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郑宓二字骤然自明苏口中说出, 皇后的身形立即僵住了。

先是猝不及防,而后竟是不习惯, 明苏唤她姐姐, 唤她阿宓, 却从未连名带姓地喊过她。

最后,她方惊讶,她何时教过明苏床笫之事?

她神色几多变幻, 意外、别扭、惊讶都一丝不落地映入了明苏的眼帘。

她心中浮现一阵复杂,看着皇后的目光也变了, 由方才的温和变作了探究审视。

郑宓望向明苏的目光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她们重逢已近一年, 这却是她第一回听到明苏提起她。

她原欲试探,明苏究竟如何看她的, 恨意是否消了些, 可一张口, 到底还是对床笫之事的关切占据了上风,她复杂地望着明苏, 问道:“她如何教你床笫之事的?”

明苏正审视探究呢,万不想皇后竟问得如此露骨,一下子生气了,面红耳赤地瞪着皇后,骂了一句:“你!你羞死了!”

也不说告退, 转身就走了。

郑宓叫她这气呼呼地模样闹得怔了一下, 随即又忍不住笑。

宫人们站得远,不知这二人说了什么,入了殿, 云桑见皇后眼中浮着抹淡淡的笑意,笑道:“娘娘很高兴?”

皇后点了下头,是高兴,明苏方才说出她的名字,是很寻常的语气,并无恼恨或冷淡。

只是她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她何时教过明苏床笫之事。

这般要紧之事,应当不该忘才是。

皇后入殿,沉思半晌,莫非是她当年无意间做了什么,使得明苏忽然有了灵感开了窍?

郑宓想了半日,也想不出来,又着实累得慌,她望向云桑,问:“康平殿都看好了?”

“看好了。”云桑回道,“陛下已起驾回了紫宸殿,是将肩舆召入寝殿之内,抬出来的。”

看来皇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晕厥吓到了,不放心留在别处。

这一会儿了,还不能行走,只能令肩舆入内去抬,可见大伤了元气,损坏了根本。

郑宓命人备水沐浴,而后回了寝殿歇下,这一觉睡得极安稳,无忧无怖,舒适宁和。

而明苏则是一路走一路生闷气。皇后看着挺端庄的一人,平日也十分贤淑,怎么一开口竟是打听那细节,如此不知羞。

她气了一路,到贞观殿,仍有些生气,却是可以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方才皇后听到郑宓二字时的变化。

她也不觉得困,倚在窗下,命人沏了壶酽酽的茶来。

饮了半壶,顿觉茶酽景浓,窗外草木都成了墨绿色的,已是入夏许久了。

她望着那树茂密得几要探入窗来的海棠,可惜花期已过,海棠花都谢了。

明苏不由伤感了一下,而后想起海棠花盛放之时,她尚在寻找皇后便是阿宓的证据。

今次试探看,皇后即便不是阿宓,也必与阿宓相熟。否则,听到她的名字,她便不该是意外的反应。

那别扭是为何?惊讶又是为何?

明苏自斟了盏茶饮了,茶酽凝神,她很快便想出来。

惊讶当分为二,若皇后不是阿宓。她惊讶,当是惊讶竟是阿宓教她的。

毕竟阿宓一看便是温婉内敛的官家小姐,怎会教她这般羞人的事。

若皇后是阿宓,那便是在惊叹她竟是这般聪明,能领悟,她不过是抱了抱她,稍加示范,她便通知了。

明苏自觉很有道理。

自己对自己点了点头,加以肯定。肯定完,她眉眼又耷了下来,有些沮丧。

不知为何,她几度确定阿宓已不在了,可见了皇后又觉她像极了阿宓,半年观察下来,只觉除了身形,样貌,声音不同,其余神韵也好,举止也罢,总能寻到相似之处。

且相熟之后,皇后还总让她心生亲近,让她不由自主地便想待她好,她甚至隐隐地希望,皇后就是阿宓。

明苏叹了口气,能使她如此亲近,甚至想讨好她,让她高兴的人,除了阿宓,还有谁呢?

