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慈善家喝了难喝咖啡02

碰碰车停妥后,那群日本人跟上去,碰触台车上的铁杉与桧木,讨论日桧与台桧的差异。台湾扁柏与日本扁柏相近,台湾红桧与日本花柏是近亲。这群日本人首次看到刚砍下的扁柏,独特艳香令人精神抖擞。他们流连不去。一群孩子爬上原木,用扁钻撕开桧木皮当柴料,这时当礼物拿给日本人。蔡明台知道小孩的目的是缠着拿牛奶糖,忙着赶走这些小苍蝇。

他们对桧木的讨论延续到晚上,木片摆在茶桌,聚在火塘边东拉西扯。蔡明台深知火塘的自在钩──某种从梁上垂下的伸缩竹钩,好把铁釜或铁壶控制在适当热源──是日本农家使用,不适合雅士泡茶。他从仓库拿出蒙尘的茶具,火钵采用墨西哥与伯利兹交界处生长的黑柿木,木纹沉稳中带诡谲欢舞的色泽。另外拿出泡茶工具:火箸、铲木灰的灰铲、铲火炭的“十能”,以及闷熄火炭的“消火壶”。繁复茶艺与工具让这群远客安安静静地待在客厅,他们用桧木皮烧茶,称这太“豪迈”了。

这时候,山庄上锁的推门发出激烈摇晃的声响。在柜台的古阿霞离大门最近,见门底缝有盏灯亮着,知道是酒鬼来沽酒,偏不应门。山庄已在门口挂牌“停止营业”,好招待日本客。酒鬼开不了门,不但没走,反而更剧烈地摇门,让所有的人都望过去。

王佩芬从厨房出来,走到门口要去吓退的时候,门不晃了,门外的灯却激烈晃起来。忽然间,砰一声的门板给人从外头拆下,往里头推,王佩芬还没来个敷衍的尖叫便被压在门板下。古阿霞没看过如此滑稽画面,赶紧冲过去将人拉出来安抚,这时她也见到一幅奇特的画面,一对理平头的国字脸双胞胎站在门口,年约二十岁,耳朵扁大,筋肉壮硕,从样貌与眼神显示他们与常人有些不同,到底哪儿不同也说不上来。

“你们两个白痴智障,把恁祖嬷压坏怎么办?”王佩芬爬起来,随手抄了皮鞋,往双胞胎头上当双鼓乱打一通。

日本客人看了笑起来,倒是当主人的蔡明台阴着脸。古阿霞要王佩芬按捺愤怒,连哄带劝地把她推回厨房,回头请双胞胎离开。两兄弟提马灯,傻傻地站在门口,满脸都是孩子样。古阿霞终于知道哪不对劲了,他们智能不足,是传说中笨到万里溪谷底也没得翻身的双傻,一个叫“阿达玛”(脑筋),一个叫“孔固力”(短路),要分辨谁是谁,大家知道认真起就输了。

“回去吧!改天再来吧!”古阿霞说。

双傻继续笑,其中一人张开手,展示他在附近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的牛奶糖的包装蜡纸。他们连夜沿森林铁道走了10公里来,不过是听说有人能给个糖。古阿霞在微冷的夜里搓手,想着如何拿出东西打发他们。她拿出方糖,双傻笑着摇头;她把方糖包在蜡纸里,双傻大笑,抢下糖果离开。

山庄又恢复安静了,蔡明台这时摊开地图,用竹制茶针把48林班地画了一圈,说:“用桧木烧茶算是豪迈的话,你们应该把这个形容词收起来,明天用得上。那里的扁柏成林,每棵有上千年。”

“我们希望用最好的扁柏,成为明治神宫鸟居的建材,这样才能对得起明治天皇陛下的身份。”

“没问题。”

“砍树的时候,要用我们神道教仪礼,请传统手工达人砍下,我们不希望电锯的咆哮让树木的灵魂吓着。”

“摩里沙卡还保有索马师仔的制度,一辈子只拿手工锯的师傅,”蔡明台用日语说,“他会帮你们锯下最好的原木,运回日本。”

