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钻心蚀骨
帝都大学, 赵霈和导师在林荫小道上边走边聊，昨天放了暑假，今天大部分同学都陆陆续续返家了, 学校现在很清静，没什么人。
“你在为读研做准备, 这个我知道, 但今天我想跟你聊的是，你有没有兴趣去国外读研。”眼神审视。
赵霈闻言一顿，如实对导师说：“我看上的学校都需要自费，给奖学金的那些我不是很喜欢。”国外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不小的负担, 虽然赵霈存了些钱，可远远不够，他宁愿留在国内读研。
导师听完语重心长地说：“是这样的, 我建议你走公派留学这条路，对于你，学校领导那边特意跟我聊过, 希望你钻研专业知识, 去国外学更多目前国内还没有开拓出来的东西，费用国家这边负责, 只是有条件的，结业后需要回国，进入到需要你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公派留学固然好，可以节省学费生活费等费用，可以专心搞学术, 但这也意味着你的未来和国内捆绑在一起，需要毕业后就立即回国为国家工作，有的是终身制, 有的则直接签协议，结束后需要签长期工作合同，当然，有的条件宽松一些，只需要工作几年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看个人选择。
而喜欢自由，家里条件可以的学霸们并不喜欢提前决定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因此很少会选择公派留学，太有局限性。
对于赵霈，老师也知道赵霈不需要被捆绑，他完全有能力在国内读研，甚至毕业后也会有一番大作为，但现在是国家需要他，不管公费还是自费，他都是要被招揽的存在，在一些毫无进展的重要项目上，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加入。
赵霈听得出导师话中的期盼，也明白这个时期国家紧缺人才，但他这一刻没有想到国家，也没想到未来，窜入脑海里的竟然是林湛的样子。
当发现自己的内心只想着私事而无责任时，赵霈有些羞愧，他微微侧过脸看向旁边被太阳炙烤的地面，语气平静地说：“我会好好考虑的。”距离读研还有一年的时间，与其说是好好考虑，不如说赵霈已经答应了公派留学这件事。
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彼时的他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在那一刻冲动的跟林湛告白，不然如果自己去国外读研，对于林湛太不公平了。
一去就是三年，草率恋爱过于自私。
而且他未来回国后要从事的职业定然不会那么透明，不然为什么要提前签保密协议。
这天和导师聊过后，赵霈已经有了决定，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父母，却非常想和林湛见一面。
林湛接到赵霈电话的时候，正在自己的画室待着，听到赵霈想约他见一面，婉拒了。
“不行，我得在家陪我妈，过段时间吧，下周我有空了叫你？”林湛准备这段时间好好陪陪林傲涓，帮助她恢复状态。
赵霈看林湛不方便也没有强求，只是心里隐隐的有些失落。
“没事，等下周你有空了再说。”赵霈自嘲地想，距离去国外读研还有一年，他干嘛一副下一秒就会分离的样子。
林湛和赵霈结束通话后，在自己房间画画到下午四五点，起身去看林傲涓。
林傲涓醒过来有半个小时了，她换了套衣服正坐在二楼的大厅听着轻音乐，吴婶给她放的。
医生说听轻音乐有助于缓解焦躁的心情，帮助她调整情绪，林湛打开门就看到林傲涓正坐在按摩椅上闭目养神。
林傲涓听到动静，正看眼看过去，发现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笑眯眯地冲他招手，同时另一个手按暂停，从按摩椅上起身，迎接林湛。
“湛湛，你午休起来了。”她以为林湛刚午休结束。
林湛扶着林傲涓坐到沙发上说：“妈，你睡好了吗？”
林傲涓嗯了两说：“睡好了”然后打量林湛的脸，伸出手摸了摸说，“为什么妈妈有一种好久没见到你的感觉，明明我才出去了几天而已。”
林湛笑着说：“这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几日不见肯定跟好久没见似的。”
林傲涓被他逗笑了，点着他的脑袋说：“妈妈被你说服了。”
虽然林傲涓出院了，但老爷子那边也没说要举办家宴，担心到时候大家坐在一起，看到不喜欢的人和喜欢的人会刺激到她，老爷子就没提，不过他倒是第二天亲自过来看了看林傲涓，也和林湛说了会话。
