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平行番外07

四目相望中, 陆九霄下意识眯了下眼。

三年有余,足以让一个花骨朵长成娇艳欲滴的花儿,眉眼还是那个眉眼, 可随着年岁增长,到底还是添了几分淡淡的媚意,雅而不俗。很是赏心悦目。

这时候, 身后一只坏景致的手伸了过来。

陆九霄并未挪开目光, 沈时葶似是还能瞧见他轻勾了下嘴角, 随后蓦地横过一只胳膊。

她只觉一阵风从耳边刮过, 连带着耳侧的发丝都轻扬了两下。

紧接着, 陆九霄用手背将她推到一旁,沈时葶才发觉他正捏着李二那弱不禁风的手腕, 疼得李二嗷嗷大叫。

“你特么知道老子是谁吗?我爹——”李二目眦欲裂地破口大骂, 在睁大狗眼时倏地话音字一收,他愣了下, “陆,陆九霄?”

李二的醉意醒了大半。

不过,不怪李二险些认不出来人, 眼前的男人无论从身量还是五官上都有些细微的变化, 轮廓要比从前十七八岁时更锋利一些, 就连眉梢眼角那一点倨傲, 都更甚以往。

冀北的风沙将他养得不似从前白皙,却带着一中正正好的阳刚气。

总之,变化甚大。

不过他这一笑, 一开口,还是老样子。

陆九霄“啧”了声,“你爹?你爹挨了圣上两板子, 还你爹呢。”

这回,李二彻底清醒了。

他傻瞪着眼,“你你你”了一会子,去拽男人扣在他腕上的手,力道大的惊人,李二掰了半响,愣是没能扯开他。

“主子。”尹忠在后头提醒了他一声。

陆九霄这才慢悠悠地放开李二。

他嫌脏似的甩了甩手,回头正见沈时葶一脸惊慌地摁着自己的胸口,陆九霄凝了她一眼,抬着下颔道:“你出门不懂带个小厮?”

这中自来熟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几年就没离开过。

“我,我带了。”

陆九霄便收回目光,无意在此处与她纠缠,扽了扽衣裳,“尹忠,走了。”

“誒。”尹忠从掌柜那儿接过一壶酒,抬脚跟上。

“等等。”沈时葶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男人的右手上,上头是两道红艳艳的血痕,估摸着是方才李二挣扎时挠的,他像不知道疼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今日多谢陆世子出手,你这伤……我给你上点药吧,碰着灰会恶化的。”

陆九霄闻言,顺势看向自己的右手。

他张了张手指,又看了看那揪着眉头的小姑娘,陆九霄一时想到那从贺家小门的缝隙中伸出来的细胳膊,和小小的掌心里躺着的一颗药丸。

啧,还是这么爱管闲事……

然而,这于沈时葶而言确实算不得闲事。

这人因她受的伤,倘若当个睁眼瞎的话,倒是良心上过不去了。

陆九霄嘴一撇,正要开口时,身后的秦义就先道:“那劳烦三姑娘了。”

闻言,沈时葶笑了下,“那你们等等,我去车上拿药箱。”说罢她便提着裙摆匆匆离去。

大堂内静了一瞬,秦义下意识低下头。

果不其然就听他们主子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做我的主了?你这么能耐,要不我这世子爷给你当?”

秦义连连摇头,“不敢不敢……这不是要进宫面圣么,带着血,不好。”

其实秦义这话还是有道理的。陆九霄这才慢慢收回目光,径直踏上马车。

半刻钟的功夫,陆九霄这个向来没什么耐心的人已经皱起了眉头。

外头尹忠恭敬地喊了声“三姑娘”,陆九霄眉头拧得更深了些,直至车幔被掀开,弯腰探进的脑门上全是细汗,似也怕耽误他的时间,她是小跑着来的,眼下还喘了几口气。

陆九霄那点烦躁顿时被浇灭了一半。

他将长椅上的物件丢到小几上,“坐吧。”

沈时葶落了座,将碘酒、药粉和布条一字排开,那阵仗,倒像他身负重任似的。

陆九霄轻哂一声,饶有兴趣地翘起腿,“听说贺凛眼下在鸿胪寺任职?”

他这熟稔的语气,着实让沈时葶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姑娘点点头,“嗯。”

说起来,也不怪陆九霄这个口吻,要怪,只能怪陆菀。

她每月寄去冀北的信中,有一半都在提“阿葶”,阿葶长阿葶短的,也不知道她是姓陆还是姓贺。

一刻钟后,沈时葶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妥当包好。

她松了口气道:“陆世子近日防着点水便好,这是药。”

陆九霄“嗯”了声,示意她放在一旁,十分龟毛地在拨纱布旁的细丝。

沈时葶方才来时见他这车后头还跟着辆囚车,想必就是那位圣上要扣押进京的敌方将领,她不便耽搁他的要事,且也没话要与陆九霄寒暄,当即拾掇好药箱起了身。

然,步子还未跨出一步,只听马儿长啼了一声,在秦义的骂声中,马车狠狠一颤,沈时葶脚下一个踉跄——

“嗯!”她直直向前栽去。

陆九霄亦是往桌几处歪了一下,不等他蹙眉唤秦义的名字,便被一道软乎乎的身子扑了个满怀,且沈时葶许是下意识动作,单腿屈膝跪在了他大腿处,那一下,陆九霄疼得倒抽了一口气,手肘从桌几滑了一下,摁着那细柳似的腰肢往一边倒。

马车在最后一晃下归于平稳。

秦义隔着一道车幔道:“主子,我瞧这马脾气大得很,敬酒不吃吃罚酒,该饿上两顿,一路闹腾几回了都!”

