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询问
在见识过这么多景象后，顾灼心中只产生一点不适, 她偏过头不敢再看。
这么一偏头, 刚好就看到安雪白的下巴，和微微翘起的唇角, 她一怔。
安似有所感, 握着顾灼的手又紧了紧, 以为顾灼是害怕, 就又凑近顾灼小声道：“别害怕。”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停留在那几个被突然吞掉的Alpha身上, 倒也没人注意她们说什么。
旁边那几个Alpha立刻散发出绝望的气息——飞行器就在眼前，他们却依旧无法脱身。
而飞行器上的驾驶员显然也看到这一幕, 吓得再度升高好几十米，从地面往上看，就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
霍莉刚刚解决掉虫族的一波猛烈攻击，就注意到飞行器的到来，她现在只有一条手臂, 并且因为电缆线暴露的原因, 她很多操作机甲都会显现出反应迟钝来，导致她只能被动承受虫族的攻击。
偏偏她因为当时的一些原因, 机甲的能源并不充沛，最多也就只能再坚持半个小时, 甚至连电磁炮都无法使用。
手中的□□已经断掉一截，她的发挥很有限, 几乎是用机甲去硬抗——就算如此, 她也感受到机甲的摇摇欲坠。
虫族再多来几次进攻, 霍莉就只能舍弃掉机甲。
因为精神力高负荷运转，霍莉的脸色有些发白，就连嘴唇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一副随时就要晕倒的样子。
还好这飞行器来得不算太晚。
虽然……只是一架小型飞行器。
霍莉压下心中的不满，在用机甲硬生生撕碎面前的几个已经无法攻击的虫族后，她猛地收起断刀，用仅剩的右臂捞起顾灼和安，踩着地纵身一跃，就往上窜出十几米的高度，随着惯性又往前。
顾灼听到地面上的几个蠢蠢欲动的Alpha，叫嚣着“还有我们呢”，一边试图跟上霍莉的机甲，这时候的他们不再惧怕虫子扑上来，因为有霍莉的机甲在前面开路。
飞行器的驾驶员认出霍莉的机甲来，见到霍莉的机甲奔向自己，便也控制着飞行器往霍莉的方向倾斜。
顾灼没忍住往下低头看了一眼，就见她们距离地面越来越远，而霍莉操控的机甲脚上还“挂着”几个Alpha。
顾灼惊了一下，不知道这些Alpha是什么时候攀住霍莉的机甲。
这些Alpha在及时跟住霍莉的机甲以后，就开始试图往上再度攀越，那个一开始就认出霍莉的机甲是帝国制造的S级机甲的男Alpha则更是“积极”。
因为他不仅能分辨出机甲制造源，还清楚得知道这样的一架小型飞行器最多一次只能承载五个人。
就算这样的小型飞行器也需要两名驾驶员才能驾驶，所以这架飞行器最多能承载的只有三个人。
算上这两个Beta，以及那名操控机甲的Alpha，飞行器已经无法再多承载任何一个人了。
男Alpha心里咒骂着这两个Beta，像Beta这样的废物垃圾，就该死在虫族的利爪下，坐上飞行器离开这里，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只有像他这样的Alpha，才有资格活下来，他所能做出的贡献也远远超过这两名Beta！
男Alpha心中越想越愤怒，他甚至边攀爬机甲巨大的身躯，一边朝着顾灼和安咒骂：“垃圾！□□！”
有他这样想法的，显然不只是他一个。
不过他很快就没办法咒骂出声，因为不仅仅是他们这群Alpha攀爬到机甲身上，就连地面上那些身躯庞大的虫族也有零星几只抓住了机甲。
它们的利爪狠狠地镶嵌进机甲的身躯，一直到机甲无法承载它们的重量，这些虫子连带着机甲外壳一起往下坠落。
而在机甲脚底下的Alpha也难逃被虫族撕咬的命运，它们想要抓住操控机甲和机甲上的人，但也会顺从本能地去撕咬近在眼前的Alpha。
随着Alpha和虫子的不断拉扯，机甲也停止了向上的速度，甚至逐渐有回落的意思，但她们距离那架飞行器还有一段距离。
还在机甲身上的Alpha也看出来了，但他们此时已经被求生欲|望支配得失去理智，他们只能一直往前攀爬。
一旦他们回到地面，等待着他们的就是能将他们淹没的虫族，他们必定死在虫族的肚子里。
所以眼前的小型飞行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顾灼和安并没有徒手就能攀住机甲的能力，她们的身体素质远远不如Alpha，如果不是霍莉伸手圈住她们，怕是在机甲腾空的那一瞬间，她们就已经掉回地面，被虫族啃噬得连渣都不剩。
安有些焦急地喊道：“霍莉！”
