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二 03
宋洋没正经八百谈过恋爱,但不代表他不懂这些，因为从小身边都是做生意的人，他七八岁就跟着他爸“混生意场”,很懂人情世故,很会拿捏人心。
杨啸闻说吃饺子,那他就吃饺子。
宋洋去档口买了一份饺子，素三鲜,7块钱15个。
他买完饺子特意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杨啸闻,然后又发了一句：馋馋你。
忙了一天的杨啸闻累得头疼,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使劲儿揉自己的太阳穴，看见宋洋的这句消息,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告诉宋洋：我包饺子很好吃。
宋洋一边吃他的素三鲜,一边琢磨着杨啸闻的这句话。
有点儿暧昧。
他笑了笑。
这男人也太容易上钩了,轻浮,不太行。
宋洋笑着重新翻了一遍两人的聊天记录，然后在心里给杨啸闻扣了两分，不过，扣掉的这两分很快又补了回来,因为晚上的时候杨啸闻发了一条朋友圈,没有文案，只有一盘饺子的照片。
宋洋原本想评论几句,但最后只是点了个赞，意思是：我看到了,我也明白了。
宋洋其实不确定自己对杨啸闻的这种过度关注究竟是真的喜欢了还是仅仅出于对成熟男人的好奇，很多年轻人都会对年长自己一点点的优秀人士产生那种莫名的好感，这种好感未必就是爱情，可能只是一种仰慕。
从小脑子就很灵的宋洋第一次遇到自己难解的题,他决定寻求别人的帮助，而这个别人，就是杨啸闻本人。
经常有人会讨论一个问题——谈恋爱究竟应该找跟自己很像的人还是应该找互补的人？
这个话题经久不衰，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
宋洋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跟杨啸闻在感情方面确实是态度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杨啸闻喜欢梁多多年，生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之后彼此连朋友都没得做。
宋洋不会这样，他很大胆，也很直接，他只求自己想要的，委曲求全那种事在他这里不可能发生。
于是，在宋洋跟杨啸闻聊微信聊了一个多月之后，宋洋找了个机会把杨啸闻给约了出来。
杨啸闻对这个男生确实挺有好感，甚至在这段时间里每天跟宋洋聊天已经成了他解压的最佳方式。
聪明、帅气、热情，杨啸闻实在很难抗拒这样的人。
不过他也一直处于矛盾中，每次跟宋洋聊完天都觉得自己多喜欢了对方一点，可他的喜欢说出来似乎显得很廉价，因为心里始终横亘着一个梁多。
说好了不再害人害己，杨啸闻觉得还是有必要及时悬崖勒马的。
然而他还没悬崖勒马，宋洋就约他见面了。
距离两人上次在宠物医院偶遇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里，宋洋的实验依旧毫无进展，但因为杨啸闻的出现，他竟然都没了要退学的心思。
压力大的时候就找杨啸闻吐槽，然后听杨啸闻给他讲当初在医学院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宋洋总觉得跟那些医学生相比自己这实验好像真没那么可怕了，从这方面看来，认识杨啸闻也不是一件坏事。
一开始杨啸闻试图拒绝宋洋的邀约，可打字打了一半全部删除，最后发了个：好啊，我没问题。
宋洋让杨啸闻决定见面的地方，于是杨啸闻就把宋洋带去了朋友的酒吧。
一家清吧，环境很好，酒水五折。
杨啸闻当然不是因为打折才选择来这家酒吧，他就是习惯了，而且觉得宋洋也会喜欢这里。
两人一见面，宋洋先咕嘟咕嘟喝了两瓶酒，都是果啤，度数不高，但杨啸闻也没见过谁来这种地方以这种架势喝酒。
他问宋洋：“有心事？”
宋洋喝完杯子里的酒，用舌头挑了一块杯子里的冰块。
他这动作挺勾人的，杨啸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事实上，宋洋是故意做给杨啸闻看的，他就是想试探一下这男人到底对他有没有意思。
有没有意思另说，但宋洋可以确定，杨啸闻对他有欲望。
这是好事儿，他得意得很。
宋洋放下杯子，嘴里含着冰块看向杨啸闻，他眼睛带着笑意，靠在了椅背上。
杨啸闻眼里的宋洋喝了酒之后有些慵懒，像犯困的猫，小爪子轻轻地搔着他的心。
这么多年杨啸闻也见过不少漂亮男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宋洋这样的他没见过。
他看得出宋洋是有心机的，但这心机却并不让人厌烦，反倒觉得可爱。
他盯着宋洋看，两人突然对视的时候，立刻收回了视线。
