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一百十六缕光

成形在南洲极地的诡异湖泊, 坐落于冰原凹陷处、群山起伏间。

它占地半公顷,边界构成圆,在极夜覆盖的暗色中泛着莹莹蓝光, 美得如梦似幻, 也像极了一只嵌在南洲的眼睛, 正直勾勾地注视着这方脆弱的世界。

极美,极危险,故而常驻南洲的科研队将这片湖命名为“梦魇”。

“当我们凝视它的时候, 感觉它也在凝视我们。”名为凯瑟琳的红发女子告诉祁辛黎,“它有一种魔力,类似于催眠。如果注视它太久, 就会不自觉地想靠近它、再靠近它,直到不小心沉入湖里。”

“我们不害怕面对怪物,但我们害怕受到蛊惑。比起在战斗中死去的人, 被湖泊‘吃掉’的牺牲者更多,这其中包括我的丈夫。”

凯瑟琳苦笑,揩去泪花:“这是我一辈子的梦魇。”

“抱歉……”祁辛黎叹息, 毁灭日的大环境如此, 凯瑟琳的经历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但以小见大, 世界的悲剧主要由一个个缩影组成。

而觉醒者要做的,是毁掉悲剧投影的“设备”。

“所以, 祁先生, 你确定要单枪匹马地……挑战那个湖泊吗?”凯瑟琳试图阻止, 但不知该怎么劝说, “或许我们该有耐心地等一等, 先生!”

“我们已经利用你的私人机发出了求救信号, 听说你也在第一时间联系了中洲。只要支援能抵达, 我们就会有更大的胜算不是吗?”

“先生,一个人单干不是好事。”此时,一名澳籍的男子也劝道,“我叫赛格·朗,是一个喜欢把业余时间花在恐怖电影上的雇佣兵。”他耸了耸肩,摊手道,“在恐怖片里喜欢单干的人……有99%都失手了,剩下1%的存活率属于主角。”

这话确实是真理,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祁辛黎的能力天克蛊惑类BUFF。

“按常理是该等一等,但有些情报的收集时间有限,我可等不起。”祁辛黎道,“你们说过,一黑一白两道光闪过后,南洲冰盖开裂,本来跑出来的怪物又缩了回去。直到现在,它也只是在湖口游弋,半步也不敢越界。”

“这说明什么?”祁辛黎继续道,“这说明南洲还残留着一股可怕的能量,是这股能量让怪物本能地退却。”

“敌退,我为什么不追?还有比这更完美的、收集情报的时间吗?”

对于祁辛黎而言,只要是碰到“黑白双煞”就缩回去的怪物,它们的实力基本跟他处于同一档次。

既然同水准,还有什么不能苟住的?

眼见祁辛黎心意已决,他们不再多劝。不过,这支远在南洲的“联合军”着实厚道,就算他们不赞成祁辛黎的决定,但也仍然愿意帮忙。

“你们打算帮什么忙?”

“好歹是同胞,我就直说了。”中洲同胞拍了拍他的肩膀,“给我们一个——你要是翻车了,还能把你尸体捞回来的机会。”

祁辛黎:……

确认过眼神,对方是纯种的中洲土著人。毕竟,只有同胞对同胞插刀才那么狠。

……

极夜状态的南洲,是太阳不会升起的地方。万里冰原被黑暗覆盖,在暴风雪的鞭挞中,人类所谓的方向感不值一提。要不是他们知晓“蓝光之处为梦魇”,或许今晚是摸不到湖泊边缘了。

祁辛黎再度站上了冰原顶部,俯瞰着下方的湖泊。而他的身后,一队联合军在艰难地攀爬着。

他又看到了那只人形怪物。

女人的形体,蓝色的皮肤。它在湖中游动,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到来,它停止了动作。

没多久,它游到了湖畔边,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冲他伸出手,又张开了怀抱。这一刻,湖仿佛不是湖,而是大片迷离的花海;怪物也不再是怪物,而是一位从湖中苏醒的仙女。