皇后怎会不是她?

可阿宓已经不在了。

皇后又怎会是她?

明苏将自己绕得头疼,竟是怎么都不能自郑宓已故这一事上绕出来。

绕到后来,实在头疼地厉害,竟窝在暖榻上睡着了。

再醒来便是天明,已过了卯时,明苏揉了揉后颈,唤了玄过来问:“陛下那处,可有动静?”

玄过回道:“并无动静,不曾召见皇子,亦不曾召见大臣,只是许多太医在紫宸殿中候着。”

明苏点了点头,又问:“胡院首可在其中?”

玄过面色为难:“胡院首不在其中。”

明苏便明白了,胡院首常为她问诊,陛下防着她。

她也不急,起身洗漱了,不多时,玄过便进来了,呈上一条子,明苏接过一看,上头写着皇帝的病情。

昨日他一连寻了四名妃嫔在康平殿寻欢作乐,以致力有不逮,伤了根本。

眼下能说话了,也能坐起,可一夜之间,便似老了十岁。

条子底下还注了一行字,陛下在三月前便曾命太医院上过助兴之药。

明苏看完,正想还给玄过,命他派人送去仁明殿。

但转念一想,她能收买太医院的院使,皇后必也能,便不再多此一举,将纸条塞入了香炉中焚了。

快了。明苏想道,第一步已成了,今日之后,陛下精力更弱,对朝政的掌握也会一日比一日地力不从心。

她想罢,并未急着出宫,仍在贞观殿中留着,以防陛下醒来,突然召见诸皇子、公主。

她召来另一名内侍,要他出宫,与府中几位幕僚一同盯着宫外的情形。

陛下病得来势汹汹,再兼太医不敢断,三皇子与五皇子必有动作。

明苏昨日入宫前便使人盯着各处,不出意外,这两日,便能将这二人暗地里的排布摸透了。

明苏便在殿中摸了本话本,看了起来。

到傍晚,紫宸殿外盯着的人回禀,中书令与尚书令入宫了。

这大抵是稍稍有了些精神,便急不可耐地要去查看,他这一病,是否有人不安分。

第二日夜,紫宸殿的太医撤了一半,守得极为严密的禁军也撤了,自外头看,紫宸殿一切恢复如常。

明苏当夜也得到了宫外递进来的呈禀,三皇子与五皇子果然有所动作,且动的皆是藏在暗处之人,连禁军与京中的防卫,他们也渗透了一些。

明苏心道,往日倒是小瞧了他们。

皇帝也在大举排查禁军与京防这两日是否有异动。

那日皇帝骤然晕厥,皇后递出宫的消息比旁人都快得多,也就给了明苏布置的时间。

而皇帝的暗探虽人数更多,但事发突然,难免顾不周全,他查到的,竟还不及明苏查到的多。

三皇子五皇子见皇帝无事,当夜便偃旗息鼓,命底下那众多卒子归回原位。

京防被渗透,皇帝查出来了,可禁军他还未查出。

明苏思索半晌,命人设法将此事透到皇帝的暗探手中。禁军与京防都要整顿。

整顿便意味着军中要生动荡,动荡她便可趁乱混些人进去。

如此一连三日,各处都在大动。直到第四日午后,皇帝方召见诸皇子与公主。

皇子们先入殿,明苏与其他公主不同,也与皇子们一批。

皇帝还躺在榻上,侍疾的是一名明苏从未见过的妃嫔,见他们入殿,连忙放下了药碗,与众人行了一礼,避到后殿去了。

众人行过礼,明苏往榻上瞧了一眼,大是震惊,皇帝眼角全是皱纹,胡须头发显然拾掇过了,却显然多了不少白发,面色是蜡黄的,一开口声音也沙哑:“你们来了?”