宋洋笑了，坐起来，趴在桌子上，隔着冰桶看杨啸闻。
“你刚刚在偷看我。”
“显然是明目张胆地看。”
宋洋把脸埋在手臂里笑，笑完之后问他：“好看吗？”
“挺好看的。”
“那你喜欢吗？”
杨啸闻完全没想到宋洋会这么直接，他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说喜欢？好像不太合适，自己不是想好了往后要保持距离的吗？
说不喜欢？也不太好，伤人自尊心。
杨啸闻矛盾，他的矛盾情绪在宋洋看来就是沉默。
“我可能是喜欢你。”宋洋毫不避讳地说，“不过我不是很确定。”
他的一句“不是很确定”让杨啸闻更疑惑了，这男生到底怎么回事儿？
宋洋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很直接地把自己所想告诉了对方。
他的犹豫，他的迷茫，然后他让杨啸闻帮他来选择该做什么样的决定。
“你说，我到底是喜欢你还是仅仅羡慕你呢？”
突然被丢了问题过来的杨啸闻整个人都迷惑到不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年轻学生有了代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沟通。
宋洋笑眯眯地盯着他看，然后说：“要不你陪我做个实验吧。”
“什么实验？”
“和我谈一下恋爱，让我亲身试试我对你究竟是喜欢还是单纯的仰慕。”
杨啸闻从来没被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也从来没想过会遇见这样的人。
他笑着问：“你不怕我是坏人了？”
“不怕。”
“你不怕我对你做了什么，然后又不负责任？”
宋洋趴在桌上大笑：“怕什么？你能对我做什么？”
杨啸闻盯着他看，两人对视得很暧昧。
宋洋说：“就算做了什么，应该也是双相占便宜，我能为我自己的决定负责，不需要你来负责任。”
杨啸闻喝了口酒，他有些犹豫。
“答应我吧，”宋洋说，“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你都不亏。”
杨啸闻故意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年轻，而且长得很不错。”宋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说，“便宜你了。”
他们那天晚上十点多离开了酒吧，杨啸闻叫了代驾，两人坐在车里等人来。
宋洋说：“我学校宿舍楼已经锁门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让我借宿在你家。”
杨啸闻笑得不行：“真看不出，你这么大胆。”
“我还能做出更大胆的事，不过不是现在。”宋洋说，“其实我这样你不觉得很好吗？直截了当，不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杨啸闻看看他，然后宋洋就靠了过来。
宋洋说：“我喝得有点儿头晕，要睡一会儿。”
“睡吧。”杨啸闻说，“到家了我叫你。”
他们俩就这样确定了关系，说起来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儿戏，可谁都没想到，他们这么“草率”的开始，竟然谈了两年。
两年的时间，宋洋很确定自己喜欢杨啸闻喜欢得不行，喜欢到连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都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杨啸闻对他很绅士，不过似乎绅士得有些过了头，总怕自己冒犯到了宋洋。
宋洋觉得他这样有点好笑，明明是恋人，怎么牵个手都要问一句可不可以。
后来宋洋才明白杨啸闻为什么这么小心。
其实杨啸闻心里有个人的这件事宋洋老早就知道，早到他跟杨啸闻表白那天对方就已经告诉他了。
杨啸闻说：“有件事，我先告诉你，然后你再决定还要不要继续你的那个‘实验’。”
宋洋是个坦率的人，杨啸闻觉得自己要是隐瞒对方什么，就真的是人渣了。
他把自己有个喜欢的人但迟迟不敢告白的事情告诉了宋洋，宋洋问：“那你觉得你们会在一起吗？”
“不会。”
“这不就得了，”宋洋说，“你不会跟他在一起，但你会和我在一起。”
宋洋过分自信，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肯定能打败杨啸闻心里的那个人，让这个男人彻底爱上他。
两年里，他们相处得其实非常好，该甜蜜的时候甜蜜，该温情的时候温情，宋洋是能感觉到杨啸闻对他的感情的，可杨啸闻心里始终有个坎，这一点宋洋也清楚。
杨啸闻喜欢的人宋洋后来也见过，很有趣的一个人，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理解杨啸闻为什么对梁多念念不忘。