“太好了。”

“我先给你们看那儿的树木,免得你们明天吓坏了。”蔡明台随即拿出了镶嵌螺钿精致木壳的相簿,展示踏查山林的记录。

从黑白照片看到48林班地的树木矗立,日本人点头。其中一张12英寸银盐摄影的柯达照片,大幅照片中有人站在某棵巨大扁柏旁,落差极大,几乎像蚍蜉撼树般。

“神木呀!”慈善家喊着。

客厅的80瓦灯泡禁不起惊吓,闪着光,这是晚间电力终止前电力不稳的征候。蔡明台把站在柜台的古阿霞叫来,要求延后到十点才关电。勤前训练过的古阿霞学日本女人小碎步跑过来,跪地上,双手放膝盖上说是。她应承了几次,舍不得走,她得耗久点,让日本人知道古阿霞就在眼前,开口谈起复校计划。日本人只对神木有兴趣,撕开了相簿的蜡纸拿出照片,在灯下看,因为老花眼得把相片举远看,却看不到就要把头塞进两者视线距离的古阿霞。散席前,她有五次接近日本人,三次递水,一次拭桌,还有一次是故意用火铲“十能”去铲灰,这错误的动作终于引起了慈善家的反应。他笑一下,又继续谈话。

到了晚间十点,日本人回房睡觉。古阿霞拿抹布清理客厅,把脏水与茶渣泼到外头时,看见双傻缩在大门边睡觉。他们捡来一堆落叶垫底,用自备的军毯包裹,两人抱着睡,不畏惧户外寒冷的气温。古阿霞担心他们,想免费提供最寒酸的床位给两人,却发现他们熟睡得像被踩黑的口香糖黏死地上,脸露出幸福,要挖起来不如就这样了。

这时候传来猫头鹰叫声,古阿霞往上灯的集材柱望去,一只站在那的黄嘴角鸮发出“呼、呼”的嘹亮嗓音,转头流眄,瞪着黄色眼膜。不久,它展翅往学校的银杏飞去。整晚只剩这只鸟关心复校了。

古阿霞终于搞清楚,这群日本人从不关心学校复建,只在乎扁柏。他们一早穿上登山装备,蹬日式夹脚胶鞋,坐火车去参观48号林班地的扁柏。整夜在山庄外睡觉的双傻随车跟去,得了几颗牛奶糖便担任挑夫。当阳光轻轻淡淡地铺在白花洋溢的苹果园时,叶片反射光芒,古阿霞从那儿剪了一束咖啡花,插在客厅花瓶供养,邈香飘散了。山庄来了群按件计酬的妇女帮忙杂活,她们抱怨有些住上几天的高级客人得天天换洗寝具被套,毛巾得用沸水煮过,还嫌客人放在床头的小费当作忘记带走的零钱。

稍可休息的时候,古阿霞走到柜台,摇起电话,对接线的欧匹将说:“帮我接73林班地工寮。”她记得帕吉鲁吩咐说他会去那里。

“好的,通话不要太久,以免占线。”欧匹将说。

过了几秒钟,古阿霞对接通的那头说:“我找刘政光,背大伐木箱又不讲话的那个人。”

接电话的是工寮的煮菜清洁妇,斩钉截铁地说:“他不在。”

“我知道他上工去了,你帮我留话。”

“他没来啦!也很久没过来了。”

挂断电话,古阿霞想不透怎么人会没去那,除非自己记错了。她再次摇电话要求接到73林班地最近的集材场,那是通往附近林区的监控口。接电话的工头对电讯质量不好的话筒大吼,好掩盖柴油集柴机的运转与碰碰车的运行声,以及海拔2000公尺的强风吹过钢缆的刺耳声。古阿霞挂上电话,深觉跟一条暴涨的河流吵架后的疲惫,而且没结果。她又打电话给欧匹将,希望帮她留心帕吉鲁的去向,她有点担心他,却不敢讲出这句最心底的话。

