随便指了一家。

他刚做完刺青不能吃辣,哪成想柏夜也没选辣的食物。在路人惊诧的目光中,两位大明星风卷残云,吃光了一桌子早餐。

肚子里有食儿,祁星辰的思路也活泛起来,他摇摇柏夜手臂:“咱们在一起这么久,每次去电影院不是做活动就是跑路演,还没正常看过电影呢,去看场电影吧。”

“我找找”柏夜打开购票软件,“最近的一场是四十分钟之后,爱情片。”

“就它了。”祁星辰拍板。反正他不是真想看电影,而是想和柏夜把没做过的都做了。

柏夜了解他的想法,买了最后一排的票,开导航让阿伦往电影院走。

看电影必不可少的是零食,柏夜以前没谈过恋爱,但看过猪跑。进影厅换完票,柏夜道:“你在这儿等我,不准乱走。”

祁星辰不知道他要干嘛,点点头,靠在栏杆上和阿伦玩消消乐。

他戴了口罩帽子,低下头很难认出是谁,不一会儿柏夜回来了,拿着一大筒爆米花、两份冰淇淋两杯奶茶。

阿伦先是在心里算了算热量,而后反应过来一件事:“老板,我的呢?”

祁星辰捡出爆米花桶最顶端那颗,塞进柏夜嘴里:“快吃。”

“进去吃来得及,”柏夜嚼嚼,“在这里容易被拍。”

“不行,这颗颜色最重,沾上的黄油和糖最多、最好吃,进去黑漆漆的该找不到了。”

在一起这么久,小男友一直坚持把最好的东西给他,柏夜心尖微颤,拉下口罩,给了祁星辰一个爆米花味的吻。

“”阿伦捉急,“不是,老板,你们管管我,我没有零食!”

可惜阿伦抗议无效,影院广播提示可以检票入场,那两人一人抱着一堆吃的,有说有笑地检票去了。

初二早上的影院人不多,最后一排除了他们还有两对小情侣,看到动人处,柏夜发现女朋友们都靠在男朋友肩头嘤嘤嘤,伸手按按祁星辰的头。

没按下来,反倒被咬了一口。

不过凳子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更紧了。

电影结束,阿伦终于如愿吃到了零食——柏夜把剩下半桶爆米花丢给他,带小男友直奔娃娃机而去。

电影院旁边就是电玩城,面对着一整排娃娃机,隔壁星星都要馋疯了,期待道:“夜哥,你行吗?”

柏夜挑挑眉:“男人不能说不行,看我每种给你抓一个。”

“你打算怎么抓?”

“有它。”柏夜从身后拿出来两大袋硬币,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他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技术不够钱来凑,两大袋游戏币灌下去,倒真如他所说,每种娃娃抓到一只。

这么多娃娃没地儿放,祁星辰兜里揣几只,腰上夹几只,手里连提带抱一大堆。路过的女孩见了,都忍不住停下来拍照。

看其中一个女孩漂亮,阿伦咂咂嘴,“星星,反正你也玩不完,送她一个呗。”

祁星辰头被特大号娃娃遮住,说话很艰难:“不行!”

柏夜:“要送你自己抓去。”

阿伦:“呜呜呜呜呜。”

然而哭完了,阿伦照样得听老板的吩咐往下个地点进发。一天无数个地方跑下来,他越来越奇怪——

怎么老板就跟世界末日要来了似的,把能玩的几乎都玩了个遍呢?

可惜他得不到答案了,刚在海边大排档撸完串的两个人,非常无情地丢下他,牵着手回到了二人世界小别墅。

进屋后,他们没急着洗澡,并肩躺在床上,舒服到每个毛孔都在叫嚣。

祁星辰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夜哥,咱们今天都干嘛了?”

“看电影,抓娃娃,打电动,玩旋转木马,去鬼屋,坐过山车,在海边吃了一顿烧烤唔,还顺道打了二十分钟水漂。”

“玩了这么多”祁星辰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夜哥,现在几点。”

柏夜看了眼表,“快零点了。”

听到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几秒,随即祁星辰扯扯柏夜衣袖,“夜哥,去洗澡吧,一起,咱们只剩一件情侣该做的事没做了。”

柏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起身抱着人去了浴室。

今天一整天,他们谁都没提记忆重置的事,好像太阳一定会如常升起,也好像明天睁开眼睛,一定会看见彼此的脸。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明天”这两个字有多沉重。

