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转折
那双眼睛是红色的, 头发也是红色的。
只是房间内的光线过于黯淡, 顾灼看得不是很清楚, 就连那发色和眸色也透着一丝黯淡。
眼睛的主人大概没想到顾灼会突然惊醒, 她往后退了一步, 将煤油灯拧亮。
昏暗的房间一下明亮起来, 霍莉道：“别担心，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 顾灼那狂跳的心脏也稍稍平复她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霍莉？”
霍莉是没想到自己的突然到来会吓到顾灼,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靠在窗台上。
顺着窗户缝隙吹进来的寒风, 无法让她感受到寒冷, 但脑子总会清醒一点, 先前让她差点迷失自我的旖旎香味也随之而飘散。
透红色的眸子落在窗外的残月上, 霍莉微眯着眼睛, 又转回室内, 目光落在顾灼身上, 她道：“是我。”
顾灼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由于实在太冷，她开始穿大衣，一边穿一边问：“你突然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
霍莉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顾灼身上, 她有些疑惑, 为什么以前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些了。
比如，顾灼很怕冷和热，且身体素质比一般的Beta还要差，就连那过于精致的五官，处处都不像一个Beta，甚至还明目张胆地找上她来买伪剂。
顾灼已经穿好衣服，她在犹豫要不要穿上裤子，她坐在床上没动，实在是有点不想动，她抱着怀中的蛋，企图从其中汲取一点勇气：“霍莉？你有在听吗？”
霍莉回过神，她露出标志性地轻松笑意，一下就让顾灼也跟着松口气。
“没什么，就是听人说，前天你在俱乐部那里遇到虫子了，怕你害怕，所以过来看看。”霍莉说。
她这样说着，依旧是依靠在窗户那边，始终没有去到顾灼床边的意思。
这件事她是听俱乐部的人说起的，虫子繁衍的速度非常快，要不了多久，混乱星也就得毁灭掉，所以她听到有虫子去到俱乐部，并且吃掉一名女Alpha的时候，没什么太多想要知道的兴趣。
她和朋友说完事就准备离开，忽然就听到朋友嘴里提到一句“那名Beta好像就是很可爱的‘小信使’”。
霍莉第一反应就是想到顾灼，于是她要离开的步伐又停下来，追着朋友询问了具体的事情。
其他人并不会想太多的问题，可霍莉在某些事上又意外的心细。
在听到朋友描述过详细的过程以后，她就忍不住在想，顾灼为什么能活下来？
要知道，Beta对于虫子来说既没有营养又难吃，但不代表它们看到Beta就会心善地放过，它们只会残暴地将其杀死。
客观来说，按照顾灼的身体素质，霍莉认为，顾灼应该在被虫子发现的第一秒，就已经死了。
或许别的Beta还能试着挣扎一下，可这个人换成是顾灼，那就算了，直接闭上眼睛说不定痛苦会轻一点。
这只虫子非但没有杀掉顾灼，甚至将一个几分钟后来到休息室的女Alpha给吃掉，这不刻意吗？
只是大部分人像霍莉那样，都觉得虫子已经在混乱星“泛滥”了，一名Beta幸运地逃出生天而已，不值得去关注、去深思。
当然，对于混乱星上的大部分“普通人”来讲，他们并不知道混乱星上已经有虫子，并且混乱星即将毁灭这件事。
其实不知道，偶尔也是一种幸福，至少不用时时刻刻颤抖着面临将死的情况。
顾灼是没想到霍莉会知道这件事，可对方知道她也不觉得有多惊讶，她双手无处安放，只能不停揉搓着蛋壳，有些惴惴道：“确实遇到了，那个虫子也已经被处理掉了。”
霍莉点点头，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目光仍旧落在顾灼身上。
空气中，那一点点的属于Omega的信息素被霍莉捕捉到，她眸光微闪，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顾灼的床底下。
顾灼明面上身份是个Beta，是不可能接触到Omega的，况且混乱星上的Omega很有限，所以……
顾灼本身身上是没有Omega的信息素味道，可能是因为未成年，加上还打了伪剂，所以并没有多余的Omega信息素味道飘出来。
至于房内残留着的那一点点的Omega信息素味道，应该是之前的东西没有处理掉，霍莉猜测大概是面前这个小家伙偷懒，没有洗衣服。
“那还行，短期内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霍莉说着，她歪头笑起来。
顾灼看得有些愣神，实在是因为星际人都很好看，尤其是A和O。
在昏暗的房内，笑容明艳的霍莉，给顾灼一种灯下看美人的感觉，就连她这个直女，都有些心动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地往前倾身。
