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无法逃脱

洛映白道:“撞成了脑震荡?”

魏收摇了摇头:“我本来觉得没那么严重。他就撞了一下, 额头都没有破就被我拦住了, 但是尹明昏迷不醒,只能送到医院,又找了两个人看着。”

苟松泽也补充了一句:“就像鬼上身似的, 但当时没有感觉到阴气。”

洛映白沉吟不语, 快速把尹明这条线从头到尾梳理了一边,对方是他们学校的老师, 十多年前却因故离校, 跑到山上拜师学习风水术数;自己知道这个人, 是因为他主动来找, 表面上的目的是想解决廖家的事。

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 最起码在洛映白看来, 尹明可不像是这么助人为乐尽心尽力的人, 他自己不能把廖仲带回来,那么就算请了洛映白去, 洛映白成功了,高兴的也是廖家,廖家感谢的也是洛映白,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然后又是他在阴阳界的出口处摆阵,一开始洛映白以为他是想害自己和夏羡宁,但事后仔细回想,又不是那么回事——那个阵不是伤人阵, 而是困人阵, 顶多让他们一时出不去而已。根据尹明事后的语气和表现, 他想拦住的似乎不是他们,而是那阴阳界里的什么东西。

但是洛映白能够肯定,当时不可能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被他带出来,所以尹明是心虚呢,还是在故意装疯卖傻?

洛映白问道:“阿收,你有没有听见尹明说梦话?”

魏收当时没注意,洛映白这么一提,他仔细想想,发现还真的有:“嗯,他好像说了几句,什么衣冠冢,不要纠缠之类的,我没有太听清楚。”

洛映白道:“好,我知道了。”

他有种推测,尹明肯定跟学校教学楼里的怪事有着一定的联系,更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件事才会离开学校。但经过上次的处理,学校的教学楼暂时再没有发生过任何怪事,根本无处寻觅踪迹,一切只能等尹明醒来之后问清楚再说了。

说完案情之后,四个小辈跟着洛钊出去吃饭,洛映白狗腿地帮洛钊拉开车门,半弯着腰道:“父亲大人请上车。”

洛钊笑骂道:“臭小子。”

他拍了拍洛映白的脑袋,上了副驾驶,洛映白道:“我来开车吧,让他们三个去后座。”

另外三个人在后面,还没走到车前,洛映白等了片刻,忽然扭头向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跟着开门上车。

洛钊道:“怎么了?”

洛映白语气轻松:“没什么,感觉好像有镜头光在闪。被我一看又没有了。”

他平时口花花,但这种事不能确定是绝对不会从洛映白嘴里说出来的,洛钊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向车窗外一瞥,道:“你最近注意一点,政府又要换届了。”

洛映白轻轻一哂,这个神情让他平常那副无害的外表上多出了几分冷然:“没事,我早习惯了,反正他们只会发现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的结果是您还在这里。爸爸,我已经长大了,其实不用总是躲着他们。”

在中央机构中,国家特别侦查局实在是一个很独特的部门,难进不说,还神神秘秘的,除了国家最高领导人以外,一般官员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部门到底在处理什么样的事情。

他们能看见的最直观的东西,只有作为局长的洛钊待遇优厚,位高权重,而且稳如泰山,年年换届选举,就没看他从这个位置上动弹过,反倒让特侦处那个肥差也落到了和洛家相交甚笃的夏家手里,这怎么可能让人不磨牙!

因此眼红洛钊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这也是洛钊从小到大不愿意让独生子暴露在别人目光之下的原因。洛映白早就习惯五年一次的枪林弹雨了,反正那帮人只会发现,任凭他们上天下地的折腾,最后洛钊这个职位还是谁都撬不走。

洛钊道:“现在也的确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只不过身份一旦曝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小子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成天没规没距地瞎胡闹了——你不是最不喜欢拘束吗?”

洛映白笑道:“不管我是谁,我都想干什么干什么。爸爸怕我给你丢人吗?我平时只是跟你撒娇而已,在外面多优秀多有外面你是没看见。”

洛钊瞥他一眼:“你那是撒娇?你那叫撒野!”

