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另外一路人赶来了,他们是当年放弃了自己的买卖改做大动物生意的小商人们。他们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对波波印刷厂进行了血泪的控诉。他们提出,波波印刷厂造成了他们巨额的损失,虽然制造了大动物,但是没有稳定持续地制造大动物,对社会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给人民财产造成了巨大的流失。如果波波印刷厂不能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大动物,他们要求得到波波印刷厂的赔偿。

他们打出的标语是:波波印刷厂没有走可持续发展之路,反动。

这个标语打出,群众们纷纷称好。我们的社会由一小撮人、不明真相的群众和又一小撮人组成。当其中的一小撮和另外一小撮产生分歧的时候,反动就产生了,而保护不明真相的群众是最好的掩体。他们永远是不明真相的,他们就像未成年的少女一样,是人们争相要上的对象。

警方封锁了波波印刷厂,新上任的派出所所长用喇叭对群众进行了劝说。

群众要求对话,条件非常简单,大动物。把动物变大是波波印刷厂的职责和使命。

在原属刘必芒的星光包厢里,路金波喝着酒,透过薄纱的窗帘看着窗外。他缓缓坐下,对依偎在怀抱里的姑娘说:黄莹,你说他们傻不傻?

黄莹温婉道:你别这样说我的家乡人,他们会想明白的,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就像,就像……

路金波接话道:就像你让我饱了一下眼福,却始终不让我再往下发展,我就会很愤怒对吧?

黄莹道:你别指桑骂魁的哦。

路金波说:是指桑骂槐。

黄莹不高兴地说:说不过你们这些搞文化的。

路金波站起来,对着窗口说:我也不知道这里的动物是怎么变大的。他们现在这样闹,无非是因为自己的生意做不成了,这本身就是给他们的一笔横财,但天上只掉下来一次横财,他们捡到了,花了,就指望着天上的横财过日子。天上没有横财了,他们就说老天瞎眼。冲在最前面的那些,无非是因为美国人答应给二十万要买一个大动物。假设我再给他们弄出成片的大动物来,美国人怎么可能再花二十万来买呢,自己抓一个就回国了。中间的那些,是凑热闹的,你看他们高兴的。

黄莹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路金波道:我不用出面的。

路金波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口,掐灭,道:我不抽烟的。然后悠然看着四周,说,这他妈是谁设计的包间,真恶心,瞎了眼了。这里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我把这个店盘下来,在这个包间里挂满你的照片。

在二楼星光包厢的上面,路金波的脑袋正上方隔开一个楼板处,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社正在进行紧张地拍摄。

很快,防暴警察来了,但是场面更加难以控制,有群众开始向警方投掷石块和砸毁波波印刷厂的玻璃。左小龙正好开摩托车路过,他要在旁边的如海超市里买些日常用品,看见这里热闹非凡,怔在路边。

黄莹看到了,把路金波拉起来,指着楼下说:你看这个在摩托车上的愣头愣脑的小伙子,他喜欢我。

路金波看了一眼,又坐回到沙发上,托着下巴看局势。

左小龙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决定在摩托车上先看一会儿再说,到时候再决定到底是参加正方还是反方。但是因为来得晚,他只看见了冲突,他想,我不是警察,我肯定不能参加警察队伍,我只能跑到群众那边去问个清楚。左小龙停下摩托车,进入了群众的队伍,问道:喂,你们在干吗?

同时,路金波眼看自己的厂房遭到冲击,打了一个电话给看门的老头。看门的老头立马会意,拿着一个数码相机出来,爬到门卫间顶上,道:我要拍照了,你们每个被照下来的人,根据照片都要反映给你们的领导和家人,警方会严肃处理的。

瞬间,冲在最前方的人群散去了。后面的一看失去了群众基础,立马打道回府了。派出所所长一看这招有巨大成效,使他们没有使用催泪弹和喷雾剂,因为一旦使用了上述的物品,这场小规模骚乱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但是,他们必须要找一些别有用心的煽动分子来治罪。他让门卫老头从屋顶爬下来,接过相机,转身对着门口说:还没走的我拍照了。

空旷场地上只站着左小龙一人。随着咔的一声,左小龙被永远地定格在了照片里。左小龙突然想到,这是他人生的第一张照片,他走上前去,说:同志,这张照片冲洗出来以后,给我一份好不好?