她并不知道霍莉能不能听到她的声音，她甚至不知道机甲内的霍莉到底有没有昏迷过去，但眼下，除了喊霍莉的名字，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个舰长实在过于胆小，只敢派出这么一架小型飞行器，甚至都没有停靠到地面，只能靠她们自己上到飞行器。
没有得到回应，安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忽然就听霍莉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回了一句：“吵死了。”
顾灼顺着那道声音向上看去，就见霍莉苍白着神色，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她刚从驾驶舱里走出来，手指用力到泛白地勾住驾驶舱的边缘，一边朝她和安伸出手来。
安语气激动地喊道：“我还以为你死在驾驶舱里面了！”
霍莉勾起她标志性的痞笑，只是没了以往的活力，还透着一丝无力和虚弱：“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正在向上不断攀爬的那名男Alpha看到霍莉，也注意到霍莉苍白的神色，他突然狞笑一声，引得三人都朝他看去：“原来这架飞行器是来接你们的！”
顾灼看向那名男Alpha，总觉得对方的神色颇为疯狂，她心中升腾起一丝警惕，总觉得这样的人会在最后突然发难。
这样的人太好理解了——我上不去，你们也别想上去！
安皱眉，她对霍莉道：“这人得立马解决。”
“我知道。”霍莉看着那名男Alpha皱眉，好一会儿，她才突然灿笑，“原来是你啊，希尔森，在伊曼过得还好吗？”
希尔森显然是恨极了霍莉，他恶狠狠道：“你还记得我！”
霍莉点点头，她伸手一点一点将安和顾灼扯上来，然后抬脚用力踩上希尔森的手背，希尔森面不改色地冷笑一声，他嘲讽道：“你也就只会这么点伎俩吗？”
霍莉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赞叹道：“原来你也进步了吗？还好，我从未有过一刻的懈怠，希望你能满意我现在的实力。”
说着，霍莉再度用力，就听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顾灼只瞄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目光。
不仅仅是骨头碎裂，就连白色的肉和着血一起踩成烂泥，就听那名叫希尔森的男Alpha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最终“脱手”往下掉落，落进争先恐后张着可怕口器的虫族嘴里。
或许不该说是“脱手”，而是希尔森的手指直接被踩断了。
顾灼听到安惊讶地说了句：“你……”
没等安说完后面的话，霍莉就神色苍白地将两人都紧紧地揽住，脸上更是不断冒出汗珠。
别的Alpha体能不如希尔森，只坚持了没一会儿，也跟着相继掉落，只有虫族还在紧紧攀着机甲的巨大的身躯，甚至还有虫族试图跳上来。
在机甲失去惯性往下降落的情况下，竟然也有一两只虫族跳上来。
霍莉理都不理会，她只是声音虚弱道：“没事的，我已经向机甲下达了最后一项指令，准备好了吗？”
顾灼没听明白霍莉的意思，安却是用力抓住顾灼，并对顾灼大声喊了一句：“抓紧我们！”
顾灼下意识就抱紧霍莉和安，就见霍莉躬身弯腰，在机甲底部突然爆发出一热浪时，猛地向上“弹射”出去！
她们本来距离飞行器只有十几米之遥的距离，一下被拉近，而那架飞行器也十分灵性地突然降低，将她们稳稳捞住。
很快飞行器顶部打开一道门，霍莉拽着顾灼和安进了飞行器。
一进到飞行器，霍莉就躺在后座上，一手用力按住自己的脑袋，她脸色比先前还要白上一分，近乎有些透明，就连火红色的头发也似乎跟着失去光泽。
安一下按住霍莉，她眉头紧皱道：“过度消耗精神力？”
霍莉伸手格挡开安的手，转而看向顾灼，当对上Omega担忧的眼神时，她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伸手揉了一把Omega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收回手：“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没事……”
安看看顾灼，又去看看霍莉，语气难得严肃和不抬杠道：“真的没事？”
霍莉歪头想了下，她挥了一下火红色的长发，沉吟道：“也不完全是没事。”
她只是，好像精神力又升级了。