洛映白“哎呦”一声说道:“不是我说您,生了我这样的你就偷着乐吧,还不知足。爸,你是不是想要你们那个什么……安部长他家那样的儿子呀。”

洛钊哼道:“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基因,那个老流氓,能生出来什么好种……”

他没留神说话有点不文雅了,立刻被一直被压迫的洛映白抓住了把柄,指着他:“哎嗨嗨嗨!”

洛钊猛地住嘴。

洛映白道:“你闭嘴也没用,我听见啦!”

这句话正好被刚上车的苟松泽听见了,顺口道:“在说什么?”

夏羡宁和魏收跟在后面,洛映白大声道:“你们仨听着啊,你们严肃端庄斯文有礼的师父加姑父,刚才居然说——呜呜呜呜!!!”

洛钊一条胳膊箍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洛映白的嘴,恶狠狠道:“臭小子,你给我好好开车吧!”

他看着凶狠,实际眼中也是带笑,另外三个人一通笑了起来,洛映白挣扎出“老父亲的怀抱”,悻悻揉了揉脖子,嘀咕道:“就知道跟我厉害,哼!”

饭桌上,洛钊对夏羡宁道:“最近工作太忙,下个月还要出差,你三叔的婚礼我就不去了。羡宁你回去帮我跟夏老解释一声。”

夏羡宁答应了,这事洛映白倒是没听他提起来过,惊愕地看了看两人,又戳了一下自己身边的苟松泽,小声道:“真的要结婚?”

苟松泽道:“这次夏三叔要娶的那个女的据说是他的老情人,一开始就是因为她三叔三婶才会闹到离婚的份上,这回她带了个跟羡宁哥差不多大的孩子——你知道的吧?上回造谣散播你俩绯闻的那个。”

洛映白点了点头。

苟松泽小声道:“做完亲子鉴定了,孩子是亲生的,小三正式扶正……别说姑父有事,就是没事,这种掉价的婚礼估计也是没人参加的。”

洛映白道:“夏爷爷居然也同意了?”

苟松泽道:“管不了呗,有什么办法?这么多年都是一个德性。”

洛映白闻言也皱了皱眉,他、夏羡宁,甚至包括苟松泽在内,对那个未谋面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因为之前苟松泽口中说的那个离婚的“三婶”是夏长为的第二任妻子,跟夏长为在一起的时间也最长,洛映白对她的印象很深,那是个挺和蔼可亲的女人,对他们也特别照顾,但就是被这个传说中的小三插了一杠子,逼走了。

但唯一让洛映白感到奇怪的就是,既然那个女人手中有这样的筹码,又为什么不早点来夏家,而要等着孩子都二十多了才嫁进来,也太沉得住气了。

当然,对于夏羡宁来说,不管那对母子想干什么,他的地位也很难被人撼动。

作为夏家的嫡长孙,他从小被夏老爷子带大,外祖父家同样也是世家大族,自身的能力又无可挑剔,一个私生子显然同夏羡宁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只是由上次造谣的事情可以看出这人品行不端,难免碍眼。

吃完了饭,洛映白担心夏羡宁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实际上在心里堵着,从饭店出来之后就一直缠在他身边说话。

他说十句夏羡宁说一句,最后洛映白有点急了,道:“这种聊天不公平,咱们两个付出的劳动力不对等啊,羡宁,是不是我刚才往你头上戴小花,你生气了?开个玩笑而已,很过分吗?”

夏羡宁斜了他一眼:“就是很过分。”

洛映白:“你真不会说话,小粉花多好看,我自己都没舍得戴。”

夏羡宁:“……那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洛映白搂住他的肩膀,强行把夏羡宁揽到自己身边:“你说,师兄,我不生气,我下次还想戴。谢谢你的发卡,我送你耐克新出的那款限量版篮球鞋当回礼。”

夏羡宁:“……师兄,我不生气。”

洛映白一口答应:“好的,篮球鞋记得买红白的那双,我喜欢红哒。”

夏羡宁:“……”

苟松泽跟在后面,简直没眼看也没耳朵听,可是他也根本就抗拒不了,终于忍不住了,怒道:“太不要脸了!洛映白,你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点!”