看到他们母子都好好的，老爷子心情不错，陪着吃了中午饭，看着林傲涓吃药去休息，又单独和林湛说了一些话。
“这个暑假你就别乱跑了，好好陪陪你妈妈，她的病情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不稳定，医生那边其实不建议现在出院，想让她待到明年再出来，但我见她吃了药痴痴呆呆的样子着实难受，不如接回家里，请医生和护工在家里看护着，只要不出去，待自己家总比待在那冷冰冰的病房自在，你看，这回来了比在医院状态都好多了。”最起码看着没有在医院里那么迟钝。
林湛闻言忙不迭点头说：“我会的，暑假也不打算去外面旅行，这段时间会经常待家里陪着妈妈，让她快点恢复。”不想让老爷子担心。
老爷子语气感慨地说：“你是个好孩子，越长大越懂事，你妈妈其实已经比很多女性幸福，虽然是个孤女，但被我林家人收养，有优渥的环境，足以无忧无虑一辈子，但却在感情上走了岔子，钻了牛角尖，当然，我也明白这不仅仅是钻牛角尖的问题，很可能是遗传了她亲生父母的基因导致的结果，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养她这么大，怎么忍心她后半生在那样的环境里度过，只是……未来病情没控制住，我怕是也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只能是待在医院度日了。”
林湛说：“让爷爷操心了，我看妈妈恢复的还可以，其实从前也就是喝醉了会说点胡话，其他时间是很正常的，不是那件事刺激的她，大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过我相信未来会越来越好的，我会监督她吃药，配合医嘱。”想到林仁益，林湛心里就忍不住爆粗口，还好这次没饶他，据说判决已经下来了，得在里面一年半载什么的。
老爷子到下午才离开，林恒远那边只是和林湛通了个电话，他可不敢来，都知道林傲涓的症结在那里，但也没有要牺牲林恒远的感情成全林傲涓的道理，那么就只能避着了。
林湛倒也不觉得陪在林傲涓身边日子过得枯燥，他画起画来也是几个小时的坐在电脑前，或者拿着平板陪着做推拿的林傲涓，时间嗖嗖的度过。
这样一日一日的陪伴让林湛觉得林傲涓在恢复。
只是到了8月初的时候，林傲涓午睡醒过来，看到电视上出现林澜的身影，拉着林湛的手说：“你看，他多潇洒啊，本来你也可以这么潇洒。”
林湛看到林傲涓还认识林澜，一开始还开着玩笑说：“你还记得他啊。”
直到林傲涓说：“我当然记得他，不就是那个贱女人的儿子，他抢了你的位置，早晚弄死他。”语气里有怨愤。
林湛一听这话就头疼，还以为吃了药会好很多，看来还是对这事儿耿耿于怀，甚至都动了杀心。
林湛忍不住说：“他怎么会抢了我的位置，我不是你收养的吗？”那他总不能配合林傲涓说，行，那我们就把他弄死，位置再抢回来？
万一加深了林傲涓的仇恨心理，真的去杀人怎么办。
林澜也太惨了。
他得让林傲涓认清一件事，他林湛根本不是林恒远的孩子。
他为了照顾林傲涓的心情都不敢和林澜来往，现在听到林傲涓要弄死林澜，难道还为了她的身体情况一味的顺从她吗？
林湛想到原世界里，林傲涓就一直教唆蛊惑原主去和林澜作对，抢位置，甚至杀人，最后偏执嫉妒心作祟的原主毫不意外地走上犯罪谋杀的道路，除此之外还干了很多不道德的事情……
难道不管怎么安抚林傲涓，她最后都会往谋杀林澜那条线上出发吗？
想到这里，林湛有点不想让林傲涓这么悠闲的待在这里，真的很担心她酿下大祸，与其这样，不如在医院里好好接受治疗，免得伤害到别人。
老爷子固然心疼她在里面孤孤零零的，可是如果危及到他人生命安全，林湛还是想她失去一部分自由，给别人一份安心。
现实世界也有不少家里看护不周，精神病人跑出来持刀杀人的，被杀死的人太无辜了。
他不想林傲涓也做这样的事情。
林傲涓听到林湛的话却并没有反应很激烈，林湛以为她会崩溃什么的都没出现。
她反倒只是平静中透着坚定地说：“你是我生的，才不是收养的，你别听被人胡说。”她认为林湛这么说都是别人扯得慌，她只认可自己心中的那一套逻辑。就算是林湛告诉她真相，她也不认可，不动摇。
林湛看她目光坚定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可能和一个精神病患者说什么证据，说什么事实，就算铁打的证据摆在面前，对方根本不接受你也没办法。
他只能先加强护工和医生的看护问题，从一个护工加到两个，医生从一周一次上门改成一周两次，药品必须盯着吃完，不让她离开别墅，只能在别墅内活动，情绪稳定的话可以去别墅外的社区里转一转，但也不能离开这块居住区域。
