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的死者 8

御手洗站了起来。

“时间不多了,我就快点说吧。”

他急急忙忙地绕过椅子,站在后面。

“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就请他来说明是如何做到的吧。”

“等、等等,怎么回事?凶手是谁啊?”刑警说。

“不就是站在那边的那位推销员么!”

菜村怒目圆睁,腾地一下站起来。“喂!怎么是我啊!你脑袋有问题吧?我一直在房间里啊……”

“我没时间听这个。你就去跟刑警说吧。我将我的推理过程说明一下。这位推销员昨晚通过玩那个骗人的感应游戏,让大家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之后……”

“咦?那是骗人的游戏么?”朝美说。

御手洗非常不耐烦。“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没时间了。啊,石冈君,你来解释一下那个幼儿园水准的骗术吧。”

石冈君却说:“那是骗术?”

御手洗不禁翻起白眼,看着天花板。

“这是根本不需要说明的吧?朝美在从记事簿上撕下的白纸上写字,而自称超能力者的不是也有一张相同的纸么?就是开始玩游戏时撕坏的那张,他偷偷藏起来了。等朝美把纸团丢到地上,他拣起来还给她的时候,就顺手掉包了,然后再找机会偷看朝美写字的那张。”

啊!是撕坏缺了角的那张纸啊。折叠成一小团时根本看不出与不缺角的有什么分别。

总之那个把戏是为了把值钱的东西收集起来,然后再把其中最值钱的一两件偷走。不过要怎么偷呢,他们考虑之后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在停电时趁乱偷东西。在众目睽睽的情况下作案,自然需要同伙。菜村的同伙久保在合适的时机去上厕所,拉下电闸造成停电。菜村再趁停电动手偷东西。

“但是光是这样把东西放进口袋是不行的,警察来了之后一定会对在场的所有人进行搜身,所以必须将赃物尽快转移。到底是如何转移、转移去哪里,我也已经略做想象了。我还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细节,这栋公寓是T字形的,我们所在的房间在T字形的左端,推销员的车子停在T字形底端的下面,而且他追赶久保回来的时候衣服都淋湿了。因此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到底他注意到了什么呢,大家都屏息听着。

“十一楼的T字形底部的走廊有扶手,房间东侧的阳台上也有扶手,会不会事先有人绑了绳子连起了两处?菜村因为在暴风雨中做了这些准备,所以才迟到了。画出图来就是这样。”

他在菜村玩感应游戏的纸上用签字笔画了图(图四)。

图四

偷来的东西就是这样传过去的。将绳子结成环,方便事后回收。为了方便说明,我在图上做些记号吧。房间的阳台这里是A点,T字形的底部是B点。

这个公寓的走廊是突出在外面的,因此完成这个作业很简单。在绳子一头绑上重物,然后从房门前抛出去,丢到东侧的阳台A点处,虽然会有一些响声,但在台风中也是听不到的。事后将重物丢到下面的河里就行了。

预先做好了这些准备,赃物到手后随便编个理由去阳台把赃物穿到绳子上,将绳子两头打结后将赃物从A点放出,拉动绳子将赃物传到B点,垂在菜村的车子上方。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麻烦传赃物去B点而不直接从阳台放下去呢?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这个房子的阳台下面就是河,丢进河里就难以回收了,所以才要费力气传到B点。

总之这样一来警察搜身就不用怕了。之后再装做要去车里拿东西,到B点下方的地面后解开绳子,把项链藏到车中,再把绳子也收回藏好,菜村的计划应该就是这样的。

因为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计划,我很有兴致地看菜村的感应游戏,想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可是感应游戏圆满落幕了,项链手表都没有少,也没停电,久保去厕所也像政治家慰问灾区似的什么也没做就回来了。

我以为自己想错了正准备稍微反省一下,却发觉那位灵媒师先生露出意外的表情,我就明白一定是久保背叛了他,没有拉下电闸。

久保没有按计划行事,我一时还想他是不是良心发现了,但事实上根本不是如此。久保偷了更值钱的东西,而且还想一个人独吞。老实说当时我都还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接下来,我们就开始演奏乐器了。

但推销员按捺不住愤怒,将久保叫到阳台,两人争执起来。盗贼同伙争吵,简直就象PTA [1] 的口角一样激烈,怒火中烧的推销员最后终于把久保勒死了。一时冲动就杀了人的他很快清醒过来,发现麻烦大了。不能将尸体就这么留在阳台上,可是丢到河里的话,久保突然不见踪影,一直与久保在一起的自己肯定会成为重点怀疑对象,到底要怎么办呢——