不过，从前念念不忘就算了，以后可不行。
宋洋觉得梁多就像是杨啸闻种在心里的一棵小树苗，这些年来这棵小树苗其实并没有真的在杨啸闻的世界繁茂生长，它一直光秃秃的，是时候连根拔起了。
宋洋跟杨啸闻恋爱两周年的那天，他提出了分手，当时杨啸闻直接愣在了那里，足足过了五分钟才问：“为什么？”
宋洋说：“因为梁多。”
杨啸闻皱起了眉。
“啸闻，听我的，去跟他告白吧。”宋洋给杨啸闻倒酒，“不破不立，你不走出这一步，你会一辈子都困在这里面。”
杨啸闻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因为他发现宋洋跟他提分手时，他非常非常舍不得。
照理说，杨啸闻被甩习惯了，被甩原因也都一样，他认了。
可这次总想解释点儿什么，还没开口，宋洋就先开始布局了。
跟梁多告白这事儿，杨啸闻打从一开始就没计划在自己的人生里，在他的世界，他跟梁多是一辈子的朋友。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宋洋说得是对的，不破不立，他不迈出这一步，会永远被困在自己对梁多的感情里。
他坐在那里叹气，觉得自己都没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活得明白。
“啸闻，我特别喜欢你。”两年过去，宋洋依旧是坦率又直接的宋洋，“我本来以为时间一久我会水到渠成地取代你心里那个人的位置，但我发现那种方式是没用的。”
杨啸闻抬手用力地揉眉心。
“你知道吗，其实暗恋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他们深深眷恋着的其实未必是那个人，很大程度上都可能是他们自己幻想出来的完美对象。”宋洋说，“我不是说梁多不够好，他很好，认识他之后我也很享受跟他做朋友的感觉，但我觉得你需要自我解救，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不想看着你困在一段毫无意义的暗恋中，这对你、对他甚至对我都是不公平也不善良的。你觉得呢？”
以前杨啸闻不是没有过这种冲动，想不顾一切地去跟梁多摊牌，可这种冲动很快就被他的理智给压制住了，直到宋洋说出这番话，那种感觉再次破土而出。
只不过，此刻的杨啸闻也发现了一件事，这一次他想要“破”的原因竟然是宋洋。
就像宋洋说的，当下这种情况，不管他们俩感情有多好，始终是有心结在的，这对宋洋来说不公平也不善良。
杨啸闻自觉很喜欢宋洋，在一起的两年也着实幸福，宋洋看起来像个养尊处优的娇气少爷，但其实成熟得很，两年来，年长一些的杨啸闻反倒在宋洋那里学到了不少。
宋洋勾勾杨啸闻的手指：“我们当初的实验到今天宣布结束，实验结果是我爱你，接下来要开始另一场实验了。”
宋洋深知他们俩的事情可能会给梁多带来困扰，但他没办法了，如果不这样，这将是他们三个之间的隐患，迟早会出问题的。
分手那天，宋洋先离开了酒吧，一个人打车回了杨啸闻家，带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等到杨啸闻回去，家里已经空了一半。
宋洋搬回了学校宿舍，每天埋头做实验，对于杨啸闻那边的事情他从不主动过问，但一切都按照他预计的轨道在进行——杨啸闻真的跟梁多表白了。
宋洋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正坐在实验室里等数据，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还是要鼓励杨啸闻：你做得对，你要面对自己也面对梁多。
不出所料，杨啸闻被拒绝，然后来找宋洋谈心。
在这个过程中杨啸闻也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喜欢梁多的这件事就像是一个结扣，系在心里太多年了，以前总觉得这是一个死结，解不开的，然而现在突然发现，原来并没有那么难解，下定决心动手之后，结扣被打开，抖抖上面的灰尘，一切照旧。
一切照旧的意思是，杨啸闻并没有特别渴望跟梁多在一起。
后来宋洋对他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吗？”
“为什么？”
“因为当你对他的喜欢持续了太多年，到了后面，那已经成了你的习惯，就像你习惯每天先刷牙再洗脸，你甚至不用思考就知道自己在哪个步骤应该做什么。你喜欢梁多太久，久到明明已经不再喜欢却没有发现，总是下意识地告诉自己我是有喜欢的人的。”宋洋说，“其实你笨得很，要不是我，你还在继续当傻子。”
宋洋觉得自己还真的天生适合做实验，各种实验。
当杨啸闻的“暗恋告白实验”提交最后的报告时，宋洋在实验室那正经八百、曾经折磨得他恨不得退学的实验也完美收官了。