古阿霞为此毫无心思干活,连犯几个错,她没听到茶壶水滚的声响,穿雨鞋上榻榻米,把大门扫了三遍好观察门外动静。然后她被分派到后院的苹果树下劈柴,把木块垫在铁杉墩上,用美式双面斧劈开。她试了几次,心思又想偏了,不小心也劈偏了,一块尖锐的柴角飞过来刺伤手臂,流血了。她走到柜台拿药,涂了碘酒。

“没有处理好,小心感染。”马庄主走了过来,他是村内受过短期医事训练的人。

古阿霞已经上完药,用纱布包裹伤口,“小伤口我应付得来。”

马庄主走过来,把古阿霞手上的纱布拆掉查看,2公分外伤之后延伸出3公分长的红瘀血,显然是刺伤。马庄主从上锁的桧木柜拿出专用的医疗箱,取出镊子,用酒精消毒,从伤口夹出一小片染红的木刺。伤口重新包扎完毕,古阿霞不用去做沾水的工作,到了下午她被分派到烧火工作,把澡堂与发电机锅炉的火顾好。

到了傍晚,澡堂先给回来的日本人泡完澡,才开放给村民。古阿霞在隔间的烧火室听到小孩的笑闹声,她想到一箩筐削皮的马铃薯在汤水里浮沉的景况。小朋友到哪儿都能取乐,这种赤子心让她感到舒缓,安静闲适,实在不用挂念日本人会捐钱给她盖学校。之后,她爬下地下室的蒸汽机关车,塞了5斤木头,还误塞了马庄主告诫的容易积碳难清理的高油量松树或桧木。她闻到馨香,那是帕吉鲁袖口常有的味道,淡淡的,邈邈的。她想起他的手遮在眉梢时,袖口的金纽扣在台南的太阳下反光,当时有两只金毛猫从狭小巷弄的遮雨棚跳过去,徒留声响。她惦记了往事醇静,唱着歌,起身时不小心拉到了汽笛杆,山庄瞬间活在尖锐的音浪上。

日本人吓坏了,而蔡明台忙着解释为何山庄地下室藏着蒸汽机关车,也把肇事者叫出来道歉。古阿霞全身烟渍,汗水濡荡,全罩飞行眼镜挂在额头,像是从战斗机飞行表演失事残骸爬出来的幸存者,不断对在场的来宾折腰。

“我昨天就注意到你了,一直老是故意犯错。我问了别人,他们说你是阿美族人。”慈善家继续问下去,还语带考验,“我知道台湾有很多高山族,你能跟我解释阿美族的特色吗?”

这问题有点难回答,跟有人询问“你是谁”一样笼统。古阿霞沉思该如何响应时,山庄有人先抢答了。

“阿美族很会跳舞。”

“还很会唱歌,也很会抽烟喝酒吃槟榔。”

“我们也‘痕’会抽烟喝酒吃槟榔,还会打猎打小孩,”一位太鲁阁挑夫站起来说,“我们也还‘痕’会烤肉和考试。”

“没听过你们很会考试。”蔡明台问。

“我们 AB 死(C)猪(D)猜一猜,考试都会加分!”挑夫说。

在场的大笑,古阿霞勉强挤出微笑地说:“我们一直保护阿波古拉杨(Abokutayan)的邦查火种。”大部分的人都被这样的开头吸引了,让她能安静说下去:“阿波古拉杨是我们邦查最早从海上来到花莲的祖先,那时候的土地很贫瘠,他们把取自太阳的金色火种撒下,大地烧起来,烧了一百天。这时候来了一场雨,火没被浇灭,而是凝固。大火凝固成大树,小火凝固成小草。邦查的后代一直守护这些火种长出来的东西,没有一种植物在我们的眼里叫杂草,它们都有名字。”

慈善家点头,指着桌上水瓶插的一束鸡毛掸子似的白花,“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咖啡花。”

日本人惊呼起来,咖啡花是温带气候国家未见过的。他们的住房昨晚摆了咖啡花,幽香况邈,霸道地钻进他们记忆库,却安抚他们到深眠,第二天精神饱满地起床回想这种茉莉花味的安神植物是什么。

慈善家又问:“咖啡也是你们祖先阿波古拉杨带来花莲的?”