三皇子与五皇子都极惶恐,大皇子、四皇子则是事不关己。

尤其四皇子,面带病容,身子瘦骨嶙峋,瞧上去比皇帝还沧桑些。

皇帝目光凌厉,在这些人面上一个一个地看过来,看到明苏时目色缓和了些。

不出事时尚好,一出了事,便能看出谁安分谁不安分了。

皇帝自然忌惮明苏,但眼下也不得不对她委以重任,让她替他看住了明寅明辰。

至于大皇子与四皇子,皇帝自来是不将这二子放在眼中的。二子也习惯了。站在一旁,默不吭声。

说了几句,恩威并施地告诫了三皇子与五皇子几句,皇帝便微微有些喘气,累得厉害。

他目光落在大皇子身上顿了顿,便道:“你们且退下吧。”

众人便退下了,公主们入殿中问安。

到了殿外,大皇子顿住了脚步,明苏见此,也就留了留,其他皇子都走了。

大皇子方缓缓地往下走,明苏跟在他身边,他们走到底下,便见前方宫道上有一身形清矍身着道袍的道士由远及近地走来。

大皇子看到他,便顿住了脚步,道:“这是我府中的道长。”

没想到皇帝动作竟这么快。明苏望着大皇子,笑道:“皇兄今次可立大功了。”

大皇子也穿着一身道袍,发上是一根玉簪。她目光一凝,望向远处道:“我六岁时生了场病,病得迷迷糊糊,我的母亲位卑,请不到好太医,便去求了皇后娘娘。”

明苏知道他说的皇后娘娘是先皇后,宫中提起先皇后多半称废后,因陛下下了明诏,废黜了她。很少有人会以皇后相称。

“皇后娘娘人很好,带着太医亲自来看我,我很想唤她一声母后。

但母亲说,皇后娘娘没孩子,我若称她母后,其他皇子便会以为我有入继中宫之心,必会忌惮我,来害我。

我只得打消了念头。后面我病犹未愈,甚至越来越严重。

皇后娘娘也很着急,有一日,她与我道,会请父皇来看我,要我快快好起来。我那时很高兴,因为我时常是见不到父皇的。”大皇子缓缓地说道。

他平日里话少,看着像是沉迷炼丹,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皇室中多瞧不起他,也无人与他往来,这些话,自然他也不曾与人说过。

“隔日,父皇果然来了,我很高兴,可父皇一入殿便坐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也不曾走近了看我。

母亲很惶恐,在一旁战战兢兢地伺候,我也很害怕,可身上实在难受,我想父皇能抱我一下。

于是便出了声,结果父皇却只是冷冷地朝榻上瞥了一眼,说了一句,再吵,就将你们母子逐出宫去。

我那时不知道逐出宫是何意,但想来很是严重,便不敢说话了。

也不知为何,那句话,那一瞥,随我长大,不仅未忘,反而越来越清晰,使我越来越害怕。

之后许多次宫宴上,父皇当着众人的面关心我的饮食起居,我都不觉高兴,反而时常想到病中之事。”

大皇子说着,明苏并未打断,只静静地听。

他说完了,笑道:“很奇怪,不过是被看了一眼,骂了一句,那句话兴许是吓唬孩子的。

可我却忘不了,后来母亲没了。父皇也不伤心,她下葬的那日,是雨天,我记得很清楚,她葬在皇室陵园里,葬得很偏僻,墓碑也做得潦草,像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宫人一般。

我难受得厉害,回了宫,只觉无处容身,便想寻父皇,向他讨个差使。结果,父皇在顺妃宫中,与她一同饮酒赏雨。”

大皇子说到此处,便停下了。

明苏也不知该说什么,母亲过世,父亲却在与人饮酒作乐,换了谁,都不好过。

半晌,那道长已入殿去了,大皇子轻轻叹了口气,道:“除夕之宴,我知道你是有意为之,但皇后娘娘待我很好,你又是她膝下长大的,我便帮你这一次。”

明苏行了个礼:

“多谢皇兄。”

大皇子朝紫宸殿看了一眼,道:“道长法号无为山人,在我府中七年,有些本事,的确能炼出使人身强体健的丹药。

但那丹药只有数日之效,数日之后,便会厌食乏力,需再服一粒。服食日久,还会越来越依赖。”

明苏道:“皇兄用了?”

