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戎逸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精神分裂。

他现在每天面对陈柯尧,一半时间整个心里开满小花觉得越看越喜欢幸福的要命,另一半时间恨不得踢他屁股。

相比之下陈柯尧情绪要稳定许多。他每天都是备战状态,斗志昂扬带着戎逸的父母走遍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昼伏夜出的作息都给强行纠正了过来。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戎逸觉得自己在自家父母心目中的地位江河日下。而他老妈一听到个陈字都能立刻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终于等到周末,他父母提出来了那么久该玩的该看的都没落下,但自家儿子儿婿的家至今没参观过,不妥。于是一大清早,陈柯尧就奉命开着车把他们接了过来。

但来了以后又有一个小难题。

给四个人做一桌家常菜,对戎逸而言小菜一碟。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家厨房前阵子发生了一点悲剧,还没来得及完全修复。

戎逸双亲在家里参观了一圈,路过厨房时往里看了一眼,大惊失色。

那天陈柯尧说不严重,明显只是为了安抚戎逸的。排骨汤彻底烧干以后发生了小型爆炸,半面墙都黑了。要不是两个人被信息素熏昏了头脑,早就该闻到那股焦糊味儿。

做个饭也能粗心大意到这个地步,于是戎逸理所当然又被自家老妈一阵数落。戎逸巨冤,苦于不方便把造成自己疏忽的真正原因说出来,只能撇着嘴猛瞪陈柯尧。

陈柯尧赶紧岔开话题,领着丈母娘回了客厅,接着十分浮夸地吹起了戎逸的厨艺,说得天上有地下无。

戎逸自己听着都觉得尴尬,但他父母却还挺高兴的。

嘴上再嫌弃,他们对儿子打心底里还是爱意满满,于是当下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我们崽啊,高中的时候做菜就很有模有样了,”极少开口的戎爸爸笑容中还带着点唏嘘,“我那时候就一直想啊,以后也不知道是谁能有这个福气。”

陈柯尧闻言看向了坐在斜对面的戎逸。他没开口,只是一直笑,笑得戎逸脸都跟着有些烧。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停止这个让他感到羞耻的话题,却见陈柯尧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表情对戎逸而言十分熟悉。不出预料,几秒种后,陈柯尧就抬手捂住了嘴还弯下了腰。

戎逸的父母没见过这阵仗,当下十分担忧:“小陈你怎么啦?你还好吧?”

陈柯尧低着头摆了摆手,接着起身快步走向了卫生间。

留下戎逸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啊呀,小陈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啊?”戎逸的母亲很是关心,“崽啊你别愣在这儿,快去关心一下啊。”

戎逸面无表情,坐着不肯动。

关心个屁。这些天每天回到家立刻就抱着啃都能忍得住,好好的怎么又开始了。还是在自家父母面前,这家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呀。

片刻后,陈柯尧回到了客厅,面色看起来十分糟糕。

戎逸见状暗自叹了口气,接着快步走到他跟前,小声问道:“你怎么回事呀!”

陈柯尧眉头紧蹙,刚要开口,接着又捂住了嘴。

“啊呀,这肯定是吃坏肚子了吧,”戎逸的母亲很是担忧,“家里有没有药?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应该不用吧。”戎逸说。

他说话的同时象征性拍了拍陈柯尧的背,拍了两下,第三下空了。

陈柯尧又一转身扎进了卫生间。

戎逸僵在原地,脸都有些红了。

这人太过分了吧,家长还在呢,脑子里发射了几艘火箭才能严重到这个地步?

“你快跟去看看呀,”戎逸的母亲有些不满,“他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知道关心一下。”

戎逸头疼。这要怎么关心啊,跟过去指不定吐得更厉害了。偏偏这其中内情又不方便解释,实在令人尴尬。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陈柯尧终于走了出来,不仅刘海,连贴在脸颊上的创可贴都湿透了,面色煞白。

“小陈你怎么啦,”陈柯尧的母亲一脸关切,“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我最近胃不太好……可能是早上出门的时候空腹喝酸奶,太凉了胃有点受刺激,”陈柯尧苦笑,“我下去买点药,马上就回来。”

他说着刚要转身,被戎逸的母亲拉住了。

“不舒服就休息一会儿啊,”她说着对着戎逸伸手一指,“两个人在一起当然是要互相照顾,崽崽你去。”

“……”

戎逸默默站起身,偷偷瞪了陈柯尧一眼,接着回到房间穿上了外套,出门了.