洛映白道:“你懂什么,羡宁最喜欢给我买东西,一买他就高兴了。像你这种自私的人,肯定不懂奉献的快乐,是不是啊羡宁?”

夏羡宁:“……是啊。”

苟松泽:“……!!!”

洛映白跟洛钊回了家,他搬了张折叠床在母亲的房间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就被一条信息吵醒了。

这么早,他还以为是谁有什么急事,迷迷糊糊拿起手机,发现是程因那个小瘪三发来的信息:

“哈哈,洛大师早啊。我今天早上要去一家养老院做慈善了,头一次去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觉得您应该挺有经验的,想请教请教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呢。”

后面还配了一张他站在养老院门口的自拍,洛映白看了一眼,发现正是自己之前让廖德捐助的那个养老院。

把他从睡梦中吵起来就说了这么两句屁话,洛映白简直都气笑了,这个程因,还真是鬼精鬼精的。

他又不是个大傻子,怎么可能去个养老院还要让人指点应该怎么做?发这个,无非是一方面让他“无意中”表现出来的爱心和洛映白“凑巧”一致,引起洛映白的亲近感,另一方面就是故意搭讪,拉近距离。就是不知道他这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洛映白,到底所图为何了。

洛映白回复道:“做慈善很好,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多给钱就行。”

他想了想,又如程因所愿,加了一条:“哈哈,你心眼真好。以后不用跟我大师来大师去的,叫我名字就好。”

他回复了这两条消息之后就去洗漱了,倒是那头看见消息的程因唇边不由露出了笑意。

他先给洛映白回了消息,又把两人的对话截图,发到另一个微信号上,说道:“猎物正在逐步上钩,请放心。”

发完微信,程因收起手机,打算进养老院,跟在他旁边的助理皱了皱眉头,劝道:“程哥,你不是说就过来拍张照片发给人看看吗?现在周围又没有别人,要不回去吧。”

程因微笑道:“那可不行,你知道什么叫做戏就要做全套吗?”

助理一愣,程因已经走进了养老院。

洛映白洗漱出来之后,发现手机上又多了一条程因的消息,写的是:“好的,那我以后就叫你映白了。”

洛映白噗嗤一笑,搓了搓胳膊上的一层鸡皮疙瘩,程因除了说话恶心起来有点让人受不了,被骗的样子还是挺好玩的。

他走到母亲床前,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状况,确定一切平稳之后摸了摸她的头发:“妈妈再见,我走了啊。”

这个时候,洛映白的宿舍里正坐着一名不速之客,正是他上次扮演陵安君时认识的那个肖导演。

他导演的那部《山河长歌》改编自网络小说,但因为相比原著来说,变动的比较大,所以刚刚播出之后,网上一片骂声,都在说剧本改的不好,胡说八道,胡编乱造。

虽然后来随着不断地推广,又吸引了不少非原著粉来观看,发现这部剧还是挺有意思的,口碑和收视率上升了不少,但关于要求看陵安君的呼声却一直都没有停止。

如果剧本上从一开始就把陵安君的戏份删去了也就算了,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最早不但有陵安君的戏份,洛映白演出来的那个风华绝代的视频偏偏还流传到了网上,让很多网友看了之后期待不已,异常盼望。

结果播出来之后,大家裤子都脱了,导演你告诉我们,没有?那谁能干啊!

观众们大多数不会考虑到抢镜的问题,他们所想的只是长得这么好看,演得这么好,导演你为什么要删掉这段戏?