一旦发现不对就强制带走，护工随身携带镇静剂，反应激烈就打一针。
林湛不敢掉以轻心，整个暑假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不论是林澜还是赵霈都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直到9月开学，医生说林傲涓的病情已经控制的很稳定，没有其他影响了，才把护工人数从两个调整为一个，改成轮班，一个白班，一个晚班。
林湛开学后没有继续住在公寓，白天去上课，晚上回别墅陪林傲涓，虽然时不时地林傲涓看到林澜还是会说一些厌恶的话语，但一直没有什么要动刀子杀人的意思。
林湛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被原世界的剧情影响了。
开学之前，老宅举办了家宴，只是没邀请林傲涓，但林湛去了。
在家宴上，林澜终于见到了整个假期闭门不出的林湛。
想到赵霈也没机会见到林湛，林澜的心情没有因为见不到林湛而太过起伏，事实上他也很忙，生怕趁着他在忙的时候被赵霈给趁虚而入，后来知道林湛一直没怎么出去过，在家陪着林傲涓，林澜整个人放松多了。
不过看到林湛那疲惫的眼神，林澜又有些心疼，吃过饭，私下里避开长辈们，林澜偷偷来到林湛的房间。
林湛这两个月内还是第一次见到林澜，想到自己为了担心林傲涓真的对林澜行凶，操了多大的心，林湛就有点心
情复杂。
他看着林澜各种唉叹气，林澜本来习惯性想嘲讽几句，但看他这憔悴的模样又不大忍心了，语气温柔别扭地说：“听说你这段时间都在家里陪涓姑，很辛苦吧。”
林湛倒不是□□上的辛苦，而是紧绷着的精神有点辛苦，闻言摇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每天画点画，打打游戏，陪陪我妈，时间过得很快。”
林澜说：“不放心涓姑可以多请几个护工陪着，没必要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要懂得支配时间。”
林湛看林澜这别别扭扭的表情，忍不住翘起嘴角说：“我看你是巴不得多请几个护工看着她。”
林澜摸摸鼻子说：“心里想想就行了，说出来显得我很不尊敬长辈。”林傲涓是他接近林湛的绊脚石，但对方怎么说也是长辈，虽然很多时候林澜都有一股把这个绊脚石搬走的冲动，但也仅限想想，行动上还是很尊重林傲涓的。
虽然对方也一心想把他这个绊脚石搬走。
可能是因为林傲涓现在还没有自由可言，活动范围也只能是在自己家，林湛面对林澜时没有那么拘谨。
因此林澜忍不住揉他的脑袋，摸他的脸颊，他都没有太反感或者推开，只是言语上说几句，看到林澜停手也就不再说什么。
林湛说：“林漪准备去你公司实习了吗？”
林澜说：“怎么，你也想去我那里实习？”
林湛作为一个艺术生，听到这话摇着头说：“我就不去找刺激了，我要实习也是去找我自己对口的专业，去你们这种公司，我搞不定。”
林澜说：“是啊，先在我这里实习，以后林氏也需要个掌舵人，她在我这里实习后，毕业了再去林氏，要是能力足够出众，我可以把我自己的公司也交给她来管理。”对于妹妹，林澜还是很有信心的。
林湛看林澜对林漪很有信心，想到林漪是女主，也很有信心地说：“你妹妹绝对行，只要不谈恋爱，绝对可以双担，男人只会影响林漪成功的速度，她和范奕知彻底不好了吗？”
林澜看林湛对林漪很看好，挑挑眉说：“我要不是知道你喜欢的是男生，会以为你喜欢林漪，而且我看你对她的感□□倒是上心的很。”
林湛啧了一下，嫌弃地说：“格局小了兄弟，我作为她的弟弟，当然关心她，但只是作为家人的关心，你不要乱说，让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在老宅，两人不可能发生点什么，林澜也只是单纯的来找他聊聊天，关心一下他，聊完后就离开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湛发现自己好像太紧张了，林傲涓除了那两次说了一些吓人的话，后面就很寻常了，慢慢的病情控制的越来越稳定，再也没说过什么弄死林澜的话。
渐渐地她开始恢复正常的社交，老宅的家庭聚会也照常参加，不会见到林恒远情绪激动，不会因为看到林夫人就骂骂咧咧，更不会对林澜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的病情似乎比林湛最开始穿过来的时候还要好，还要稳定正常。
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了第二年的夏天，这一年的变化让林湛已经完全放松了，放心林傲涓病情的同时，林湛和林漪他们迎来了毕业。