顾灼觉得身为Omega，如果一定要有个Alpha和她结|合，眼前的霍莉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看到顾灼的异常，霍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刻意收敛起周身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就见怔神中的顾灼突然回过神，甚至还不太明显地打了个寒颤。
顾灼刚刚确实受到了一点霍莉Alpha信息素的影响，有那么一刻，她的思想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想伸手摸摸后颈，可好几年的经验让她已经成功克制住这样的冲动，她什么也没有做的坐在床上，只仰着小脸对霍莉道：“我知道了。”
霍莉其实不想走的，但这会儿，她一直留在这里似乎也不太好。
在确定脑中的某一猜想后，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一直留在这里，霍莉想着，她伸手去摸兜，将几支伪剂掏出来，随意地伸手一抛，扔到顾灼怀里。
全程没有任何接触，霍莉有些满意：“这些是我朋友那里搞的，白送的，所以你不要再另外付钱。”
顾灼有些感动，可是——“我上次买伪剂的钱还没给你。”
霍莉摆摆手说：“不用了，也不缺这么一点钱。”
她只是想每个月都见一见长相精致的小Beta养养眼，况且，伪剂卖的那点钱，都不够她买一支烟。
顾灼知道霍莉其实是在D区做事的，具体干什么她并不清楚，只知道霍莉却是过得很“奢侈”，至少在这个星球上，确实是奢侈。
听到对方这么说，顾灼也就不纠结，大大方方地直接收下，还道了声谢。
霍莉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只是她习惯性地戴上笑容的面具，所以顾灼压根儿就看不出她心中的不舍。
她十分潇洒地冲顾灼一挥手，就打算从门口出去。
手刚搭在门把手上，这扇门就被人直接一把拉开，顾灼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忍不住想着：我家门原来是有这么差的吗？
就见门口站着靳墨，靳墨与正要开门的霍莉面面相对，两人脸上都有一丝惊讶。
最终是靳墨先开口，她挑眉看向霍莉：“霍莉？”
霍莉脸上依旧徜徉着漫不经心地笑容，眼里闪过一丝戏谑，点点头道：“你就是靳墨吧？我从莉塔那里听说过你。”
靳墨没有理会，听这话的意思，对方确实就是霍莉。
她转头看向床上的顾灼，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确定对方没有受伤后，她才松手，让开门口通过的一点位置，她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有东西要给顾灼，所以过来。”
霍莉没有拆穿靳墨这一看就是瞎编的理由，她只是耸肩，点头道：“我也是送东西来的，刚送完，准备走了。”
霍莉靠在门框上，她见靳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那她也就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怎么着，都得等这个黑头发的小鬼先离开，她可不放心这个Alpha和顾灼一起待在一个房间里。
靳墨让开位置，见霍莉还是不走，她皱眉，眼睛看向霍莉，眼神都在说话：你怎么还不走？
霍莉还不想走，而且这种小鬼头而已，她见过太多了。
只是一瞥眼，见床上的顾灼打了个寒颤，霍莉便改变主意。
她抿唇，随即又笑起来，伸手揽过靳墨的肩膀，使出力气将人往外带，不给靳墨说话的机会：“我突然想起来，莉塔让我有些话转告给靳墨，所以……我和靳墨就先告辞了。”
靳墨搞不清这名Alpha到底是什么意思，胡乱找的借口还是真有事，虽然身体有些抗拒，但最终还是跟着霍莉往外走。
霍莉另外一只手去关门，她关门前对顾灼颔首：“晚安，顾灼。”
房门在这一刻关上，顾灼似乎听到外面有点什么声音，但那声音又很快消失掉。
顾灼坐在床上又听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其他声音后，她才重新躺进被窝里，忍不住思索起来。
她从来没有去想过霍莉到底是做什么的，因为对方和她生活在一个区域，所以她一直觉得，霍莉和靳墨一样，是以做其他工作过活的。
可刚刚霍莉说的几句话又让她改变了想法。
靳墨和说过，俱乐部的老板叫莉塔，而霍莉表现得与莉塔十分熟悉的样子，并且还说是从莉塔那里听说过靳墨。
而且，俱乐部有虫子袭击并不是一件多么轰动的事情，如果不常去拳击场，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可霍莉她知道，甚至还连夜赶过来看她。
这说明霍莉身份不简单，甚至对她还算比较在意。