正好前一阵洛映白的粉丝和罗元凡的粉丝撕逼,就有人就拿这件事出来做文章,信誓旦旦地声称是因为洛映白人品不端,跟剧组里的很多人发生了矛盾,这才会被删角色。

而让人意外的是,这个谣言传出来之后,第一个站出反驳的人竟然不是肖导演,而是剧组的男主演欧子恒,而且他的言辞异常愤怒。

欧子恒v:我就呵呵了,也不知道那一个个躲在屏幕后面爆料的都是人是狗,急了乱咬人的嘴脸不要太难看。说的跟真的似的,敢问你是亲眼看见了吗?我只知道洛映白为人仗义又大方,演技也特别好,根本不存在跟剧组闹矛盾的说法。

欧子恒是出了名的没品,平时经常亲自上场撕逼,嘴下从来不积德,但是他这一次喷的对象竟然不是之前结怨的洛映白,反倒还替他说了不少好话,也是够让人惊讶的。

不过连他都这样讲,显然比粉丝没有凭据的捏造更有说服力,所以那段谣言很快就销声匿迹了,连带着造谣者也被人追骂到微博都不敢再登。

肖导演之前就看出来洛映白是个混演艺圈的好苗子,但也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正式出道,名气还蹿升的这么快,正好接下来又有一部新剧要宣传,剧中有很多原班人马要上一档综艺节目,于是肖导演就想到邀请洛映白一起来。

他没有留洛映白的联系方式,倒是有个叫邱子平的导演助理说是知道对方的宿舍,正好这一天在附近完成了拍摄任务,两人就溜达着找了过来。

洛映白回到宿舍之后正好撞上他们,听完了肖导演的话,十动然拒。

肖导演:“……”

“对不起,我没有往演艺圈发展的意向。”洛映白笑着,语气斩钉截铁,“也没那个天赋,您还是另外选择更合适的人选吧。”

肖导演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最近阴郁了很多的罗元凡回宿舍,他跟程因分手之后,咽不下这口气,又一次去廖德家请求舅舅为自己出气,结果怎么也没想到廖德态度冷淡地拒绝之后,竟然还警告他洛映白是有真本事的人,让罗元凡跟他好好相处。

这他妈不是开玩笑吗?就是山无棱天地合也不可能啊!

他憋了一肚子气回来,没想到惊喜地发现迎头竟然碰上了著名导演肖奇峰。

平时想见个名导可不容易,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罗元凡脸上迅速堆起笑容,刚刚要打招呼,就看见肖导演后面还跟着一个非常非常碍眼的身影。

洛映白道:“肖导演慢走啊。”

肖导演恋恋不舍地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不用忙着答复我,一定要好好想想。”

罗元凡被挤在一边,看着他们依依惜别的样子,连鼻子都气歪了。这个洛映白是不是有毒,为什么什么事都能碍到他!

洛映白送走了肖导演之后要回宿舍,一转头就看见罗元凡站在门口,直勾勾盯着自己,他莫名其妙,把宿舍门开大了一点,问道:“你……要进来吗?”

罗元凡盯着他,磨着牙道:“洛映白,你到底凭什么你?”

洛映白:“???”

罗元凡冷笑了几声,扭头就走了。

方维走到他身边,探头向外面看看,问道:“干嘛去了?”

洛映白道:“好像又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咱们宿舍的人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他刚刚一回来就这么生气?”

方维嗤笑道:“不知道,有病呗。”

洛映白道:“算了算了,走就走吧,正好我也不用挨他白眼。”

而同一时间,在医院里,属于尹明的那张病床已经空了——他成功地在看守的眼皮底下逃了出来。

其实尹明的脑震荡并不严重,他醒了之后很快就想起了之前发生过什么,非但不慌,反倒大松了一口气。

——撞头是小事。要不是看出来夏羡宁身份不一般,特意送上门被他抓回来,尹明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已经死了。

毕竟不管他有没有罪,被特侦处带走,总能得到一些庇护,想下手的女鬼心有顾忌,这次没成功,以后就更难喽。

尹明不动声色地在床上装了一天死,趁着两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将一个符箓放在被窝里,悄悄从三楼的窗户翻了出去,顺着排水管子落地。