不过这还说不准，因为Alpha在过了二十岁以后，精神力再度升级的事情非常少，几乎都是在一些生死关头才会迸发出这样的可能性。
但既然是在生死关头，那就意味着这样突然精神力升级的Alpha，不一定在升级以后还能活下来，他们基本上都还没有彻底确定精神力等级是否升级，就已经丧生了。
九死一生，生的希望当然是渺茫的。
霍莉是幸运的。
安依旧紧紧盯着霍莉，在霍莉极其不耐烦的眼神下，她才收回目光——既然霍莉现在不愿意说，她也没必要再逼问，只是——
“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而导致精神力溃散，我是不会觉得愧疚的。”安颇有些冷酷无情道。
霍莉嗤笑一声，上下打量过安一眼：“放心，就算我精神力溃散，我也不会向政府申请让你嫁给我。”
安回以冷笑。
霍莉和安没有说话后，飞行器内暂时安静下来，她们算是十分顺利地回到星舰上。
顾灼趴在玻璃窗上，低头往下看，就见曾经生活的伊曼星下起雨来，冲刷着很久都无法洗刷掉的痕迹，她突然开始庆幸，还好靳墨离开了这里。
离开伊曼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希望，靳墨一切都好。
她眸光一闪，侧头看向一旁，就见霍莉换了一身衣服站在她旁边，似乎还洗过澡，头发有些湿漉漉的。
霍莉伸手按着玻璃窗，星舰正在不断上升，渐渐的，就只能看到波澜的云层，直到最后眼底下面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渡过金色光芒的覆盖后，她们终于到了太空层，浩瀚的星辰尽在眼前，也有漂浮在太空层中的小陨石，被庞大的星舰身躯所格挡开。
顾灼忍不住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如果不是一切因缘巧合下，她大概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这样的景象。
正当她沉迷于此时，突然听到霍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依旧是带着和善的笑意，问出的话也是让人充满希望和憧憬的：“准备好新的生活了吗？”
顾灼呆怔地转头看向霍莉，又看向浩瀚的宇宙，她抿唇：“其实，我还没准备好。”
霍莉伸手按住顾灼的脑袋，收回手时勾住了几缕顾灼的头发，她干脆帮着顾灼用手梳了两下，然后再自然地收回来，脸上挂着灿烂轻松的笑容：“没准备好，那就当是一场惊喜就好。”
顾灼嗯了一声，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
“你的东西还在我这里，怕你急着要，洗过澡就过来了。”霍莉说着，她伸手拿出一枚纽扣样子的东西递给顾灼，“喏，你的东西都在这里面，这个储藏器就当是送你新生的礼物。”
霍莉的手伸在上方，示意顾灼摊手，然后直接松开手，顾灼慌不迭忙地接住，她眨眨眼睛：“谢谢。”
霍莉笑了下，她朝顾灼侧了侧身，示意顾灼跟在她身后：“先带你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好了，因为我们要在星舰上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顾灼哦一声，乖乖地跟在霍莉身后。
星舰上的人并不多，统共不到一百人，平时难得能看到几个人。
星舰上不带闲人，因为他们不是客运星舰，这次算是舰长私自开着星舰跑到伊曼星，还好霍莉承诺过，一切后果她来负责，所以星舰舰长才会冒险来这里。
其中的弯弯绕绕，霍莉没有再讲给顾灼听，只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艘星舰的“背景故事”，以及顾灼以后会遇到的一些飞行器等等。
“不用担心，有我的推荐信，你会在联邦生活的很好。”霍莉用眼角余光看向顾灼一眼。
顾灼会在联邦生活的很好，但是身为Omega的事，可能就无法再掩盖了，但联邦有一点比帝国好，那就是他们不会强制婚配Omega。
当然，Omega还是必须得结婚，只是他们可以自由挑选自己的伴侣。
想到这里，霍莉心里闪过一丝不舒服，她将此归结于对眼前的小Omega产生了向对待后辈一样的怜爱感情，只是觉得同情罢了。
也是，眼前的小Omega几乎是被她一手拉扯长大的，如果没有她，这只小Omega大概早就饿死在伊曼了。
顾灼垂着眼眸在想自己的问题，霍莉便伸手拍拍顾灼的肩膀，问道：“在想什么？”
顾灼吓了一跳，她眼神闪烁：“我……我就是担心别人知道我是伊曼星的人，会对我……”
