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陆涛神龙不见首尾地消失了快一礼拜, 终于在一天夜幕即将降临之际回到了剧组。
他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 下巴到脸颊两边一圈儿新长出来的络腮胡, 因为车内外温差大, 上面行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卡！”魏谦看到监控器里一场戏完成，喊了停, “大家休息会儿。”
乔巧把长.枪交还给武导老师，这才有功夫抬手呵呵热气。
天寒地冻的, 光着一双手舞枪弄剑, 还都是实打实的钢铁, 搁这会儿都快没知觉了。
陆涛见乔巧被嘉莹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出来，心里默念了一声“可怜见的”, 把刚泡好的茶壶递过去：“拿着这个, 先暖暖手。”
“谢谢。”乔巧接过陶瓷茶杯，一打开，一股生姜红糖的甜辣味道就飘逸而出, 杯面上毫不意外地浮着一层枸杞。
陆·养生达人·涛对枸杞的执念可以说是非常深了。
“您这几天去哪儿啦？”乔巧累得站不住了，抽了张椅子给陆涛, 自己也坐在她的休息椅上, 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枸杞姜茶。
暖意融进掌心和胃里, 让她被瑟瑟寒风涤荡过的身体得以舒缓了几分。
“都是瞎忙活呐，”陆涛郁闷地摆摆手，“有个合约到期的，这姑娘真挺不错，可惜资源没赶上一直被耽误, 公司不打算续她了。算起来今年走了不少人，昨儿开会，又要签一批新的。”
陆涛是个直肠子，熟人面前藏不住事儿，说着说着就把忍了几天的气给吐了出来：“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正经表演系的派去综艺主持，刚敲定的八个有五个都是野路子来的，正经学没上过几天，圈儿里摸爬滚打了几年现在签进川海，个个吵着要演戏。怎么着，现在都兴当艺术家了？”
一通火发完，陆涛便反应过来刚才好像说错了几句话。
乔巧不也是半路出家的嘛。
陆涛有些尴尬地默默鼻子：“我说的是那帮脑子拎不清的，没针对你。”
乔巧哪会不知道陆涛说起话来直来直去的脾气，她压根儿就没往自己身上代入，就觉得他刚才那一股脑儿往外倒的样子特逗。
乔巧笑嘻嘻地说：“现在都走流量路线了吗？”
陆涛“哼”了一声：“流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没那个运气还认不清自己实力的，活该命不好。”
乔巧很少听陆涛说话这么重的，可见这两天他被高层难为什么样儿了，火气大成这样。
她吐吐舌头，一时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嘉莹端着晚饭过来：“您来得真是时候，今儿有羊肉吃。”
乔巧饿了一天，听见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我说呢，大老远就闻到汤的香味了。”
陆涛看见滚烫得翻了白的羊汤，也撂了脾气：“你这是又一天没吃东西呢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乔巧把刚倒好的汤推到陆涛面前：“我也不想啊，人在片场身不由己嘛，嘿嘿。”
眼见着两人就要一碗羊汤推来推去，嘉莹赶紧又盛了一碗。
陆涛喝了一口汤，羊肉的鲜味都炖成了汁儿，脱去了腥膻，悉数融进浅褐色的汤里。浓淡相撞间，迸发出乳白色的好看色泽浮在面上，一入口，五脏六腑都奔跑着草原的暖意。
真好喝，忒舒坦。
陆涛长叹一口气：“怎么净摊上些不让人省心的，没意思，还不如坐这儿喝汤。”
乔巧托着下巴想了想：“我也就差不多一年了吧？”
当时她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新人，还是转行的，就靠一张好看的脸被川海签下。可是娱乐圈不是只长得好看就能出头的，川海摸不清她的路子，只签了两年。
眼瞅着这都过去一年出头儿了。
陆涛轻轻吹着汤：“你什么打算？”
“公司给我是怎么打算？”
“这两天上头也在争这个问题。《女帝》这么大的制作，要是接着拍电视剧那肯定得歇一阵儿，那就是逼着你续约。可是电影的话，大导未必看得上你。”
“我明白，电影圈不好进。”
“也不是说不好进，想拍电影当然可以拍。只是你现在就等于一张白纸，肯定不可能一上来就是伟光正的，就算是，也肯定不是什么好本子。”
乔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配角没关系，我不要烂片儿。”
陆涛好气又好笑道：“那可没办法，你现在只能在商业片里转悠。再说，什么叫烂片儿？文艺范儿的，玩情怀的，看不懂的就叫好片？”
乔巧默了默，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想法。
陆涛接着说道：“一部电影首先是剧情的逻辑能圆上，然后才考虑它的深度。什么唯美清新，演技炸裂都是浮在表面的，把角色的价值体现出来，这是演员的首要工作。最终效果也是这样，票房不是大风刮来的，藏在巷子里的酒它未必香。”
“不是，我刚才没说明白。”乔巧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电影规模我无所谓，戏份不重要，角色是正派反派也没关系，但是就像您说的，它得有价值。”
“你觉得什么叫有价值？”
乔巧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电影是拍给大众看的，喜怒哀乐，挣扎与得意，普通人该有的人格他都有，没有的矛盾，他也有。”
陆涛敛神想了想，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乔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瞎说八道一通，这也能听明白。”
“说得挺乱，不过是那个意思。”陆涛起身伸了个懒腰，“吃饭吧，吃完我洗洗睡了，连轴转了这么几天都快疯了。”
“好嘞，”乔巧把饭盒掀开，“开饭！”
一碗米饭，两道浓汤，三碟热菜，纵使寒夜如冰，在这一方热闹前也暂时退了一步。
乔巧拍了一张餐桌的照片发给谢元仪：“今晚要吃两碗，打算胖五斤！［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