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天差不多了吧。”奥斯卡说着打开凉台的门,刺骨的冷风刮了进来,我感觉心脏快要结冰了。

正当大家玩得筋疲力尽时,鲍布的情人特米进来了。她使劲捶打鲍布,阿开过来劝阻时,和阿开大吵起来。特米的哥哥是有名的黑社会老大,特米想找哥哥帮忙,去闯他的办公室,她哥哥只好请丽丽来帮助调解,所以才到这里来了。特米坐在沙发里叫嚷着“我要杀了他!”她的腰部被阿开抓破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木要把那些小流氓带来吗?要不是我在,你怎么办呢?你绝对要遭殃的,特米的哥哥特别凶。”

她喝了一口炮有柠檬的可乐,把杯子递给我。然后梳好头发,换上黑色外套,匆匆刷了牙,就去厨房打兴奋剂了。

“对不起,丽丽,别生气了。”

“生气还有完哪。再说我自己也一样。说起来,我店里有个女招待,是横须贺来的,问我要不要玛斯卡林,阿龙,买吗?你想打吧?”

“什么价钱?是胶囊的吗?”

“不清楚,才五美元,买了吧。”

丽丽的头发染成了金色。她说“这个染发液在日本没有卖的,是托人从瑞典捎来的。”

她透过留海,看着天花板上的电灯。

“喂,我梦见过你,阿龙。”

她左手缔住我的脖子说。

“梦见在公园的椅上吧,听你说过了。”

我用舌头舔着丽丽则长出来的眉毛说。

“不是那个梦,是最近新做的。是公园的继续。我们去了海边,海岸线很美,沙滩好大好大,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们在海里游泳,在沙滩上玩耍,远远看见海上有一座城市,按说那么远根本看不清的,可是那个城市里的人的长相,却看得一清二楚。这说明是在做梦。城市在举行庆祝活动,好像是外国的什么节日。突然间,开始打仗了,城里炮声隆隆,是真的在打仗,隔那么远,我都能看见士兵和坦克。

我们两个在沙滩上呆呆地望着这些情景,你告诉我说,那是战争,我说“是啊”。

“你的梦真古怪,丽丽。”

床上很潮湿。羽绒枕里利出一个现报,扎着我的脖子,我将它投出来,抚弄着丽丽的大腿。

房间里有些暗,只有从厨房照进一点微光。丽丽将洗去了指甲油的小手放在我的胸口,香甜地睡着,凉凉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腋下。天花板上挂着的椭圆形的镜子映出了我们的裸体。

当丽丽骑在我身上,不停地扭动身体时,我一边回想着丽丽讲的那个梦,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脸。

在夕阳西下对,宽阔农场的铁丝网旁边有个瘦小的女孩在挖坑。一个年轻的士兵用刺刀挑着一桶葡萄。他旁边的女孩低头铲着土,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她用手背擦着汗。我眼睛看着正在喘息的丽丽,心里却想着那张女孩的脸。

潮湿的空气从厨房漂来。

好像下雨了。外面朦胧一片。我发现大门没有锁,可能是昨晚两人都醉了,忘了锁了。一只高跟鞋掉在厨房的地上。鞋尖的皮革曲线就像女人身体某一部分一样光滑。

从门缝里可以窥见丽丽的奶黄色小汽车,雨点打在车身上,水珠像虫子一样滑落下去。

不断有人走过去。有推着自行车,穿绿制服的邮递员,有提着书包的小学生,还有牵着猎犬的高大的美国人。

丽丽大口呼吸着,翻了个身,毛毯掉到了地上。她的长发沾在背上,腰间汗津津的。

丽丽的内衣揉成一团扔在角落里,远看好像地毯被烧焦了一块儿似的。

一个日本女人提着个黑包,探进头来看了看,她戴着印有公司标记的帽子。兰上衣的肩头被雨淋湿,大概是查煤气或查电表的。好半天她才看清了屋里的我们俩,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走了。到了门口她还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光着身子抽烟的我,摇摇头,出门往右走去了。