这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原本准备用来移动赃物的绳子,他把绳子一头绑在A点的栏杆上,另一头绑着久保的尸体,从A点放出去,久保的尸体就荡到B点下面,再从B点放下,制造出久保从十一楼的走廊跳下的假象。他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把久保的帽子摘下来,当时如果连翡翠项链也拿走就更好了,可惜他还不知道久保偷了翡翠项链。不过新计划的实施并不顺利,他刚将尸体放出大楼就停电了,他也无法确认久保的尸体到底荡到了哪里,觉得应该还是掉在B点下方停着自己车的附近,于是拉回绳子扔到河里,继续计划。

菜村戴上久保的帽子,跑进房间,这样就会让其他人觉得久保是活着从房间里跑出去,再从十一楼的走廊跳下的。恰好他和久保穿的西装颜色相同,身材也差不多,又戴着久保的帽子,在停电的情况下大家都会以为那是久保。为了让这个诡计更真实,他故意先在阳台喊了一声‘久保’再冲进房间,顺手将本来计划要偷的珍珠项链拿走,从房门跑出去。

我们都正演奏到兴头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没有立刻追出去。

跑到走廊的推销员拼死从房间前的栏杆跳到东侧阳台的栏杆。如果失败的话就会摔死,但是不得不这么做。幸亏距离只有两米左右,对于一个年轻男性来说还是可以做到的,事实上他也成功跳过去了。

跳到阳台之后,他把久保的帽子丢进河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起居室。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在东侧阳台有遮挡的地方,所以应该会被雨淋湿,脸上的水可以用手帕擦干,身上就没那么容易。不过因为停电房间里很暗,我们都没有留意,我也是追到走廊上的时候才发觉。反正他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询问大家情况,然后出去追久保,按照计划跑到B点。当时他认为久保的尸体一定在B点的下面,因此他对随后赶到的我们说看到久保从那里跳下去了。

于是大家都急忙下楼,却不见久保的踪影,最吃惊的人恐怕是推销员吧,尸体到底掉到了哪里?因此他比其他人更认真地寻找。

我认为尸体在钟摆原理的作用下,从半空中甩脱之后飞跃了B点,落到高架桥的电车轨道上了。这与菜村的预想相去甚远,他完全想象不到。因此就好像久保从十一楼走廊落下,中途消失了一样,变成灵异现象了。

不过当我们上方传来电车紧急刹车声的时候,菜村终于认识到自己想错了,久保的尸体可能飞到那里去了。听说电车司机说轨道上有积水,所以难以看到躺在那里的久保,发现的时候已经撞上去了,尸体上面原本的伤痕就变得无法辨认。至于尸体没有戴帽子,那是因为被菜村拿来用过之后丢掉了。菜村在我们回房间后,将珍珠项链藏在自己的车里,然后才回来。所以糸井太太你不用担心,你的项链就在下面的车里。

以上就是我的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久保的尸体并没有从这里狂奔到电车的高架轨道上。啊,即使他全力狂奔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现场。

“这样说明可以了吧,我得赶快回家看电视了。喂,刑警先生,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他铐上,不然他会跑的。他可是个相当狡诈的人啊。”

中村刑警走过去,给菜村铐上手铐。推销员似乎已经彻底认输,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

御手洗走进屋里,将外套拿出来,开始穿衣服。我们都茫然不知所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中村问。

“Mitarai。至于写成什么汉字你自己想吧。石冈君,我们走吧!”

“等一下,为什么你之前一直都不说啊?你不是在昨天就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么?”刑警又问。

“我跟其他人不同,难得有这样的案子,我还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结局呢。不过菜村先生好像有急事,而且演奏会六点就要开始了,我也不能再逍遥自在地看热闹了。”

“有机会再好好谈一谈吧,找个电视没有重要节目的日子好么?你住哪里?”中村说。

“你问那个人好了,以后有比今天更难的案子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他穿好衣服,向门口走去。石冈连忙跟上。

“等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凶手是我的?我在哪里露了破绽?”菜村喊道。

御手洗回过头,依然是一副把别人当傻瓜的表情。

“你这种反省的态度值得称赞,好好反省吧,下一次就能做得更好了。不过这次你也不算是有什么失败,但你不应该说七这个数字,说了就简直好像自首一样了。”

“为什么?”

菜村夏树的疑问,正是我们所有人的疑问。

“你将自己姓名第一个汉字的读音念一下试试。”

我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他的名字的汉字来,菜村夏树(namura natsuki),姓和名的第一个字——菜村的菜,夏树的夏,菜和夏,啊!菜夏(nanatsu)!正是“七”的发音!

当我再次抬起头,已经看不见御手洗的踪影,只见玄关的门悠悠关闭了。

[1] 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家长教师联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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