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就在贺宙抱着季屿去往医院的时候, 南半球非国边缘的某个小岛上,有一幢平房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

里面的机器仍吭哧地工作着, 目光麻木的工人待在自己的工位上,机械地把零件进行组装。

难闻的铁锈味和机油味在空中弥漫。

谁也想不到,在房间最角落一个废弃的大型车床里,藏着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比起吵闹的车间,地下的各个房间明显安静许多。

“嗷…呜……”

“嗷嗷啊呜啊!”

奇怪的响动充斥在某个研究室内,白炽灯把房间照得恍如白昼。

里面站着数个身穿白色安全服的人, 有的拿着本子记录,有的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还有的压着声窃窃私语。

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这也算狗叫?”季远生单手撑着额头,表情冷漠。

他正在被全世界通缉, 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狼狈,仍旧穿着昂贵的定制西服,微棕的卷发优雅地束在脑后, 尖头皮鞋上一尘不染。

“嗷嗷嗷……”跪在中间的不明生物又发出了几声嚎叫。

季远生的表情里带上了一丝嘲讽。

他忽然站了起来, 伸手从身旁的箱子里拿出一只注射器, 拔掉盖帽, 上前两步狠狠扎入了那个不明生物的身上。

“嗷——!”

不明生物发出惨叫, 疯狂挣扎, 但它的手脚都被链条束缚,只能任由诡异的粉色液体注入身体。

季远生唇角勾起, 眼里露出了一丝兴奋。

他招了招手, 随从便把放了七八只注射器的托盘送到他面前。

“咘——”

针帽被拔掉, 针尖在白炽灯下反射着森冷的光芒。

然后这光芒被他粗暴地送进了不明生物的体内。

一支,两支,三支。

痛苦的哀嚎声在所有人耳边环绕。

就算是再冷心冷肺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不适地皱了皱鼻子,别开了目光。

“你不是最喜欢狗了吗?不是觉得所有人都不如狗吗?”

季远生随手扔掉针帽,“好啊,那我成全你啊,让你变成你最喜欢的狗怎么样?看看你身上的狗毛,开不开心?看看你嘴里的狗牙,开不开心?”

“嗯?开不开心?”

“我他妈问你呢!开不开心!”温柔又病态的语气骤然间变得暴怒起来,季远生一贯温和的脸上露出了神经质的笑容。

他扔掉注射器,一把攥紧不明生物的脖子,手上用力,把对方提起。

“季正祥,学一声狗叫,我就放过你。”季远生咧着唇,露出森白的牙齿,嘴角的笑容高高扬起。

季正祥,原季氏家族的掌门人。

也是季远生的生父。

曾经的他是整个龙城的传奇人物,不仅手下产业是龙城排名第一的纳税大户,他本人也是万千oga的梦中情人。

在那个年代的龙城,他的风光无人能比,可现在……

他浑身长毛,四肢跪趴。

张开的嘴巴里全是微尖的犬牙,几处牙根溃烂,散发着难闻的腥臭。浑身上下看起来根本不成人形。

“嗷呜呜呜——”

他发出几声模糊的叫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近距离地观赏片刻,季远生满意地站了起来。

他后退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又道:“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话音落下,身后的侍从提来一个笼子。

笼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戴着嘴套的比特犬,它刚被喂过生肉,嘴角还挂着一些血腥的肉末。

“左迎秋死了,你很孤单吧?”

他抬手示意,随从点点头,把比特的笼子放到季正祥眼前。

季远生用纸巾擦了擦手,笑道,“以后由它来陪你,满意吗?”

说罢,他哼笑着转过了身。

才转过身,他脸上的表情就在刹那间消失。

季远生冷冷地对不远处一个穿防护服的人道:“我下次来要听到他像狗一样叫。”

研究人员点头:“再有一周,一定可以!”

季远生瞥了他一眼,抬脚离开了实验室。

一出实验室的门,各种哀嚎惨叫的声音混在一起传入耳朵,他享受地从这些声音中走过,然后进入一间血腥气浓重的密闭房间。

这是一个冰库,入眼到处是白茫茫的雾气。

最中间放着一台大型的切割机,切割机周围的地面铺满着黑红色的冰。

这不像一个正常的冰库,反倒像一个屠宰场。

因为除了中间的切割机外,两边的铁钩上还挂着无数残肢。

“你好了没?”季远生冷眼看着血腥的肢解现场。

“还差点。”

一个身材魁梧且高大的男人摇了摇头,嘴里还嫌弃地啧啧了两声,“都是死的,不过瘾。”

“那些货处理得怎么样?”

“都进了鲨鱼的肚子。”

男人嗤了声,“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放心?”

季远生冷笑着把平板扔到了台上,“这些视频怎么说?”

男人瞥了眼,不以为意道:“想办事就得有渠道,有帮手,反正你这儿怪胎这么多,送几个让他们开开眼又怎么样?知道的人越多,不就越刺激么。”

说着他舔了舔唇,“怎么,难道你怕了?”

季远生微眯起眼:“是啊,我怕了。”

“怕听不到那玩意儿的狗叫,还有……”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婴儿抱着奶瓶,笑得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看起来能甜进人心坎里。

这么有意思的生物,不亲眼见见他的原型,再研究一番。

多可惜。

“……这是先兆性流产,还好宝宝没出什么大事。你以后一定得当心了,怀孕前三个月孩子最不稳定,要避免所有的剧烈运动,多注意休息。”

贺宙点点头:“好,谢谢医生。”

季屿也道:“谢谢。”

待到医生离开,病房里安静下来。

吊瓶里的液体缓缓进入身体,季屿手背上泛起凉意。

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任由贺宙给他掖被角。

“还疼吗?”贺宙问。

“还好,不怎么疼。”

他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但精神还好,腹部的疼痛也在忍耐范围内。

“那就好。”

话音落下,气氛再度陷入沉默。

贺宙想了想,拿起桌上的苹果削皮,偶尔抬眸看一眼季屿,然而每一眼,都被季屿捕了个正着。

因为他也在观察他。

视线几次碰撞下来,贺宙无声地叹了下气,抿着的唇角却几不可查地扬了扬。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季屿:“吃吗?”