反正家里药箱基本是空的,想着有备无患,戎逸买了包括胃药在内的一大堆常用药。

这一趟跑了大约二十分钟,等到家时三个人正坐在沙发上其乐融融看电视。那台电视机自戎逸搬来就一直是个摆设,陈柯尧曾经吐槽过装了机顶盒后两个遥控器他根本玩不转,只能日常积灰。

正在播放的是一个最近还挺火的选秀节目,舞台上一群漂漂亮亮的Omega正载歌载舞,看着还挺赏心悦目。

戎逸还没来得及把那袋子药放下,却见皱着眉头看着电视机的陈柯尧依旧是一脸惨白一副生理不适的模样。

正觉得这是不是不太对劲,电视画面切了个近景。一个长得比周砾还漂亮的Omega少年对着镜头做了个wink。

紧接着,陈柯尧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

戎逸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不用自家老妈催促,戎逸这一次光速就跟着陈柯尧一起挤进了卫生间。他看着趴在水斗前开着龙头干呕不止的家伙,一开口语气十分愤怒。

“陈柯尧,你过分了啊。”

陈柯尧吐得昏天暗地,没空搭话。

戎逸终于忍不住,做了这些天里一直想做的事,踢了他的屁股。

“你说,你刚才对着电视脑子里在想什么!?你不是同性恋吗?臭毛病还没好审美就扭转得那么彻底了?”

被踹了一脚的陈柯尧还是吐。

戎逸双手抱胸在他旁边团团转。

“难怪最近对我反应越来越不明显。你说,你是不是已经对我没感觉了!”

陈柯尧终于缓过来了,用水拍了拍脸后虚弱地直起身来。

“我胃难受。”他说。

戎逸用鼻子哼了一声:“你这话骗我妈还行。”

“真的,”陈柯尧说着走到他跟前,把自己挂在了他身上,“我没吃早饭,就喝了一杯酸奶,现在整个胃都在抽抽。你买的药呢?”

戎逸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最近买过酸奶吗?”他问。

陈柯尧摇头:“冰箱里就有啊。”.

戎逸火速把这生活残障拽去了医院。

他们最近都没买过,那唯一可能出现在冰箱里的,就只有这傻子前阵子买的临期酸奶了。这都过期多久了。

一路风风火火到了医院,陈柯尧问诊时差点吐在年过半百的医生大叔面前,戎逸简直哭笑不得。

医生让他先去验血。

等化验报告的时候,戎逸陪着陈柯尧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突然想起在不久前的某天半夜里,陈柯尧也陪着他在这儿坐过。

戎逸侧过头看了眼身边那个因为不适而蜷着身体用别扭的姿势趴在自己腿上的大个子,脑中浮现了自家母亲方才说过的话。

两个人在一起,总要互相照顾。

戎逸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很难受?”

陈柯尧抬起头,冲他笑了笑:“现在好点儿了。”

“你这样不舒服吧,”戎逸说,“靠我肩上呗。”

于是陈柯尧便坐起了身,往他身上靠了过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后闭上了眼睛。

戎逸垂下视线看了他一眼,也靠了过去。

他想,还好自己个子高。这样两个人倚在一起,就正正好好.