它代表着新生。

也代表着,遗忘。

柏夜把祁星辰抵在墙上,两人疯狂的接吻,吻到榨干对方最后一丝氧气,吻到似是要把爱人印进身体里。

空间逐渐灼热,柏夜手探进祁星辰的T恤,向上滑到胸口之时,指尖触到了与细腻截然相反的感觉。

“这是什么”他皱着眉掀起T恤。

随即在小男友的左胸,看到了一枚月亮形状的刺青。

祁星辰心知他一定会看到,红着脸解释:“刺青可以刺破皮肉,将图案永远留在身体里。夜哥,我想我想用这种方式记住你。”

柏夜指尖抚过那图案,忽然笑了。

“好巧,我也想用这种方式记住你。”

柏夜脱下上衣,左心口同样的位置,

刺着一枚耀眼的星星.

一场情丨事延续很久,从浴室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祁星辰靠在柏夜肩头,听着他的心跳。柏夜摸摸爱人柔软的头发,低声问:“好不容易拿到影帝,却不得不离开,不可惜吗?”

“不可惜,”祁星辰的声音软软的,“如果没穿书,可能我这辈子都体验不到被家人疼爱、被粉丝崇拜、被授予最高荣誉的感觉。能有这样的经历我已经很知足很知足了,我不贪心。”

“那等回去之后呢,想不想找你的亲生父母?”

“不想,”祁星辰干脆道,“如果他们主动找我,我会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可要是他们不找我的话我也不会打扰他们的生活,我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柏夜心脏被牵扯着,丝丝络络的疼。他不想再提不开心的事,捏捏祁星辰后颈:“实话实说,咱们第一次见面,我用台本抽你的时候,你害不害怕?”

“其实没什么感觉,那时候晕乎乎的,脑袋里全是‘我爱豆怎么会来’,根本没心思害怕。”

“机场呢,为什么不给我买咖啡?”

“你居然还惦记着!我当时好像是算错人数,忘把你算进里面了。”

“穷游那次自行车赛,其实我比你早到五分钟,你不知道吧。”

“!!!我骑的已经够快了,你比我还快,你是怪物吗!!!”

祁星辰顿了顿,“那你知不知道,你用戒指为我换冰淇淋之后,我按照你的指围,又定了一只戒指。”

祁星辰深吸口气:“当时咱们不熟,我怕你嫌不好看,一直没敢拿出来。后来咱们在一起了,我想等我的矿开出最好的钻石,镶完后”

“说了这么多,”柏夜出声打断他,“戒指呢?”

祁星辰略显惭愧,“在家呢,没带。”

柏夜狠狠弹了他脑门一下,无赖道:“算你欠我的,等回到现实,必须赔我一只戒指。”

“好,”祁星辰捂住脑门,眼泪汪汪。

紧接着他打了个哈欠,“是不是你弹的太重,我突然好困”

不是弹的重,是

五点快到了。

没人愿意清醒地面对离别。

像以前无数个夜晚那样,柏夜将人揽进怀中,“困了就睡吧,宝贝。”

祁星辰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临阖眼之前,他喃喃道:“晚安,老公。”.

“呼叫外科普二房护士,呼叫外科普二房护士,有病人需要换药,有病人需要换药。”

“哎呀,你这个小孩子走路不长眼嘛!我左腿刚打的石膏,要是给你撞坏了,你看我找不找你家长!”

“大爷,我就给您打个点滴,不打肌肉针,您不用嚎!”

“滴——滴——滴——”

是谁在说话?

嘈杂的声音争先恐后钻进耳朵,祁星辰皱皱眉,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坐起来环顾四周,旁边全是穿蓝白条纹衣服的男女老少。最里侧那张床,一身白大褂的男人边看输液瓶,边往手里的本子上写着什么。

哦,他在医院呢

可他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应该在看柏夜演唱会的路上啊!

脑子里一片混沌,祁星辰使劲晃了晃,又使劲晃了晃,眼前渐渐出现了一辆小轿车驶来的场景

对,想起来了!他在去演唱会途中接到站姐的电话,得知柏夜从舞台上摔下去,当时慌了一下——

就不小心被车撞了!!

天呐,他现在是完整的吧?祁星辰赶紧掀开被子,低头仔细观察。

嗯,胳膊和腿还在。

那脸呢,会不会被撞毁容?