“她”对他发出了无声的邀请,让他去往“她”的身边。

有诡异的力量从怪物的额心发出,一圈圈地随着水汽、冰雪震荡开去。恍惚间,寒冷似乎消失,气温重新拨回了春日的温暖。

鸟语花香,艳阳高照。有人站在原地失了神,开始一件件地脱掉衣服:“天怎么这么热啊……好热啊……”

哐——蛊惑之力与佛子气场相撞,波与波的振动扭曲了风雪的轨迹。

祁辛黎嗤笑一声,掏出了钵,对准湖泊的方向随手一拍。就听得“嗡”声轰鸣,形同寺庙的梵音扩散,猛地震醒了失智的人。

下一秒,声波带着冰雪振动。原本铺天盖地刮向他的风雪可疑地一顿,突然像受到飓风席卷般更改了方向,混合着嗡鸣冲向了湖泊!

“嗡——”是宇宙鸣响,借着钵源源不断传出。

刹那,幻象碎裂,所谓的花海一瞬化为坟冢枯骨。人形怪物的长发被嗡声鼓吹地飞起,它冷冷地注视着祁辛黎,而后者朝它迈出了一步。

咔……是冰川碎裂的声音。

两侧陷落,中部凸起。祁辛黎踏上突出的“脊梁”,直接从冰原上方翩然滑下,稳稳地滑向梦魇湖泊的前方。

身后,传来联合军的惊呼。

“祁先生,快回来!”凯瑟琳喊道,“他是被控制了吗?快,把枪给我!我要射断他的腿,这样他就不会再往前了。”

“不,不是被控……”赛格说道,“他好像对这些有一种天然的免疫力。”

“刚才,他把我们拖出了幻觉。”另一人说道,“你们有谁看到他是怎么办到的吗?”

没人吱声。

良久,凯瑟琳喃喃道:“这就是觉醒者吗?”

祁辛黎停在湖边,当着怪物的面安稳地盘坐下来。他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木鱼,非常有礼貌地冲怪物一笑:“妖孽,本佛爷特地来给你念经。”

离怪物只半步之遥,怪物却依然没跳出来咬他,看来是真出不来啊。

不过这样也好,他正好能利用这只妖孽尝试一遍他会的经文,看看哪一部更适合斩妖除魔。顺便——

佛子的蓝色气场凝成一双具现化的大手,祁辛黎操控着力量轻轻浸入湖水,发现没有被攻击和吞噬的迹象。

人形怪物不语,它只是无声地离开湖畔,游到了中心位置。然后,它看见那双蓝色的大手合拢,舀起一片湖水,哗啦泼上了冰原。

怪物:……

联合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祁辛黎敲下了木鱼,“本佛爷菩萨心肠,不仅要用经文净化你的身心,还要用佛手拔了你这钉子户。”

“抽水,我不惯着你。”微笑。

众人:……

许久,当往生咒的吟诵开始,凯瑟琳神情恍惚:“这就是觉醒者吗?”

中洲同胞精准插刀:“虽然怪物不是人,但觉醒者是真的狗。”是他们,对力量一无所知。

……

中洲沿海,鲸渡港率先建完了钢铁堡垒。该堡垒参考了外海X组织的建筑结构,支起了地上3层、地底9层的庞大构架。

经实验,该构架完全适应战时需要。于是,以钢铁堡垒为中心的卫星堡垒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一栋栋旧楼房被推到重建,一幢幢颇具朋克金属风的“科幻片建筑”相继崛起。

从鲸渡港到葫芦口,从海螺湾到居望城,金属建筑正在依次取代钢筋混凝土的工程,成为毁灭日阶段最主流的建筑风格。

而刨除觉醒者队伍的强力影响,中洲再次以全球第一的凝聚力和建筑速度,震惊了全世界!