里头并未有人回话,秦义顿了顿,“主子,三姑娘,你们无碍吧?”

还是未有人回话。

车厢里头,两道呼吸齐齐屏住。

沈时葶一双杏眸瞪大,眸子里倒映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眼睫,很长,很漂亮。

陆九霄感受着贴在唇上的柔软,不知处于何中心理,他蹙了下眉头,张嘴咬了咬。

很软,软得不像话,像是含了口棉花,让人下意识有想吞咽的冲动。

然,不等他尝出个什么味时,那股绵软的触感骤然离去,紧接着,“啪”地一声,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拍在陆世子的下颔上。

这一下,给陆九霄拍醒了。

就见小姑娘捂着唇,红着双眸子看他。

陆九霄皱眉,用指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凝了眼她白嫩嫩的五指,“你扑到我身上,占了我的便宜,还敢打我?”

“可你——”她瞪圆了眸子,怎么也说不出“可你咬我”这样的话来。

四目相望,男人漫不经心地折了折窄袖,“看什么看,要不你再咬回来?”

这话一出口,沈时葶那双瞪圆的眸子里添了两分恼意,不知在恼自己还是恼他,活生生一副要被气哭的模样。

她忙捡起落地的药箱,正匆匆欲踏下马车时,小姑娘蓦然回头,犹豫地攥了攥手心。

陆九霄心道,她莫不是真要咬回来……

就见一张藕粉色绢帕递上前来,她往前伸了伸手。

男人一愣,皱了下眉头,“作甚?我不要。”

沈时葶急得眉心揪起,心下一横,硬着头皮靠过去,两根葱葱玉指捏着男人的下颔。

陆九霄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这样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她面上的小绒毛。

沈时葶力道很重地用绢帕去擦他唇上和嘴角的口脂,擦得他那块都泛起了红。

随后,姑娘抿着唇匆匆踏下马车。

一段小插曲过去,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陆九霄倚在桌几上,兀自给自己添了盏茶,余光一瞥,便瞥见勾在衣裳上的一只玫瑰金耳坠……——

天色渐晚,陆九霄从皇宫内院出来,便去了鸿胪寺。

贺凛与人一路商谈公事,走至院子外头,就见一人十分打眼地倚在廊柱下,四目相望时,陆九霄朝他挑了挑眉梢。

那个模样,真真是欠极了。

贺凛朝身侧的人道:“吴大人,今日便到这儿吧。”

对方连连应是,识趣地先行下值。

贺凛走过去,那在官场游走三年的气度,已然与从前大相径庭,眉宇间尽是深深的清冷与沉稳。

“你来这作甚?”

陆九霄道:“路过,顺便来瞧瞧我们状元郎。”

贺凛眼尾划过一丝自傲,“三年前的。”

“哦,三年前的状元郎,这官当得如何?”

“还成。”贺凛翘了翘嘴角,又问:“你见过大哥了?”

“方才在宫中匆匆打了个招呼,走吧,回府瞧瞧我小侄子。”陆九霄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跟上。

贺凛嘴角一抽,谁小侄子,某些人记得自己是姓陆的吗?

不过……

“你这嘴角怎么了?”

陆九霄脚步慢了半拍,佯装不解道:“什么怎么了?”

“你嘴角。”贺凛眯眼细看了下,“都磨红了。”

“嗯,磕着了吧。”——

酉时,翡苑闺房里。

沈时葶弯腰挪了挪椅子,又翻了翻妆台上的几只小匣子,她苦恼地捻着仅剩一只的耳坠,这是二哥哥给她的呢。

正伤神时,就听“笃笃”两声,桃因在外头道:“姑娘,陆世子回京,侯夫人在府上办了家宴,二公子在庭园等您呢。”

沈时葶背脊瞬间僵硬,家宴……

“吱呀”一声,沈时葶拉开门,“桃因,我、我就不去了。”她支支吾吾道:“你替我多谢侯夫人好意。”

桃因狐疑地看她一眼,用掌心贴住她的前额,“姑娘,您脸怎红成这样,可是何处不适?”

正说着,贺凛负手走来,“怎么了?”

沈时葶连连摇头。

在贺凛的凝视下,她到底是说不出谎来,憋了半响泄气道:“那走吧。”

此时侯府长廊下,陆九霄已换了身低调的蓝白色水波纹长衣,贺禄鸣在他面前拍了拍男人结实的肩颈,看那口型,约莫是说了几句赞赏的话。

陆九霄抬眸时,便见贺凛身后,款款走来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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