门被她开大了一些,两个女孩子进比划着什么走了过去。她们穿着红色雨靴。一个穿军装的黑人士兵像三步上篮似的跳着走,躲避着泥泞的水洼。

丽丽的汽车对面,有一所黑色墙壁的房子。油漆已脱落了不少。上面用橙色油漆标明U—37。

黑色的墙壁明显地衬托出了毛毛细雨,屋顶上笼罩着厚厚的乌云,仿佛涂了一层灰色颜料。

厚厚的积云蕴含着热气,增加了空气中的温度。我和丽丽都浑身是汗。

一条细细的黑线控在空中。

我猜测那大概是电线或者是树枝。而下大之后,看不清那条线了。行人慌忙撑开雨伞,没有雨伞的快步跑起来。泥泞的道路,已积成了水注,雨水激起的波纹也越来越大。一辆白色的汽车缓缓驶过,溅起地上的雨水。车里有两个外国女人,一个正从后视镜里整理着发卡,开车的女人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脸几乎贴到了玻璃上。

两个女人都在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化妆粉。

一个小女孩舔着冰淇淋走过去,又折回来,探进头来往屋里瞧。她那金黄色的柔软的头发湿湿地贴在头上,拿了丽丽挂在厨房椅背上的浴巾,开始擦身子。她舔了舔沾在手指上的冰淇淋,打了个喷嚏,一抬头,发现了我。我捡起毛毯,盖在身上,向她把了招手。女孩微笑着指了指外面。我把食指挡在嘴上,示意她轻声一些。她看着丽丽,告诉我说她睡的姿势不对。我又一次笑着示意她,不要吵醒她。女孩举着冰淇淋好像要说什么。我把手朝上指指,意思是让她看看雨停了没有,女孩点点湿漉漉的头跑到外面,浑身淋湿了又跑进屋里来,手里拿着丽丽湿淋的胸罩。

“丽丽,下雨了,外面晾衣服了吧,快起来,下雨了。”

我对丽丽说道。丽丽揉着眼睛坐起来,拉上毛毯遮住身体,看了看女孩,说道:

“哎,夏莉,你怎么来了?”

女孩把手里的胸罩朝丽丽扔过去,大声叫道:“我是雨人!”和我对视着笑起来。

我把莫卡身上的创可贴悄悄撕下来,她都没有醒。

铃子裹着毛毯躺在厨房的地上,阿开和良子睡在床上,和夫紧摸着照相机躺在音响旁边,而莫卡抱着枕头,趴在地毯上睡得正香,揭下来的创可贴上沾着淡淡的血迹。

她的脊背上粘乎乎的,这汗味觉和性器流出来的粘液一样。

莫卡睁开只剩下一只戴假睫毛的眼睛,冲我笑了笑,我把手伸进她的下面,她扭动身子轻轻呻吟起来。

“告诉你吧,多亏下雨了,你的伤口才不那么疼的,下雨对伤口有好处。”

莫卡的大腿粘粘的,我拿张纸巾给她擦了擦,我的手指一伸进去,她那赤裸的臀部马上踢了起来。

阿开也醒了,朝我问道:

“你昨天晚上在棒女那儿过的夜吧?”

“混蛋,不许你这么叫她,她可不是那种女人。”我一边打着小飞虫一边说。

“反正差不多,阿龙,你可留神别染上病,杰克逊说这一带的家伙可厉害啦,染上病,会一点点烂掉的。”阿开只穿着三角裤衩,倒了杯咖啡。

莫卡伸过手来:“喂,给我根烟吧,要薄荷味的萨莱姆。”

“莫卡,这烟是塞拉姆牌的,不叫萨莱姆。”和夫告诉莫卡。

良子揉揉眼睛,对厨房里的阿开嚷道:

“我不要加奶。”

然后对我说:

“昨天你们在上面胡闹的时候,我拍出了一连串精彩镜头,不骗你们,是激动人心的精彩场面,和夫,你作证。”

和夫没理他,半醒不醒地问道:

“迷幻药放哪儿去了,谁给藏起来了?”

杰克逊叫我化个妆来。他说:

“我真把你当成达那维拉了呢,阿龙。”

沙布洛穿着一件脱衣舞女送给他的银色睡衣。

在奥斯卡家聚会之前,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黑人拿来了上,百粒叫不上名字来的迷幻药。我们问杰克逊他是宪兵还是厚生省的人,他摇摇头,只是笑着答道:“是绿眼睛。”

“大概他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吧。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据他自己说曾经当过高中的老师,也不知是真是假。绿眼睛一定是疯颠了,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和谁住在一起,只知道他比我们更早就在日本了。好像是听说阿龙在这儿,找来的。跟你说什么了吗?”