截至今日,中洲已拥有近81座半成品堡垒,拥有最强的觉醒者队伍,还拥有纪律最严明的军队,堪称是“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甭管是哪个国家的国民,都对中洲的堡垒之城充满了向往。

然而,只有中洲自己清楚,之所以拼了老命地搞堡垒,实在是因为自家的情况比别家更危险。宁原山脉裂成了八瓣,岭东界门破成了豁口,再不抓紧时间搞基建,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期间,坚果国新崛起了一支觉醒者小队,它的为首者是一名18岁少年,名为“诺布尔·罗德里南”。据悉,诺布尔是南雅的兄长,而政客们企图利用这一点让南雅回归。

彼时,坚果政客联系上中洲外交署,还来一个现场直播:“亲爱的女孩——南雅·罗德里南,你是时候回归故乡了。你的父母和兄长非常想念你,他们迫切地希望你回来。”

可惜的是,诺布尔不愧是南雅的兄长,脾气跟南雅完全一个样。

他压根不吃政客那一套花言巧语,直接当着摄像机的面一拳揍飞了政客,在唏嘘声中捞过话筒,大吼道:“南雅!按你的想法去生活,无论你的选择是中洲还是坚果,哥哥都支持你!永远!”

“南雅,这一次,请为你自己!”一大批保镖压在少年身上,诺布尔甩飞了他们,握着话筒继续,“为了自由!”

接着,诺布尔砸碎了话筒,反身战保镖。在一片混乱的现场中,中洲外交署本以为是唇枪舌战,结果怼了个寂寞。

“他们这样真的好吗?”有人忧心忡忡,“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堡垒搞完了吗?”

“我听说他们没搞堡垒,而是做了七架大型方舟。”另一人道,“看来是打算直接舍弃土地,生活在大海上了。”

槽多无口!

“方舟再大,又能带走多少人?活在海上怎么就‘安全’了?要是出来一头能一口把方舟吞下的怪物,怎么办?”

“问我干嘛,这种降智决策又不是我提的!”

吵着吵着,他们忽然发现,有了对比之后,中洲真是一个非常讲道理还特别有安全感的地方。

“听说明天起,宁原和岭东要率先完成人员转移。”

“嗯,但愿来得及……”有人叹道,“而我们,是必须留下来的那批。希望来日战起,中洲火种永留。”

职责所在,总有一批人是必须留在前线不能退的。

比如觉醒者、医生和军人,以及熟悉武器锻造、交通运输的工人。其实,能退居堡垒是一件幸事,只是很多中洲人拒绝了这份幸运。

就像自愿留在宁原的老人,就像自发下山救世的道士,就像那些年纪还小,却决定出力的小觉醒者。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渺小如他们,也一点点撑起了大道的脊梁。

惟愿中洲,火种永留。

……

三天后,司诺城的大招开发得差不多了,而纪斯也收到了新的消息。

一是来自祁辛黎:“我服气了!梦魇之湖底下没有连着海水,也没有冰块或者土地,就是个‘无底洞’,连着异世界的那种,水根本抽不完!我想申请跟俞铭洋组队,他治这玩意儿有奇效。”

纪斯批阅:准。

二是来自东东的一张画。这孩子在画纸上涂了一只金属灰的人形怪物,头顶复眼,背生六翅。两只手臂是螳螂的镰刀爪,下腹形同黄蜂,有滚圆的后尾和一根毒针。而中段的位置是男人躯体的形态。

这是……

纪斯:“卡利尼奥斯。”

司诺城一顿:“你在说什么?”

却见纪斯神情平静,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悸:“卡利尼奥斯,是对来自星际暗域的恶魔统称,它们只狩猎能量高的猎物,也只侵略能量高的星球。”

毁灭日的地球,进一步成神,退一步成魔,正好对了它们的胃口。

“恶魔……”司诺城喃喃道。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浑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身影,那人的面目看不真切,他只记得对方……把刀捅进了他的心脏。

“唔!”司诺城忽然捂住了心口,眼神有一瞬失焦。

他松开手,发现胸腔完好,手心也没有血迹。这是……怎么了?

“亚巴顿麾下最忠实的走狗。”纪斯摩挲着画,“它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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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司诺城:我为什么会感觉心口一痛?

纪斯:你的良心居然会痛?

司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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