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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座山丘，但时过境迁。

这次不是信息幻象。这次是真正的坂裘行星，他们就站在这座山丘上。古怪的意大利小饭馆停放在不远处的树丛背后，正是它把他们送到了这里：他们真正的躯体，现实中此时此刻的坂裘行星。

脚下茁壮的青草是真实的，肥沃的土壤也是真实的。树木醉人的芳香也还是真实的。夜晚是真实的夜晚。

坂裘。

如果你不是坂裘星人，这里也许是全银河系最危险的地方。这个地方无法容忍其他地方的存在，那些迷人、快乐、聪慧的居民一旦见到外族，就会爆发出恐惧、野蛮、杀意十足的仇恨吼声。

亚瑟打了个哆嗦。

银辟法斯特打了个哆嗦。

福特让人惊讶地也打了个哆嗦。

他打哆嗦其实没什么让人惊讶的，让人惊讶的是福特居然在场。把赞法德送回“黄金之心号”的时候，福特忽然出乎意料地良心发现，没有撇下他们逃跑。

错了，他暗自思忖，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他紧紧搂住一柄射线枪，这是他们从赞法德的军火库取来武装自己的。

翠莉安打个哆嗦，眺望天空，皱起眉头。

天空也有所不同，不再是空荡荡的一片了。

周围的田园风光在两千年坂裘战争间变化甚少；一百亿年前，坂裘星系被锁进缓时隔膜之后，本地的时间只过去了区区五年，天空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空中挂着黯淡的光线和沉重的形体。

高空，以前坂裘人从不去看的地方，现在成了战争地带，机器人地带——坂裘地表的田园风光之上，巨大的战舰和塔式高楼高高地漂浮在无重力场里。

翠莉安盯着那些东西，转着念头。

“翠莉安，”福特·大老爷悄声对她说。

“什么？”她答道。

“你在干什么？”

“思考。”

“你思考的时候总这么呼吸吗？”

“我都没意识到我还在呼吸。”

“我就是担心这个。”

“我想我知道了……”翠莉安说。

“嘘——！”银辟法斯特警觉起来，他举起一只瘦削颤抖的手，示意他们退回树木的阴影深处。

忽然，就和先前在录影带里一样，有灯光沿着山丘小径逐渐移近，但这次舞动的光束并非来自提灯，而是出自手电筒——这件事本身算不上戏剧性的变化，但每一个细节都能让他们的心脏在恐惧中怦怦直跳。这次没有传来活泼、趣致的小调，没有人歌颂花朵、耕作和死去的小狗，只有压低声音的急切争论。

天空中有灯光缓缓移动。幽闭恐惧症式的惊惶攥住亚瑟，暖风哽住了他的喉咙。

几秒钟过后，第二组人进入视线，从黑暗山丘的另一侧接近他们。这群人步履飞快，态度坚定，手电筒晃来晃去，探查四周。

两队人马显然准备会合，但不仅仅是互相会合而已。他们会合的终点正是亚瑟和其他人站立的地方。

亚瑟听见福特·大老爷端起射线枪的窸窣声响，也听见银辟法斯特举起射线枪时的呜咽低咳。他感觉到自己那杆枪冷冰冰的陌生分量，颤抖着双手抬起了枪。

他按照福特先前的教导，摸索着松开保险，然后打到“非常危险”挡。亚瑟的手抖得太过厉害，此刻若是朝谁开枪，多半会在对方身上烧出他的签名。

只有翠莉安没有举起武器。她挑起眉毛，然后又放下，咬住嘴唇琢磨着什么。

“你们难道没有想到，”她开了个头，但这会儿谁也不想讨论任何话题。

一束光线从背后刺穿黑暗；他们猛地转身，发现身后出现了第三队坂裘人，正拿着手电筒搜寻他们。

福特·大老爷的枪恶意十足地噼啪一闪，但火花忽地一下钻回枪口，射线枪在他手中炸成碎片。

紧接着的是片刻的纯粹恐惧，有一秒钟时间场面凝固在了那里，在这一秒钟过去之前，谁也没有再开枪。

到这一秒钟结束，也还是没有人开枪。

他们被苍白脸孔的坂裘人包围了，沐浴在手电筒晃动的灯光之中。

猎物瞪着猎人，猎人瞪着猎物。

“哈啰，”一名猎人说。“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外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