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事实证明，映一出根本没出车祸。
我和梶谷孝行在品川中央医院忙着到处联络时，映一与同僚在中国自动车道[注]的美东休息站吃山菜锅烧饭。那地方邻近山口县的小郡町，就算发生意外，也不可能送往遥远的品川中央医院。
[注：连接大阪、兵库、冈山、广岛、岛根、山口等各县市的高速公路。]
映一无恙，我当然放下心中大石，但疑虑油然而生。
确认映一平安后，梶谷又拨了好几通电话，才挂下话筒转过身。
“上杉先生，我们走吧。”他注意着走廊彼端悄声道。
“等等，这件事太奇怪，我怎么也想不通。”
梶谷点点头，举手制止我继续开口。
“总之先离开再说。”
“可是……”
梶谷不等我回话便迈出脚步。
“梶谷先生！”我赶紧跟上，望着他问：“电话是谁打来的？我从未告诉别人伊普西隆公司的号码。”
“我晓得，到外面谈。”
梶谷低语，只管默默前进。
“…………”
他表情僵硬，似乎在害怕着什么，我忍不住留意起周遭。
出医院后，梶谷并未到停车场取车，而是穿越马路，走进对面的咖啡厅。我不明就里，只能跟在后头。
挑窗边的座位坐下，我们各点一杯冰咖啡。梶谷隔桌倾身向前，说道：
“我犯下天大的错误。”
“天大的错误？”
“我早该察觉，真是太粗心大意。”
“不懂。”
“我们中计了。”
“中计？”
我不禁环顾店内。
“如同上杉先生所说，就算你姊夫出事，我们办公室也不应接到通知。听到送医急救就慌得手忙脚乱，完全没深思熟虑，这是我的疏失。”
“中计是什么意思？”
梶谷竖起手指，沉默片刻后才回答：
“上杉先生，我们的游戏拥有多大价值，相信你很清楚。”
“嗯。”
“有一群人拼命要窃取相关情报。”
“…………”
“谎称车祸，骗我们出来，一切都是对方的诡计。”
“目的为何？”
“他们想得知研究所的位置。”
“…………”
我凝视着梶谷，他轻轻点头。
“刚刚打回研究所报告情况，笹森小姐十分生气，骂我思虑不周。处理不好，我恐怕会惨遭开除。”
“等一下，你是指，这是产业间谍设的圈套？”
“没错，目前不少企业都在开发类似K2的游戏，只是技术较差。这种东西比的是谁先发表，为探查敌情，他们可说是不择手段。”
“不过，这和谎称我姊夫出事有啥关系？”
“我们正受到监视。”
“…………”
我诧异地望向窗外，马路对面便是医院大门。
“只要跟踪我们的车，就能知道研究所在哪里。”
“等等，”我摇摇头，“对方怎会晓得我和我姊夫的事情？”
梶谷耸耸肩回答：“调查就知道。”
“调查？怎么个查法？”
“沟口的办公室算不上机密，摸清经常进出的你的底细不难。”
“但这讲不通呀。既然如此，从办公室尾随我们到研究所就行，何必特地引我们到医院？”
梶谷缓缓摇头。“不可能。”
“不可能？”
“办公室至研究所的路途上，我们当然也不会马虎，早安排各种防备对策。对方一定已试过很多次，但情况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由于明白此法无效，才使出这种手段。”
“防备对策？你们是怎么做的？”
“这我不好透露。”
服务生送来冰咖啡。我以吸管搅动咖啡杯，注视着梶谷。
听完他的话，我仍有些难以释怀。
“总之，今天直接回家吧。”梶谷抬起头。
“从这里？”
“对，我要把车开回办公室，并设法甩掉跟踪。”
“但梨纱还在研究所。”
“别担心，晚点会送她回去。笹森小姐已决定暂停游戏测试，请搭电车返家。”
“这倒是无所谓……”
我再次望向窗外，实在瞧不出有谁在跟踪或偷窥我们，梶谷的话简直像天方夜谭。
“有件事，我刚刚就想问。”我转向梶谷。
“请讲。”
“打来通知我姊夫车祸消息的，是怎样的人？”
“听说是男的，接电话的职员以为是警察或医护人员。对方只要求转告你，敷岛映一因交通事故送至品川中央医院急救。”
凝视着梶谷，我脑海浮现沟口办公室内的景象。
“接电话的是哪个职员？”
“什么？”
梶谷啜着咖啡看向我。
“仔细一想，我从未在办公室碰见别人。游戏测试开始之前，我打过几通电话，每次接听的都是女职员，我却不曾遇到她们。”
“啊，”梶谷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我忘记说明，那其实是电话秘书公司的小姐。”
“电话秘书公司？”
“没听过吗？我们不会随便告诉外人内部的联络方式，先前给你的其实是秘书公司的号码。那里雇用许多女职员代客应对电话。有些人明明没办公室，却想装个样子，便会利用这种服务。电话接通后，她们会告知目前负责人不在，询问需传达的要事，整理记录后转交客户。”
“这么做的用意是……”
梶谷微笑垂下目光。“上杉先生，你也清楚，沟口的办公室只是幌子。我若整天都在，自然由我接电话。但我大多在外奔波，何况办公室得保持随时有人的形象，不能使用答录机。”
“这也是为保守机密？”
“嗯，就是这么回事。今天通报的消息，也是秘书公司转达的。由于是急件，才叩我的呼叫器。”
“…………”
我拿起吸管，将鲜奶油倒进冰咖啡。只见梶谷紧闭双眼，轻揉眉心。
不知为何，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但是，我更气恼自己身处的状况。卷入莫名其妙的游戏开发间谍战，亲人的安危被拿来当诱骗的藉口，让我怒火中烧。
“快离开。”
蓦地，K2里那男人的警告浮上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