最后霍莉还让她近期内最好不要出门，说明霍莉是知道什么的，但霍莉明显丝毫不慌的模样，像是有了离开混乱星的办法。
能离开混乱星的办法，顾灼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定期往这边押运罪犯的星舰，以及坠落在D区的那艘星舰。
霍莉是不是早已有了登上星舰的船票？顾灼越想，内心越加火热。
如果能说服霍莉带上她，那该有多好！
这想法刚一冒头，就被顾灼给pass掉，因为她想，现在她的身份是一名Beta，霍莉随便带个什么人，都比带她好。
霍莉又凭什么带她？
顾灼想着，颇有些沮丧地拉起被子盖住脑袋，还是懒得想了，明天再说吧。
……
霍莉揽着靳墨的肩膀出了顾灼的房间，刚一关上门，靳墨就请她吃了个倒拐子，疼得霍莉脸都皱成一团，还得顾忌被顾灼发现，硬是咬着牙忍下来，低声道了一句：“你这下手也太重了。”
靳墨冷笑，她眯眼看着霍莉：“谁让你半夜去别人家？”
霍莉心想，她还不是为了来确定顾灼性别吗？
再说了……
“你不也过来了吗？”霍莉说着，她揉揉肚子，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向靳墨，不肯放过靳墨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我是闻到了你的信息素味道。”靳墨说道。
这是实话，她却是闻到了霍莉的信息素味道，以为是顾灼发情，招惹到一只路过的Alpha，所以才会直接冲过来。
霍莉笑了笑，语气还是那副漫不经心：“她是Beta，Alpha又不会对Beta强来。”
靳墨控制着面部表情，但仍旧因为被打个猝不及防的原因，而流露出一丝迟疑。
就这一丝迟疑，对霍莉来说已经足够她确定这件事——靳墨很有可能是知道顾灼是Omega的事。
至于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知道。
现在嘛，霍莉并没有什么兴趣陪小孩子打机锋，她当下就摆摆手，伸手揉了揉靳墨的脑袋，别靳墨很酷地偏头甩掉手。
她收回手，耸肩笑说：“行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就往楼下走，回头见靳墨还是臭着一张脸站在楼梯口瞪着她的背影，她便恶作剧地露出一丝笑意来，故作意味深长道：“顾灼，就先交给你来保护了。”
等走出这栋楼，再拐角以后，霍莉突然弯腰捂着肚子痛苦呻|吟，靠这丫头下手也太狠了吧？不愧是莉塔说的最强的一个Alpha……
……
因为半夜被吓过一次，顾灼第二天没有再去俱乐部，她和靳墨说过，让靳墨帮她请假。
靳墨抿唇，有些不太放心顾灼，仅能叮嘱几句：“你去我房间待着吧，那里暖和一些，也不要出去接一些小活儿了。”
顾灼点头，她没想过再出门，因为霍莉的话，她怀疑此刻到处都是虫子。
只要想到这些虫子只想拿她来繁衍，她就吓得腿软，哪里还敢出门？
再说，现在有再多的钱也没什么用，如果这颗星球注定要毁灭，那么她就算是亿万富翁也没用。
而且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开始散发出属于Omega的信息素味道，总觉得昨天的霍莉来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可对方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正常，就连走的时候，也十分干脆。
半夜来她家里确实可怕了一些，可霍莉的解释也还算说得通。
顾灼去到靳墨的房间，靳墨拿了挺多吃的，反正顾灼是头一次知道，营养剂居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口味。
靳墨解释了一句：“这几天从朋友那儿拿的，刚好可以尝尝。”
顾灼有些馋，但没好意思真把全都吃掉，也就客气地点点头。
见靳墨走到门口，突然又返回过来叮嘱几句，反覆几次以后，顾灼干脆叫住她，说起昨天霍莉半夜来她房间的事。
用一种正常好奇的语气问道：“你说，霍莉会不会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靳墨平时睡得比较早，但这几天都特殊情况，前半夜她睡得不是很好，只有后半夜才会彻底熟睡。
正是熟睡中，察觉到另一股有些躁动的厌恶的信息素味道，所以她才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冲向顾灼的房间。
那股信息素躁动来得异常，如果是霍莉刚进顾灼的房间信息素就不受控制，那么靳墨铁定会早早赶到，根本就不会等霍莉话都说完了才到顾灼门前。
被顾灼这么一问，靳墨也有些怀疑，但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只能道：“有机会可以试探一下。”
这次叫住靳墨，靳墨回答完问题以后就直接走了，倒没有再反覆“踱步”。
等靳墨一离开，顾灼又否决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觉得霍莉真的就是出于关心她才会半夜赶过来的。