这是机智问答,山庄的咖啡树是日本人自南美引进的,回答对与否,都不是好答案。

“要问咖啡豆,它们最清楚了。”古阿霞说。

日本人看着古阿霞从仓库拿出去年的生咖啡豆,放在热锅子上炒。古阿霞现学现卖,掌锅的手劲与翻豆的技术要好,关键在于把炒豆当炒花生。慢慢地,翠绿豆子变成米黄色,飘出青草味,不久弥漫烤面包的味道,豆子烤出深褐色。古阿霞加快翻锅子速度,好戏来了,豆子说起话了,那一声、这一声爆响,噼里啪啦地满锅讲古,把话都说了,豆子裂爆的皮膜随热气浮上梁去。

慈善家翻掌接了落下的皮膜,“它们把舌头说破了,说了什么,我想我们都听到了。”

“我的祖先阿波古拉杨想必能懂得咖啡豆的说话声,只可惜我不懂最古老的邦查话,不能为各位翻译。”

“要是我们大和民族的茶道始祖千利休在此,大概会讲出:哎!那咖啡豆讲的话有如‘红叶未染的寒山,树落叶缀满古寺之路的幽静’,正是中国老子《道德经》的名言‘道可道,非常道’。有些话只在心中,说不清楚,讲不明白,只有静静体会。”

“讲得好,确实是这样。”

“我得很冒昧地问,你一直强调自己是邦查人,为什么?在你们岛上原住民的身份很特别,平地人对你们的印象是抽烟、喝酒、吃槟榔、很会生小孩,然后考试又加分。要是我是原住民,巴不得藏起身份,打死也不承认,”慈善家转头询问太鲁阁挑夫,“请问,你们为什么一路说自己是山地人?”

一个德鲁固族挑夫说:“我眼睛这么大粒,谁看了都知道是番仔。”

另一个则说:“大家喜欢看猴子,猴子也要赚钱吃饭呀!说自己是番仔也没错!错就错在,我妈妈结婚的时候,没替我找对一个好爸爸呀!现在才常常去教堂忏悔。”

大家笑着,笑声不若之前夸张,当声音渐渐淡下去,山庄客厅陷入沉寂的空白,一只早春的蟋蟀躲在火塘的木缝鸣叫。有个人要把它抓出去放,被日本客人阻止,表示有些声音比较适合人住。

“我会这样问你为何强调自己是邦查人,是因为你爸爸是黑人吧!”靠窗的慈善家问,这让从旁翻译的蔡明台愣了之后说出来。

古阿霞毫无迟疑地说:“没有错。”

山庄陷入沉寂,连蟋蟀声都停了,火塘烧柴与发电机运转声清晰可闻。马庄主从柜台抬起头。王佩芬以“我就知道”的口吻与旁人窃窃私语。有人从厨房走出来,一边把手在围兜上抹净水渍,一边问发生啥事。

古阿霞静静看着大家,心知她从未埋藏自己一半黑人血统的身份,不过是埋藏手法高明。当她第一时间读到别人眼神里的疑惑时,赶快灭火地说她是邦查人,好掩饰她丰唇、小狮鼻、黑皮肤的面貌。尤其黑鬈发,更是令她困扰,洗发后卷得更像佛陀头上一圈圈的小笼包,无怪乎小时候有人叫她鸟屎头,却没有人叫她小天使,那是某种铅笔上的鬈发白人小女孩商标图。稀罕血统没有让她特立独行,反而是标签,如果撕不掉标签,那就给自己贴上另一张标签遮掩。她有着邦查常见高挑身形,却没有邦查的白皮肤美貌。她的祖母说比较像排湾族,而且是“烤得更黑的那种”。

“他是美国军人,”古阿霞补充,“他打越战时放假来到台湾,认识了我妈妈。”

“很抱歉,要你这样说实在很冒昧。”

“不会的,我是被一眼看穿有点讶异。”

“这不难,”日本慈善家说,“我能很快分辨,来自我的身边也有相同身份的人,神韵跟你相同,也更容易被分辨,他们没有原住民的身份掩护。”

“真的?”