“我只服了数回,察觉不对,便寻了只黄狗来试药。”

大皇子说道,“无为很懂事,知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还有些把柄在我手中,能使他乖乖听命。”

明苏听到这里,明白大皇子的用意了,他是交易来了。

“皇兄要什么?”明苏笑道。

大皇子问道:“你能给什么?”

明苏想了想,道:“追赠你的母亲太妃之位。”

大皇子面露霁色:“那便多谢皇妹了。”

说罢,扬长而去。

明苏目送他远去,并未离去,而是吩咐了身后的侍从两句,自己去了边上一处亭子里等候。

大皇子今番之举,与其说是与她交易,不如说是投诚来了。

先以往事拉近距离,再以母亲之事引她怜悯,最后抛出筹码,以示他之诚意。

至于能给什么,想必她不论许诺什么,大皇兄都会接下。但观他听闻许她母亲尊位的神色,可见他是满意的。

陛下这一病,众人都慌了神,先前谁都不靠的,也不得不做个抉择。

大皇子占了个长字,明寅明辰都容不下他,反倒是她这边,不大在意这个。

明苏有些好奇,大皇兄拿住了无为的什么把柄,能使他乖乖听命。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派去的内侍来禀:“道长自紫宸殿出来了,陛下将他安置在了万方殿。”

万方殿在前朝后宫的交叉处,有一道门拦着,入不得后宫,不会惊扰妃嫔。那处倒是合宜。

明苏道:“再去看着。”

又过半个时辰,那内侍回禀道:“五皇子殿下已去拜访过道长了。”

明苏这才起身,往万方殿去。

她到时,五皇子已走了,几上的茶盏还未收拾。无为手拿拂尘,起身见了个礼,明苏看了看他,见他瞧上去很年轻,竟看不出岁数。

“殿下来了。”无为说道。

殿中之人都已退下了。无为笑着道:“殿下安心,小道说了习惯道童服侍,陛下便未指派宫人。”

明苏道:“道长如何取得陛下信任?”

无为回道:“小道取出一枚丹药,一剖为二,我服其一,陛下服其一。”

之后,不必说,自是见效了。

明苏便笑了笑,果真有些本事。再看他的行事,可见来前大皇子便与他吩咐过了。

第一回相见,明苏并未说什么深入的,只是闲谈了几句,无为也知此,跟着闲聊。

几句之后,明苏闲谈道:“前几日相国寺避雨,听那主持说了番魂魄与躯体分离的话语。这是佛家言论,道家可也有相似之论?”

这话听着便像是在说平日里道听途说来的趣事,无为自也不疑心,笑道:“有。魂魄与躯体本就可分离,平日里修为修的是躯体,待得辟谷,躯体便干净了,进一步修体魄,直至躯体不老,体魄不坏,也就长生了。”

明苏听罢,接着问:“可若人已死了,躯体已损,用不得了,魂入黄泉,可能招得回来?”

无为道:“能……”

明苏再问:“如何招回?”

无为笑道:“这便难了,要将黄泉之人招回,须得阎王放人。且大张旗鼓地招回又如何?

一缕轻魂,已躯体可附,何况魂魄是不能在阳间久留的。到头来,还是得回去。”

明苏便有些茫然,她也反应过来了,招回来,她也留不住。

她又说了些旁的,什么狐狸精,什么书生,都是些神神叨叨的事,招魂混在其中也就不起眼。

倒使得无为暗自道了一句,皇家可真有意思,为父的想长生,为女的想的竟是些灵异鬼怪之事。

明苏告辞了。

她往淑妃殿中去,一面走,一面想招回来留不住,又有什么用。

她想了一路,最后,却又想,招回来,说句话,道个别,约个来生,也是好的。

哪怕说不了话,见一面也值得。

到了淑妃跟前,她便将此事说了。

淑妃大惊:“人死不能复生,招魂一说,如此荒谬,你竟相信?”