“会对你不太友好？”霍莉挑眉，她没有详细解释，只是笼统地回答了一句，“放心，他们会喜欢你的。”
基因是帝国和联邦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只要出生在垃圾星的Alpha和Beta，不管有多么的优秀，也一样是被打上“罪犯后代”的标签，就像是对待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以看杀人犯一样的目光盯着他们。
但是Omega就不同了，Omega天生体能一般，他们警惕谁都不会去警惕一个柔弱的Omega。
哪怕这个Omega是从混乱星出来的，他们不会用异样和冷酷的目光去打量顾灼，那是失礼的。
甚至，他们会越发可怜顾灼，对顾灼也会比一般的Omega更好。
不过这些话，霍莉并没有直白地说出来，她只是打算在接下来的日子，慢慢“告诉”眼前的Omega，她将会遭遇什么。
顾灼勉强地朝霍莉笑了一下，被霍莉理解为“还是很担忧”。
这也确实是顾灼担心的一个问题，但只是之一，她想的问题其实是，为什么霍莉帮她？带她离开伊曼星，还是这么大费周章的。
依照她这段日子对霍莉和安的了解，她们都对伊曼星没有什么同情和好感，怎么会突然同情心泛滥，决定要带她一起离开？
安之前笃定地说过她绝对不是混乱星上的人，这句话的潜台词也就是，因为顾灼不是混乱星的人，所以她才会被带上。
如果她是，安和霍莉还会是现在的这个态度吗？
当然，关于她们信不信顾灼是混乱星上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霍莉和安带她离开伊曼的真正原因，这才是顾灼所担心的。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不求回报地去帮助一个无亲无故的陌生人吗？如果是以前的顾灼，肯定会觉得不可能。
帮助一个陌生人，必定是有所图的，顾灼觉得她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图谋的地方。
但托上一辈子的福，她倒知道自己还是有一点可以窥觊的，那就是身体。
可霍莉和安从未对她有过什么逾越的行为，不像是想要她这个人。
顾灼只能说服自己，霍莉真就是看她可怜，才会选择将她带上。
她对霍莉勉强一笑，霍莉也不再纠结这些，只是带着顾灼去到星舰餐厅的地方，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和伊曼星上的人有着很大的区别。
不管是从外貌还是精神上的，他们都要比伊曼星上的人友善很多。
顾灼跟在霍莉身后去到餐厅时，就听到安对众人解释：“顾灼她并不是伊曼星上的人，她和我一样，是被虏到伊曼星上的。”
顾灼明显察觉到，当安说完这句话以后，其他人看她的目光要比之前更加友善了。
其实大家之所以会对顾灼这么快的改观，除了安的话以外，也是因为顾灼的外貌——他们觉得，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绝不可能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囚犯。
在来的路上，顾灼也听霍莉说起过，这艘星舰的人主要负责的就是将一批又一批被判无期徒刑的罪犯给运送到伊曼星上。
因为接触得太多，所以他们对于伊曼星上的人印象并不好，一谈起就说那是罪犯们的“天堂”。
说这话，也是为了给顾灼提前打个预防针。
顾灼这会儿切身体验到了，可心里还是怪怪的，可能是在伊曼星生活了好几年，她把自己当做是伊曼星上的人，这会儿听到别人口中对伊曼星的真实印象后，略微有些不适吧。
其实这些人会有这样的印象也没什么错，因为联邦和帝国想要传达给人们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印象——伊曼星等于垃圾星，上面都是一群死不足惜的家伙们。
顾灼勉强一笑，跟在霍莉身后落座，她和霍莉对面就坐着两个男人。
除了霍莉的信息素味道以外，她没有闻到别的陌生的信息素，所以猜测对面两个人应该也是Beta。
就听这两人友好且好奇地问顾灼：“小可怜，这一路上肯定都担惊受怕的吧……你是怎么被掳到伊曼的？能说说吗？我们去过好多地方，说不定我们能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顾灼语塞，她想起自己编给靳墨的身世，转而望向霍莉。
霍莉皱眉，也转头看着顾灼，眼里也带着一点询问：“你还记得你的家在哪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