他拔掉手上的针,叽里咕噜滚下床,站起来的时候脖子稍微有点僵,扶着脖子跑去公共卫生间。

站在镜子前,左右端详一圈,结果算是喜人的——脸和脑子都在,只是脖子上箍着一个重重的颈圈。

很好,除了脖子受伤以外,他是完整的

不对,开心不过三秒,祁星辰心头闪过一丝奇妙的感觉。

他不是完整的,他好像缺了一点东西。

他下意识解开病号服扣子,观察着自己的前胸。那里的皮肤光洁细腻,未在车祸中受到丝毫损害。

可他能确定,那里不该是这样的!

他缺了一点东西!

巨大的恐慌自心底席卷而来,他隐隐有种预感——

如果不弄清自己缺了什么的话,他可能这辈子都要像行尸走肉般,永远活在麻木与遗憾之中!

顾不上别人的想法,他疯了一样跑出去,随手抓住一位护士,指指自己胸口:“我这里缺了什么,你知道吗?”

“啊——”护士吓的闭眼大叫。

祁星辰甩下她,跑几步,又抓住一位大妈:“阿姨,我这里缺什么你知道吗?”

“呸,”大妈狠狠啐了一口,“小伙子长的人模人样,居然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人呐,快来人呐,耍流氓啦!”

大妈扯开嗓门,不多时祁星辰身边便围了一圈人。几个小姑娘红着脸从指缝里偷偷看他,剩下的都啧啧称奇。

可能是看他长得不像流氓,人群里有人道:“他会不会是犯失心疯了?”

“失心疯?真有可能,他不是问他缺什么么,我看有可能是心丢了,哈哈哈哈!!!”

心丢了

心丢了

祁星辰怔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心丢了”,他伸手抚上心脏的位置。

隔着表皮,那里似是有一枚月亮的印记。

“月亮月亮”

他失神地喃喃着,某个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呼啸而至。

练习室、机场、行人如织的丹麦街头。

海洋世界、演播厅、闹哄哄的节目组后台。

化妆间、酒店、临海的二层别墅。

舞台、录音棚,以及胸口的月亮纹身。

他不是丢了心,是差点丢了比心更重要的东西。

他的男朋友,他的爱人,他的柏夜!

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抓到救命稻草,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跌跌撞撞跑到一个女孩面前:“柏夜在哪?”

女孩吓的后退一步。

他又问护士:“柏夜呢,他也受伤了,他在哪?”

“你、你说的是,是那个唱歌的柏夜吗?”护士话都说不利索了,指指上面,“他、他在VIP。”

他也在这儿

他也在这儿!!

祁星辰挤出人群,来不及找电梯,拔腿跑进了楼道里!

与此同时,顶层VIP。

柏夜夺门而出,一巴掌糊醒打瞌睡的阿伦:“快去查一个叫祁星辰的男孩,本地大学生物系,是我的粉丝,刚在看我演唱会的路上出了车祸。”

阿伦被他打的后背火辣辣,呲牙裂嘴:“老板你找这人干嘛?再说叫祁星辰的一大把,我上哪抓去?”

“别啰嗦,”柏夜摊开掌心,“这只耳返就是他送的,你也可以问问后援会。”

“老板”这时一直在医院照顾他的小蛮弱弱道,“你说的这个祁星辰我好像知道,因为长得好看,我常去五楼普通病房偷看他来着。”

五楼

柏夜瞥了眼自己的楼层,二十八。

“老板,你的胳膊不方便,要么我替你看看?”

没等小蛮说完,胳膊仍打着石膏的柏夜,已经不见踪影了。

等不及电梯,柏夜冲进楼梯间,口中默念:“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脖子受伤,跑起来使不上力,祁星辰咬着牙往上冲:“七、八、九”

这家医院举架高,楼梯似乎比正常医院多两阶,柏夜接着念:“十九、十八、十七”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能见到柏夜了,祁星辰抹了把汗,“十一、十二、十三”

距离渐渐缩短。

楼道里充斥着急切的脚步声,以及粗重的喘丨息声。

“呼呼呼”

第十五阶的缓台,祁星辰揉揉流进眼睛里的汗,刚要继续爬——

抬眸,看到了另一个穿着蓝白条病号服、胳膊打着石膏的人。

那个人眉眼如初,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下颌线窄且凌厉,肩宽腰细腿长,整个人散发着强大的攻击力。

那是他,仰望了八年的光。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他们第二次久别重逢。

良久,柏夜向他伸出手:“你欠我的戒指,该还了吧。”

“嗯,”祁星辰侧头,泪水夺眶而出,“我还。”

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爱,可以改变一切既有的轨迹,包括记忆。

那颗遗落在深渊的星星,终于回到了他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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