双脚一接触到地面,心仿佛也踏实了下来。

尹明放在被子里的那个符箓还是当初拜师的时候师父传下来的保命符,他这么多年都没舍得用过。只要在上面滴一滴他的血,符箓就会变成他尸体的样子,从此以后尹明就算是死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尹明一边暗暗梳理着自己日后的规划,一边捡隐蔽的地方走,他穿过商场后街,两边都是一溜没有牌照的黑网吧和小破旅馆,这些地方在晚上生意最好,白天里显得格外沉默安静。

迎面走过来一个高挑的女郎,可能刚刚是刚刚从某个酒吧里面出来,她身上的酒气很重,走路跌跌撞撞的,但是衣着暴露,身材姣好,超短裙外面露着一双大白腿,尹明看了一眼,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范围,本来不想横生枝节,但偏偏这个时候,那女孩的高跟鞋一崴,一头就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尹明跨前一步,伸手扶了她一把,女孩迷迷糊糊的,就势倚在了他的身上,酒精混合着香水的气息有种别样的刺激,尹明忍不住轻轻嗅了嗅她的头发。

或许是实在醉的太厉害,他这个猥琐的动作竟然得到了回应,女孩依稀是嘟囔了一句“别离开我”,赤裸的手臂就像是蛇一样缠上了他的脖子。

尹明大喜,一想自己也有很长时间没放松了,送上门来的艳遇不要白不要,干脆一反身把怀里的女人按在墙上,手顺着她的超短裙摸了进去,轻声道:“这可是你自找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嘻嘻。”

正是神魂颠倒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尹明像被人点中了身上某个开关一样,动作顿时停下,体内的火气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先是猛地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没有发现任何人,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吓糊涂了,于是又把头扭了回来,泄愤一样恶狠狠咬住了怀中女人的嘴唇。

“嘻嘻嘻。”

又是同样的笑声,也同样没有任何人出现!

一股凉气顺着后背漫上来,是真是假已经辨别不清,在这样的情况下,尹明也实在没心情占陌生女人的便宜了。

他刚要把那个女人扔在地上,身体忽然一僵,那一瞬间,一股恐怖至极的感觉直涌而上!

在他怀里抱着的,哪有什么时髦女郎,那分明是……分明是他自己!

尹明大叫一声把人扔了出去,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珠子几乎都瞪出了眶。

扔出去那一刻,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静止的心跳和冰冷的体温,难道刚才他抱着亲吻的,是他自己的尸体?

旁边一家网吧里的老板本来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被外面那一声嚎叫活生生吓醒了,推门一看,却发现一个男的坐在地上直勾勾盯着墙边一张黄纸发呆,顿时大为扫兴,骂了一句神经病啊,就关上了门。

尹明满头大汗,半天才缓过神来——幸好幸好,刚才他抱着的不是真的尸体,而是之前自己那张符箓变的,真是太吓人了……等等?!

幸好个屁啊!符箓不是被他放在医院里了吗?所以这个是怎么来的!

尹明想到这里通体冰凉,女人的笑声仿佛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他还是分不清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脑海中出现了幻觉。

“嘻嘻……嘻嘻……”

“尹老师,您看看我这篇论文,现在符合要求了吧?”

“老师,其实我一直很仰慕您的才华,您愿意……一直指导我吗?”

“尹明,你答应我要离婚的,你明明答应我了!”

“尹明!尹明!尹明!!!”

尹明像中了枪一样,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条恐怖的街道。

洛映白在宿舍宅到了傍晚,方维出去买饭了,罗元凡却一直都没回来,倒是他上次在教学楼里救下的贺诚和巩康拎着大包小包前来敲门,说是感谢学长的救命之恩。

洛映白挺意外,把两个人迎进来,笑着说:“客气了,我也是顺便,你们两个感觉怎么样,没吓出来什么后遗症吧?”