那个黑人怯生生地对我说:“只能给你这么多。”然后看了看屋里的人,像逃跑似地走掉了。

他看见裸体的莫卡,面色不改,当阿开邀请他一块儿玩一会儿时,他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

“不久你就会看见黑色的鸟的,你还没见过吧。你会见到的,从你的眼睛就能看出来,你有一双和我一样的眼睛。”他说着握了握我的手。

奥斯卡说:“这药绝对不要吃。”他叫我们把药扔掉。

杰克逊开始给注射器消毒。他说:“我当过卫生兵,打针没问题。”他第一个给我打了海洛因。

杰克逊拍着我的屁股说:“阿龙,跳舞吧。”

我站起来照了照镜子,莫卡细致而完美的化妆技巧,使我简直换了一个人。沙布洛将烟和玫瑰花递给我,问道:“要什么曲子?”我顺口说:“要舒伯特的曲子。”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眼前漂过甘甜的雾气,我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慢慢伸了伸手脚,关节就像上了油一样,滑润润地流遍了全身。每呼吸一次,就感觉自己身体里五脏六腑都涌了出来,自己仿佛变成了木偶一样。房间里充斥的烟味不断抓挠着我的肺壁。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木偶,听凭别人的摆布,我成了最幸福的奴隶了。鲍布叫着再做得***一些,杰克逊让他闭嘴。奥斯卡把电灯全关掉,将橘黄色的射灯对准我。我的脸扭曲变形,表情很恐怖,瞪着眼睛,浑身抖动。我一会儿高声叫喊,一会儿低声喘息,用手指蘸果酱吃,一边喝酒一边大笑,还翻着白眼念着咒语。

我高声背诵着吉姆·摩利逊的诗句:

“当音乐终止时,音乐终止时,所有灯光都熄灭,兄弟生存在海底,我的妹妹遭杀害,当音乐终止时,所有灯光都熄灭,所有灯光都熄灭。”

我的唾液像白色的软糖一样堆在舌头上,我拼命地抓挠自己的胸脯,腰部和脚尖都粘乎乎的。我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下子瘫软无力。

我抚摸着坐在奥斯卡身旁的黑女人的脸蛋,这个女人的腿很长,脚指甲上涂着银色的指甲油。

沙布洛带来的肥胖的白种女人,欲火熊熊地盯着我,铃子被杰克逊在手背上注射了海洛因,疼得脸都扭歪了。黑女人似乎已经醉了,把我扶起来,她自己也站起来,和我跳舞。达赫姆又往香炉里扔了一些迷幻药。紫色的烟雾升起来,阿开蹲在香炉旁吸着烟雾。黑女人的体臭和汗味一齐朝我扑来,我几乎被熏得晕过去。那气味就像内脏发酵似的难闻。她个子比我高,腰也粗壮,手脚却很细,一笑露出一然白牙。她脱光了衣服,发白的乳房高耸着,

她身体轻轻颤动着,双手捧着我的脸,将舌头伸进我的嘴里。她的腰部紧紧贴着我,将她的手伸向我的腹部。她的舌头来回舔着我的牙床,我被黑女人的气味熏得直想呕吐。

阿开爬过来搂住我,对我说着“真够硬的呀。”我的嘴角流出了一团粘液,此时,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

汗津津的黑女人来回舔着一丝不挂的我。她盯着我的眼睛,用火腿肠味的舌头吸着我大腿的肉,她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张着大嘴笑个不停。

在我旁边,其它的人都在地上趴着,扭动着;颤抖着,呻吟着。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而缓慢地鼓动着。其余器官都已溶化了似的。

黑女人骑在我身上,以极快的速度旋转起她的屁股来。她脸朝上仰着,象奥林匹克运动会上的投标枪的选手一样喘着粗气,长长的胳膊紧紧抱住我的臀部,剧烈的疼痛使我叫出声来。我想要推开她,可是黑女人的身体仿佛涂了润滑油的钢铁一样,清腻而坚硬。痛感一直传导到身体的中心,下半身产生了一种被揉搓的快感。这快感升到了我的头部。脚尖烧灼般燥热,肩头开始颤抖,我想喊叫,可是喉咙好像被土著人用血和油煮出来的汤堵上了似的,直想吐。黑女人大口喘着气,笑着,点了一根又长又黑的烟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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