季屿点点头:“嗯。”

把苹果给了季屿,贺宙又拿纸巾擦手。

这期间也一样,只要他抬头,就能对上季屿的目光。

贺宙笑了出来:“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你不说我点什么?”

“比如?”

季屿看着贺宙的眼睛:“说我……不负责任之类。”

贺宙摇头:“没必要,我知道你心里都有数。”

季屿抿抿唇,一时说不出话。

如果这时贺宙叱责他,训斥他,那么他的心里反倒舒服了,因为他也觉得自己该骂。可贺宙偏偏什么都没说,还宽慰自己。

无条件地包容和信任反而能一下戳中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令人自省。

“对不起。”季屿道。

跑步的事情,他藏了点私心。

原先不知道怀孕的时候,他蹦蹦跳跳,吃冰的喝辣的毫无顾忌,知道之后除了那次被迫的跳车外,再没有过什么大动作的行为。

而这次的跑步,他其实想过“别跑了吧怀着孕呢”,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没事儿的”这几个字就立刻出现,把问题敷衍了过去。

所以这次出事,他并不太惊讶。

“对不起。”季屿又说了一遍。

贺宙仍是摇头:“不用跟我道歉。”

他伸手揉了揉季屿的脑袋,这回总算是乖乖任摸了,“这是你的身体,你有权利做任何与之相关的决定,不用觉得对不起谁。”

季屿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会,忽然低头啃了口苹果。

这回季屿一下住了三天院,出院的日子恰好是周日。

他完全恢复了元气,脸颊泛着健康的粉,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饱满。

这天,贺宙把小宇宙也带了过来。

期间季屿跟他都是视频联系,很显然,视频满足不了小宇宙,所以见到季屿本人后他立刻变身小娇气包,嘴里嗯啊啊的伸着手要抱,黏人得很。

季屿抱着小宇宙,东西只好全由贺宙收拾。

还好东西不多,就几件衣服和一些零碎。

期间医生过来查房,见他出院又多嘱咐了两句。

季屿全都应下,待医生说完要走的时候又伸手挽留道:“医生您等一下,我还有个事情想问您。”

贺宙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耳朵也动了动。

他还记得季屿本来的安排是这个周末就做人流手术,而今天,恰好是周日。

医生停下步伐:“好,你问吧。”

季屿道:“我在怀孕前期不知道自己怀孕,所以没有任何忌口,还做过洗标记的手术,打过麻醉,用过药,所以肚子里的孩子我怕……不太稳妥。”

贺宙在一旁暗暗屏住呼吸。

季屿继续说:“我在网上查过唐筛和羊水穿刺,羊水穿刺的准确率最高,好像是百分之百,我就是想问一下,这个检查最早什么时候能做啊?”

医生听完道:“你有先兆性流产,之前又做过手术,身体条件不太好,所以羊水穿刺我不太建议,你可以做无创dna,怀孕十二周的时候就可以做。”

季屿点点头,连声感谢。

待医生离开,他一扭头就对上了贺宙定定望向自己的目光。

“都听见了?”他冲贺宙笑了下。

贺宙有些怔愣,但眼里是难掩的惊喜:“你……”

季屿颠了颠怀里的小宇宙,语气随意道:“我想过了,万一他是个健康的呢,总得给个机会,反正就再等一个多月的事情,到时候查出来没事,那就生,有问题,就不生。这样我们谁都不用纠结,你也不用不开心了。”

还有一句他没说,就是——

万一这二胎跟小宇宙一样,检查和出生都没什么事,长着长着变异了,那他……也认了。

贺宙站在原地,喉结动了动。

“感动了?”

贺宙笑:“嗯。”

季屿忍住笑,扭过头看小宇宙:“别跟我玩肉麻的那套哈,你继续整理东西吧,我……我跟小宇宙说说话。”

不等贺宙回应,他就问小宇宙,“你这几天在家乖不乖呀?”说着,他捏了捏连体服后面的尾巴,软绵绵的,都是棉花,看来尾巴没露出来。

可小宇宙一听这话立刻伸手捂住了小脸,小模样可心虚。

季屿有些夸张地拧起眉,冲他严肃地“嗯”了声。

小宇宙机灵得很,一见他这样赶紧呱唧呱唧地要解释:“耶咿。”

他手往外面指指,又道,“啊啵,啊嘛……”叽里咕噜一通后反手拍拍尾巴,“咿叭。”说完,大眼睛看着季屿,两只小手一摊。

季屿:“!!”

得,完蛋!尾巴肯定是被人看见过了!

贺宙在一旁也听到了小孩儿这通手口并用的描述,他解释道:“我爸不可能一直待在家带孩子,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就把小宇宙交给了他的心腹。小宇宙有天睡迷糊了,不小心把尾巴露了出来。”

季屿愣住:“……然后呢?”

“没什么事,当时就一个人看到,那人没说出去,只告诉了我爸。”

季屿瞪大眼,一脸诧异:“……你爸知道了?可这几天怎么一点没动静?”而且他住院期间贺宙也从来没跟他提起过这回事!

贺宙笑了:“什么没动静?动静可大了,只是我没告诉你,怕影响你休息。”

“他到底做什么了?”

贺宙把收拾好的东西提在手里,看着季屿,道:“直接杀到了季家,把薛纵他们弄了个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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