那会儿已经是冬天，宋洋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在实验室热得出了一身的汗，实验成功之后，他高兴得恨不得立刻出去跑圈。
但他还没出门手机就响了，是杨啸闻发来的微信。
杨啸闻刚下飞机，拍了机场的雪给宋洋看。
他说：没想到一落地就看见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宋洋笑他：已经不是第一场了，之前下雪的时候你没在。
杨啸闻那阵子很忙，频繁出差，一开始宋洋还以为他不怎么联系自己是因为跟梁多有了什么进展，结果后来才知道，这人一头扎进了工作里，而人家梁多，有男朋友了。
杨啸闻从机场出来问宋洋人在哪儿，宋洋回答：实验室。
杨啸闻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笑了。
几分钟后，宋洋收到了一封新邮件，他还在奇怪会是谁这么晚了发邮件给他，难不成是导师又要折磨他？
不过他刚点开邮箱就笑出了声，这杨啸闻竟然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个“实验报告”。
杨啸闻在这份报告里十分详尽地阐述了自己从前对梁多的感情以及后来这些年里发生的事情，宋洋看他写这些，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罪犯陈述自己的犯案经过，他想说真没必要这样，过去的事情他宋洋也不是很介意，重要的是以后怎么样。
不过宋洋还是逐字逐句地耐着性子往下看，然后就看到了杨啸闻写：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杨某人在路边偶遇一哭哭啼啼小帅哥，那时的杨某人还未曾料到这个小帅哥将会改写他的情史。
宋洋坐在椅子上笑，回想起两人相遇的那个晚上，他还当杨啸闻是个变态色痞，殊不知后来是他百般勾引对方扒光了自己的衣服。
原本宋洋想，就算杨啸闻要来找他复合，他也得装模作样矜持一下别扭一下，台词他都想好了：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可是仔细想想，当初明明是宋洋先提出来要分开的。
宋洋自嘲，觉得有时候真是搞不清楚到底是他套牢了杨啸闻还是杨啸闻套牢了他。
看着杨啸闻的“实验报告”，宋洋发现很多他自己都不记得的小细节杨啸闻竟然全都记得，有时候他无意间说的一句话杨啸闻都能很当回事儿，找机会把宋洋想要的都送到他面前。
宋洋虽然现在家道中落了，但以前也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因为一些“小恩小惠”就感激涕零，但他还是懂真心的，从小就跟着爸爸混迹生意场的宋洋可太明白真心长什么样了。
不是人人都有、都肯给别人的。
那天晚上宋洋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哭了好半天，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哭累了就琢磨着去食堂买点吃的，就吃饺子，素三鲜。
他脱掉那件被烧了好几个洞的白大褂，换上自己的大衣，拿着手机钥匙离开了实验室。
下楼的时候，透过窗户能看见鹅毛大雪，宋洋突然想堆雪人。
他快步跑下楼，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一出楼门就看见了一个“雪人”——杨啸闻站在雪地里不知道等了他多久。
宋洋笑了：“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这不是故意卖惨呢么，”杨啸闻说，“多等你一会儿，你多心疼我一下，心一软，就重新接受我了。”
杨啸闻张开双臂对着宋洋说：“给我个机会呗，咱们把那个实验继续做下去，做到你真的不想做为止。”
宋洋走过去，没抱他，但是双手捧着杨啸闻冰凉的手捂了捂。
“不做了。”宋洋说，“那个实验没意思。”
杨啸闻一听，心直接凉了半截。
“咱们做个新的实验。”宋洋说，“我想试试你能不能跟我白头偕老。”
杨啸闻笑了：“试试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宋洋也笑了。
俩人牵着手踩着雪往食堂去，宋洋说：“等一下！杨啸闻，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还没跟我说？”
杨啸闻愣了一下，随即看着宋洋笑了起来，他明白宋洋想要的是什么。
冬日夜晚，天降大雪，校园里两个男人站在小广场边上，一个对另一个说：“宋洋，我真心实意爱你，你愿意再给我个机会，继续让我当你的男朋友吗？”
宋洋冲着他挑了挑眉说：“勉强试试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