“二次世界大战打输了之后,太平洋的盟军司令官麦克阿瑟接管日本的国土,带来了三十五万的美国军队。这么多美国大兵在街上横行,恐怕对良家妇女造成不安。不知道谁想到的怪方法,找了十五万日本女人对美国大兵性服务,把警察宿舍、县府宿舍改成招待所。我常想到这十五万坚忍不拔的大和抚子⑦,光着身体筑成了最柔软的护城河,把狗娘养的美军挡在安全距离外。这当然会产生新一代的日本人,他们有的是白人面孔,比较美,或许会受些欢迎;有些人带着黑人面孔,一看就知道,更容易受到排挤。”

蔡明台也有感而发,说:“这一串劫运,事有因果,我们走过了厄运,仍会有下个厄运到来,这是骨牌效应。”

“这样确实是我们国家的劫难,或许这是天照大神对我们的惩罚与考验,要我们从苦难中爬起来。”

山庄又陷入沉寂气氛,一群日本人唉声叹气,也喝起了小酒。古阿霞完全不知所措,静静坐在旁边,帮忙倒酒,也帮忙点头应承。她不懂这些人用日语谈论什么,却明了,他们从自己血统转移到更远话题,从此绕过复校问题。有些事永远勉强不来,“弯曲的树干不用去扶正,不如再种一棵。”她祖母说过,她现在深信不疑。

日本慈善家忽然说:“我刚刚听到有人在山庄底下唱美空云雀的《リンゴ追分》,是你唱的吗?”

“不是的,我唱杨燕的《苹果花》。”

蔡明台解释:“这两首歌的旋律一样,是杨燕翻唱美空云雀的。”

“可以为我们唱国语版的《苹果花》吗?”日本人说。

古阿霞点头,站了起来,她敞开喉咙,丹田便瞬间启动了,一种缓慢抒情的歌调飘漾。美空云雀是日本昭和年代的代表歌星,无论二战或战后的经济大萧条,她的歌声带动了日本的精神力。在场日本人,包括蔡明台,闭眼聆听,仿佛后院满树的苹果花味道淡淡细细地绽放在客厅,落瓣下来,真不敢动身,哪怕抖落身上的一片花瓣都是煞风景的。

“美妙的歌声,再大的苦难都被抚平了。没想到在这南方的美丽海岛上也能听到这样的歌声。”日本人慈善家说。

“谢谢。”

“你一定是有神奇能量的女孩,如果这是神的力量,你会是他种在人世间的种子。我不会是第一个发现这个能力的人,你的朋友才是。今天早上,你那个不讲话的朋友带我们到48号林班地,那是我见过全世界最美的地方。最后,他在石头上写字跟我们沟通。我看得出来,他不善跟人相处,却如此努力地写字,身上到处是汗水。”

找了好久的帕吉鲁,原来在某个林班地等这些日本人,古阿霞松了口气。他平安就好。

“告诉我,你把学校重新办起来,需要多少钱?”日本人慈善家等古阿霞开口。

古阿霞睁大眼,想起笔记本放在房里,删掉零头只需要四十万块就可以让学校的建筑重新翻修,学生进驻了。

“二十万元,感谢你泡了一壶咖啡给我们,它值这个价钱,”日本慈善家并没有说完这惊喜,“还有你的那首歌,价值三十万。总共五十万元,这已经是我能力所及了。”

那是莫名的时刻,山庄顿时响起了各种声响。古阿霞不懂一杯咖啡与一首歌能换到这么多钱,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般动人。她很快被各种的恭喜声冲昏了头。

① 打哈欠,闽南语。

② 原指好机会、好事情,这里指好东西,闽南语。——编者注

③ 旅店,闽南语。

④ 这两句的意思是:无情的夜车自顾自地开了出去,害我看不到她。

⑤ 碰碰车的另一种说法。

⑥ 台湾榉。

⑦ 意思是清雅、坚毅的女人。大和抚子是日本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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