林漪断断续续在林澜的公司实习了一年，吴斐也去了吴氏工作，而赵霈则成功拿到了国外大学的offer，林湛是赵霈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才知道他要去国外读研的事情。
大家这一年来都很忙碌，赵霈有实验要做，有读研的东西要准备，大家的论文，答辩，毕设，实习等等全部都扎根在这一年，忙碌充实也意味着很少见面，大多数是在网上联络。
吴斐因为有事情要忙，毕业的这天晚上，林湛和赵霈单独出来吃饭，两人还是去的那家小龙虾店。
林湛坐下来之前拍了一下赵霈的肩膀说：“好家伙啊，要出国读研一直都没听你说，拿到通知书才告诉我们。”其实是林湛没想过赵霈会出国，因为在原故事里，赵霈好像没出国，和女主安安稳稳的在一起，解决了反派后，两人毕业后没多久就结婚了，结局是赵霈去中科院工作，林漪在林氏工作，属于才子和佳人的结合。
赵霈闻言，坐下后说：“担心不一定能拿到offer，所以就没说，现在分享也不晚吧。”
林湛笑着点头说：“当然不晚，但也称不上早，反正你就是瞒的够深，今晚说什么你也得多喝两杯。”心里则想着，果然不谈恋爱后，男主角更爱学习，直接去国外深造了，厉害啊。
林湛正和赵霈吃小龙虾喝着小啤酒时，林澜给林湛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自从林傲涓病情恢复了后，林湛和林澜的来往倒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了，毕竟林傲涓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看到林湛和林家兄妹俩说话就急眼，她情绪稳定，大家的来往就正常了起来，但这俩人也没有旧情复燃，林湛是怕来往的密切后又刺激到林傲涓，就先这么当普通朋友来往，没有多亲密，但偶尔也可以一起心无芥蒂地坐下来喝一杯。
林湛摘掉手套，接林澜的电话。
“喂，怎么了？”
“你在哪，我拿着你的毕业礼物在公寓门口等了很久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林湛听到这话，噗嗤乐了。
“你干嘛要在公寓门口等我，你还不如等我去了老宅再给我，我现在正在外面和赵霈吃饭呢，你不嫌弃的话就也过来。”
林澜虽然嫌弃，但也不愿意两个人单独吃饭，闻言嗯了一说：“我刚好也没吃，地址发过来。”
林湛挂上电话说：“一会儿我哥过来，他刚刚在公寓等我，还没吃饭，多个人不介意吧？”
赵霈心里苦笑一下，他马上都出国了，现在介意有什么用，面上摇着头说：“没事，来吧。”
大概过了几分钟，林湛担心这位大少爷没吃过这种小饭馆找不到地方，起身去外面迎接，万一找不到多耽误别人吃小龙虾。
当他站在店门口五六米外的街边右侧张望时，并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开着车正往他的左侧这边靠近，其实就算这个人靠近林湛，他也认不出来对方。
这人头上着鸭舌帽，胡子拉碴，坐在车内眼神阴沉地盯着路边的林湛，随后加快油门，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撞了过去。
一个毫无防备，一个处心积虑，蓄谋已久。
加速后的汽车就像是黑暗中突然出现的铁皮怪物，无情的将他前面的人狠狠撞飞，然后看着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坐在饭馆内的赵霈看到这一幕只觉一股寒气只窜天灵盖，不顾一切的冲出来，看到的只不过是浑身是血，这血将林湛的脸都盖住了一半，一部分血从他的头上流出来，一部分则从他的身体里往外冒。
这一幕太过恐怖，以至于赵霈跪在地上的时候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只觉得心脏钻心蚀骨的疼。
“林湛——”他不敢去碰地上的林湛，怕自己一个细微的动作只会加剧他的痛苦，他拿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看向那个开始倒车的司机。
赵霈认出了对方，虽然他戴着帽子，胡子拉碴，面容颓唐憔悴，可他还是认出了这个把林湛撞在地上的人是谁。
一个消失了一年，被学校勒令退学也没出现的人——周信海。
作者有话要说：林湛：行吧，我担心了这么久，不是要搞死林澜，原来是要搞死我。
林澜：我宁愿是搞死我。
赵霈： 虐身哪有虐心来的痛，反正我被虐到了。
ps：别担心哈，小问题，可以期待一下明天的剧情，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