贺诚连忙道:“没有没有,最近很好,各种好,一点毛病都没留下。以后学长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

虽然他回答的很快,但巩康就是觉得洛映白那番话仿佛在问自己,他抬头看了洛映白一眼,发现对方果然在看着自己,被吓了一跳,连忙勉强笑笑,又低下了头。

巩康和贺诚没坐太久就告辞离开,出了门之后,贺诚已经变成了星星眼,一边走一边对洛映白赞不绝口,夸奖他长得帅,学习好,会法术,还平易近人没架子,彻底变身白哥哥的小迷弟。

结果他说了好半天,不见同伴搭茬,奇怪道:“你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天一直魂不守舍的,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是的话你跟我说,看看我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巩康沉默片刻,道:“没有。贺诚,谢谢你,你真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贺诚:“……太客气了。”

巩康顿了顿,又说:“你先回宿舍吧,我有点事,晚些回去,回去的时候给你带饭,咱们宿舍的热水我已经都打好了,壶里有,你用的时候自己倒。”

巩康说完这番话,没再搭理还在一边惊恐地说“康哥,我真有女朋友了”的贺诚,咬了咬牙一转身,快步跑回了洛映白的宿舍,深吸口气,在门上敲了两下。

“请进。”

巩康推门进去,发现洛映白悠闲地坐在桌前翻书,刚才他和贺诚坐过的两把椅子,一把已经被放回了原位,另一把却还摆在那里,就好像洛映白已经料到了自己会回来。

巩康心里忽然回想起刚才贺诚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洛学长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其实我觉得任何事都在他心里装着,他只是不说而已。”

对,真的是这样,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巩康的心里反而莫名其妙地踏实了,大大方方走过去,坐到那个给自己的留着的位置上,诚恳道:“谢谢学长。”

洛映白把手中的书一合,放在旁边,微笑道:“嗯?刚才不是已经道过谢了吗,你还谢我什么?”

巩康知道自己不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承认了,于是老老实实地道:“谢学长两件事,第一件是谢你让我不再做噩梦,第二件事是谢你刚才没在贺诚面前揭穿我。”

洛映白浅浅一笑:“你能这么说,也算我没白救。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便说吗?”

他眉眼如画,一举一动从容不迫,优雅贵气,这是从骨子里面培养出来的气质,光是看着就让人有种如沐春风又无比安心的感觉。

巩康叹了口气,也没有再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学长,我真的可以拿命发誓,我和贺诚一直都是好哥们,没有过一点想害他的意思。可是那一段时间做梦,梦到最后总是有个女人告诉我,让我带着人去教学楼,然后留下来,一直留在那里陪她……一开始我还能控制住,后来照她吩咐做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所以、所以我就……”

洛映白接口道:“所以你就怂恿贺诚跟你去文学院的教学楼里面上自习,并且调慢教室前面挂钟的时间,让他误以为时间不晚一直逗留。”

他果然把一切都料的清清楚楚,巩康羞愧地点了点头:“但我敢对天发誓,这并不是我的潜意识里要害贺诚,或者说我觉得他没有一个女人重要。那种感觉,一切的行动不是我的本来意识在起作用,而好像中了邪一样,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心里面顺从的想法。”

洛映白若有所思,巩康又道:“不过自从那回学长救了我们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了,我知道一定是你帮了忙,我真的特别感激。”

洛映白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之前还真没把整件事猜的这么透彻,但的确是怀疑教室的表未免坏的太过凑巧,再加上贺诚看上去就像是个很胆小的人,会在刚刚死人之后就敢跑到教学楼里上自习,也是件奇怪的事情。

他的性格深沉谨慎,从来走一步看三步,所以虽然没有证据,也还是在巩康和贺诚身上各下了清心咒,以防万一。

直到这次两个学弟一来,贺诚还是老样子,巩康却目正神清,气质一扫之前的阴郁萎靡,洛映白才彻底猜到了整件事到底大致是怎么样的过程。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既然巩康已经没有了危险性,他自然不会多嘴多舌的在事发之后特意去跟贺成说上一声。

他又问道:“你梦里的那个女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巩康想了想道:“她长得很漂亮,带着咱们学校的校徽,但是身上有很多血……对了,她身边总是有只燕子在飞。”

洛映白神情一凛:“燕子?”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教学楼里念过的那个口诀,心里一瞬间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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