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五版《万物生长》序

《万物生长》第一版在二〇〇〇年底出版,到二〇一四年底,我所知道的,已经有八个版本(含法文译本),这个二〇一五版就是第九个版本。

第一版纸书拿到手上的时候,我还不到三十岁,天真无邪地想:“我的精血耗尽了吧,写得这么苦?”结果没有。爹娘给了好基因,大醉一场,大睡三天,又开始笑嘻嘻地一周干八十小时去了。我还想:“我该名满天下了吧,写得这么好?”结果也没有。出版第二天去美术馆附近的三联书店看榜单,上面没《万物生长》。我用所有记得起来的名人名言激励自己,比如“是金子总会发光”之类,结果心慌意乱,手机丢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又想:“我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去了吧,该写的都写了?”结果又没有。之后十年,每周八十小时地投身社会主义建设的同时,又写了五本长篇,一本短篇集,三本散文集,一本诗集。摸摸心胸,似乎肿胀尚未全消。

二〇一四年初,李玉说很想拍《万物生长》。我说,好啊,拍得比《阳光灿烂的日子》好就好。李玉说,尽力,试试。我说,好。

李玉问我有啥具体期望,我说,电影说到底是导演的,导演说了算。如果非要从我的角度谈期望,三个。

第一,拍出“理想”,这个故事里的年轻人不只是泡妞、打架,他们还努力学习,希望通过努力,世界更美好,哪怕会幻灭。

第二,拍出“人体”。人体是世间伟大的存在,和草木一样。从人体洞观人性,“我用文字试了,你来用光和影”。

第三,拍出“诗意”。以四十多岁的年龄看二十多岁时的诗意,有两句诗反映心境。

你对我微笑不语

为这句

我等了几个世纪

(冯唐译泰戈尔《飞鸟集》第42首)

老来多健忘

唯不忘相思

(白居易《偶作寄朗之》)

以如此心境,给电影写了一首主题曲,总结二十几岁的诗意。

就这么看你

用所有的眼睛和所有的距离

就像风住了

风又起

淡淡地

慢慢地

轻轻地

看你

就这么吃你

用所有的牙齿和所有的记忆

就像云聚了

云又去

稠稠地

急急地

狠狠地

吃你

希望曲子谱出来,歌唱出来会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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