明苏奇道:“我为何不信,此说十分有理,必是真的。”

淑妃瞠目结舌,道:“你便如此信那道人?”

明苏笑:“第一回相见,我如何能信他?我连大皇兄都不信,已命人将他监视起来,以免他来个黄雀在后。”

口说无凭,一直不往来的人,说几句几句亲近话,掏几句心窝子,她就信了?笑话……

淑妃一听,倒是舒了口气,道:“那你如何就信招魂之术?”

“招魂之术,很有道理,那道人未必行,但依儿臣看天下之大,必有能人,招魂必是可成。”

淑妃还是不懂,可明苏却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淑妃只觉她是魔怔了,或是叫什么魇着了。她想了想,再问:“那你看长生可否?”

“不可……”明苏想都未想,“若有长生之人,为何闻所未闻?何况人的躯体本就是要老的,如何长生?

秦皇汉武富有天下,都未能长生,可见此道不通。但招魂不同,招魂是令故人归来,看过一眼,说几句话,也就罢了,与死而复生是两回事,是很可行的。”

淑妃听罢,总算明白,为何求长生,求仙道如此一看便是荒谬之论的话却有许多精明强干的皇帝相信了。

不是他们糊涂,而是人一没了指望,哪怕是极其微渺的希望,都会紧紧握住,一丝不放的。

淑妃顿觉心酸,想,也好,让明苏有个指望,她也能高兴些。

“那你别轻忽了正事。”

明苏笑得明朗,好似三月天里的太阳,明朗得近乎耀眼:“母妃放心,她回来,若见我因她荒怠,必会生气,我要让她安心。”

淑妃便点了点头,说到别处去了。

“父皇动作真是快,才几日,便想起皇兄的丹药来了。”明苏说道。

淑妃道:“你是还小,不知老病有多可怕,他快五十了,多少皇帝在这岁数都见先人去了。

他还如此放纵酒色。身子岂能不坏。偏偏平日里又是耽溺享乐惯了的,要他收敛,当真是难,他自然要想方设法地重获青春。”

明苏一想确实如此,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明苏便告退了。

淑妃见她走了,回了寝殿,独自在床边坐了许久,方打开床头的一个暗格,自里头取出一只盒子。

她看了那盒子半日,方打开了,里面是封书信,信中只短短的一句话:“保全自身,照看好我们的孩子。”

纸还很新,墨也未洇开,只是那人当时写得急,字迹潦草。

“宓儿不在了,明苏很想她,想要剑走偏锋,求告于道术。这很荒唐,可也算是个寄托。”

淑妃轻轻地说道,像是在与心爱之人说说她们的孩子近日的状况。

她恍惚间想起当年明苏降生那日,先皇后就抱着明苏坐在床边逗弄。

她那样美,那样温柔,她没忍住,与她道:“你就当这是我为你生的孩子,可好?”

那人没有答话,一晃十余载,直至她危难之时,为了劝住她,留住她,方给了她这样一封书信,答应了她当年的请求。

这是她求了大半生的事,可如今却成了一道枷锁,紧紧地锁住她。

“你也不说明白,照看到多大才算照看好了。”淑妃抱怨了一句,可即便是抱怨的话,她都是轻轻的,不忍心当真责备。

明苏自南薰殿出来,仍旧琢磨着无为的那几句话。

一缕轻魂,无躯体可附。

明苏想得入了神,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走到一处柳树下,柳树纸条柔嫩,一根一根地垂下来。

明苏近日志怪话本看多了,看到柳树便想到柳树可辟邪,她记得有一篇里,讲到兔子精附身在一名女子身上,被道人用柳枝抽了出来。

明苏抬手抚了下细长的柳叶,忽然间,她悟了,魂魄无躯体可附是因躯体坏了,可魂魄未必只能附在自己的躯体里,也可如兔子精一般,附到旁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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