霍莉也解释过，因为她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较晚，不然会来得更早一点。
或许我不该怀疑霍莉的，顾灼忍不住想道。
从她还是个瘦弱的小孩子时，霍莉就能不求任何回报地给她提供住处，以及赖以生活的活儿，霍莉就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最主要的还是，如果霍莉知道了她是Omega，那么为什么不揭穿她？
所以，霍莉是不知道的，甚至没有想过她是Omega这件事。
虽然不清楚霍莉如果知道她是Omega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但知道她是Omega这件事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的。
懒得再纠结，顾灼趋向于霍莉并没有发现她的身份。
……
这一天，顾灼是在靳墨的家里度过的，她几乎一整天都没有出过门，只是把龙蛋给抱到靳墨的公寓来。
她太无聊了，得找个人陪她聊天，有颗蛋也好，至少能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靳墨从俱乐部回来时，就看到沙发上的那颗蛋，她先前没有反应过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颗蛋是顾灼的。
她记得这颗蛋该是顾灼13、4岁时，就捡回来的，只是没想到对方会一直留到现在。
顾灼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靳墨走到沙发旁边，身上拿起那颗蛋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任何的气味，甚至连一丝生气都没有，就像是一颗死蛋。
靳墨屈指轻轻敲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颗蛋似乎瑟缩了一下。
“如果真的有生气，不可能好几年都不会孵化。”靳墨喃喃道。
况且，整个宇宙，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种族是以蛋孵化的形态出生的，要说是其他星球上各式各样的宠物，那还倒有可能。
可宠物蛋又怎么可能好几年不孵化？
这就是一颗死蛋。
想到这里，靳墨就有些不安，因为她记得顾灼曾经问过，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已经记不清了。
那时候的她觉得抱着蛋的顾灼很搞笑，所以她面无表情地随口胡诌了一些话。
她已经是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说的了，就记得顾灼听完她说的话以后，就非常高兴，抱着那颗蛋是又跳又笑的，显然是宝贝极了这颗蛋。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顾灼能把这颗蛋放在身边好几年，哪怕它没有孵化，明显是一颗死蛋的样子。
是假装不知道，还是坦白告诉顾灼？靳墨想了想，还是假装不知道的好，等再过几年，再装作不经意地说这颗蛋应该是颗死蛋就行。
或许这样，对顾灼的打击就会小一些。
正巧顾灼从卧室出来，她看到靳墨时，还挺高兴的，因为一个人在家太无聊，尽管在家里，她还是担心会不会有虫子突然闯进来什么的。
“你回来了？”顾灼十分高兴地和靳墨打招呼。
靳墨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为了不被顾灼发现，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卧室里走，一边问：“你先前在里面睡觉吗？”
顾灼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睡了那么一小会儿。”
她以前也在靳墨家里睡过，也知道靳墨并不介意她睡她的床，为了让顾灼彻底放心，甚至还说出过“你睡过的床很香”这样的虎狼之词。
犹记得那时候靳墨脸上一脸懵“我到底在说什么”的模样，顾灼就笑出声来，之后靳墨便装作若无其事，仿佛没有说过这句话的样子。
靳墨往卧室去的脚步微不可查地停滞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那只虫子的原因，就算顾灼打过伪剂，但仍旧会在亲密接触过的一些东西上，残留一些独属于Omega的信息素味道。
靳墨有些烦恼，她今晚怕是又要很晚才能入睡了，可让她去提醒小Omega，似乎又有点不好意思，又怕说话重了，伤害到这只小Omega。
靳墨看着床上明显的睡痕，还没靠近，就已然灵敏地闻到了一点Omega的信息素味道。
这个烦恼可真让人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