诊断结果是急性胃炎和轻微的食物中毒。

戎逸问医生,胃炎会不会和陈柯尧最近总是被迫呕吐有关。医生听了直摇头,说小伙子你难不成还减肥催吐,这肯定伤胃啊。

挂水的时候戎逸陪着他一起,中途帮他提着瓶子看他又去厕所吐了一回。也不知道是因为胃不舒服还是又想了些糟糕的东西。

“真的是胃不舒服啊……”陈柯尧特别委屈,“我现在就算想了也不会吐,就是稍微有点儿难受忍忍就过去了。不信你现在亲我一下。”

戎逸哪敢,勒令他老实呆着不准胡说八道。

他觉得陈柯尧会折腾到胃病纯粹是因为这段时间对他自己太不友好了。明明医生说过慢慢来也会好的,非要和身体过不去。

“胃这东西很麻烦的,真伤了要养好特别难。要是变成慢性胃炎,你可就有的苦了。”戎逸抱怨。

“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啊,”陈柯尧靠在椅背上小声嘟囔,“除非你不出现在我面前。哦……那也不行,看不见的时候想的更厉害。”

戎逸瞥他一眼:“目光短浅。万一现在烙下病,等年纪大了还不是要我照顾你。”

陈柯尧闻言睁开眼微微抬头看了看他,接着重新躺了回去,然后说道:“对不起。”

他说的时候一直在笑,特别没诚意.

因为家里厨房没法用,所以原本他们是打算午饭叫外卖晚饭去附近的小饭馆解决的。如今陈柯尧突然生病,自然一切从简。

他父母提前回了酒店,还给戎逸发来了消息,说明天他们会自己去机场,让陈柯尧多休息。还说留了个红包在茶几上,原本想要晚上吃饭的时候给未来儿婿做见面礼,现在也好省得推来推去。钱不多,就是份心意。

戎逸把陈柯尧押送回房后去茶几上看了看,好厚一沓。

他把红包拿进陈柯尧房间,放在他身上。

“喏,给你的。”

陈柯尧茫然:”这是干嘛?“

“……包养你。”戎逸说。

“难道是房租?“陈柯尧说着,突然笑了,”前几天中介打电话给我,说差不多该续租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签合同。”

“啊……”

陈柯尧乐不可支:”我和他说不用了,我们在一起了,快打算结婚了。“

“……”

戎逸大概可以想象出中介当时的懵逼。

但所谓的快结婚了,快从何来呀。你这家伙,不是还要从长计议么?

“这是我爸妈给你的,”戎逸说完转身往房外走去,“你先把药吃了再休息一会儿。等我把电饭煲找出来,晚上弄点粥。”

等他走到厨房门口,发现陈柯尧也跟出来了。

“你干嘛呀?”戎逸皱眉,“回去,躺着。”

“我吃药啊,没水。”陈柯尧解释。

戎逸四下看了一圈,指了指客厅:“那儿。”

他父母走时把垃圾带走了,但这些没收拾,桌上还放着几个茶杯,陈柯尧自己的也在里面。戎逸快步走了过去,拿起陈柯尧的杯子,去饮水机接了点水,然后和药一起递了过去。

陈柯尧就着水吃了药,接着微微歪了歪头:“这水味道怎么怪怪的。”

戎逸闻言凑过去在杯口闻了闻,接着心里便咯噔一下。

老戎同志这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每天吃饭都来点儿小酒。他平时不管走到哪儿,身上都带着一瓶小白干儿。原本飞机上不好带,但听说前几天陈柯尧又特地给他买了两瓶茅台酒。戎逸的母亲特地夸过,说陈柯尧贴心,还顺带买了个方便随身携带密封性良好的小酒壶。

戎逸刚才去医院的路上给他父母叫了点外卖当做午饭,估计是他爸吃的时候又倒来喝,稀里糊涂不仅拿错了杯子还没喝完。

“你还好吧,胃难受吗?”戎逸有点慌。

陈柯尧酒量如何倒在其次,医生才嘱咐过必须清淡饮食,这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万一又伤着胃可就不好了。不过好在杯子里原本剩的估计就不多,稀释过后才喝了几口,量十分轻微。

“我没事啊,”陈柯尧倒是很淡定,“觉得胃里暖暖的,不难受。”

戎逸还是放心不下。他迟疑了一会,指了指他的房间:“你还是先去休息吧……不舒服记得叫我,知道么?”

“嗯,”陈柯尧点头,“下午我睡一觉,你就别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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