所长看了左小龙一眼,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左小龙说:我是路过的,我是去打酱油的。

所长道:你不要狡辩了,你倒是很顽固啊。你的后台是什么?你的动机是什么?你和外国的什么团体有勾结?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

左小龙旋即被带上警车。左小龙大声喊道:我钥匙还插在摩托车上。

所长只回道:拖到所里去。

黄莹看到这一幕,连忙甩门冲下楼,跑到所长面前,着急道:你好,这是误会,他是我朋友,他是来看我的,你放了他吧。

左小龙在车里看见黄莹,他腾了一下屁股,顿时又被按了回去。面包车车门被旁边看守的民警瞬间拉上。

所长上下打量黄莹,问:你又是谁?

黄莹回答道:我是黄莹,我是这里唱……

所长打断道:不认识你,你要不也到所里,一起去说说清楚?

路金波赶了下来,给所长递上一支烟,被所长推开后,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误会,是误会。

所长彻底晕了,问:你又是谁?

路金波连忙递上名片,道:我是路金波,我是这里的董事长,几个月前的波波杯就是我赞助的,和苟书记和牛所长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新所长不悦道:不要老是拿死人和我套近乎,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波波杯,你的这位朋友,现在我怀疑他是主犯,我们需要把他带走审问,你放心,是好人我们就放出来,干了坏事你们就谁都没有办法了。

路金波感叹,这小政权一朝换了姓,以前打点的那些都白费了。

黄莹依然不依不饶地撒娇道:所长,你就放了他吧。

所长见四周的兄弟们都看着自己窃笑,怒道:端正你的行为,小心我把你也抓进去,妨碍公务。你和车里这个人什么关系?

黄莹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她救人心切,想说得亲切点总没错,便说道:这个,这个是我男朋友。

所长指着路金波,问道:那这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黄莹看着路金波,支吾半天,道:这个,其实这个是我男朋友。

所长听完,骂道:神经病。上车关上车门,拉着警报离去。

黄莹看着路金波,道:你要帮我把他弄出来。这个人很单纯的,是个好人。

路金波拍了拍黄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会尽量找人帮忙的。但是我在这关系网里的人暂时都死了,我得想其他办法。

黄莹道:我认识的能帮得上忙的也都死了。现在有能力的人中间我只认识你。

路金波道:当地的美女里,我也只认识你。

黄莹一笑,转身上楼。

路金波在后面追着说道:这样,我的意见是等两天,这小子如果什么都没犯,就放出来了,万一放不出来,我们再去捞人。

一天后,左小龙被警方释放。警方本来一定要找出一个典型,但凡稍微能沾上一点边就能定罪了,结果左小龙真的是来打酱油的。新上任的派出所所长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因为亭林镇的领导层一下死绝,上级部门害怕诱发社会不稳定因素,所以这位所长是特地被委以重任来到了亭林镇,他有着丰富的经验,但是,左小龙放走后,他的感叹是,说了这么多年不明真相的群众,这是我看见的第一个不明真相的群众了。

左小龙也莫名其妙地在派出所待了一天,因为要名正言顺,左小龙还是领了一张罚单,被罚款五十。左小龙这次进派出所的官方理由和审讯结果是:摩托车尾气不达标。

左小龙出去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找黄莹,他要去感谢她。亭林镇的秋天和夏天在空中斗争,天气一下酷热一下秋爽。左小龙从派出所的停车场里发动摩托车的时候,他感觉秋天来了。这个夏天就这样过去了。那是真正地就这样过去了。当有人问他,记忆里这个夏天的印象,他会说,就这样吧。这个平淡无味的夏天,伴随着泥巴在他怀里痛哭时发梢的香味和对黄莹的盼想,转瞬间离开了。离开的过程里,夏天还回眸几次,让大地重新温热,但秋意已经等得不耐烦。第一片树叶已经飘落在左小龙摩托车的座椅上。左小龙把落叶插在仪表台上,发动了摩托车,开到镇上。

风已经在地面上吹起涟漪,暴雨将至。左小龙随意找了一个看似居民的人,问道:麻烦问一声,黄莹住哪里?

居民告诉了他地址。他看了左小龙半天,吞吞吐吐道: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波波杯上喊口号那人?

左小龙庆幸自己在这样的一个小地方,随便一问就能问出心上人的下落,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她。在这里也容易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每个人之间都能互相影响,每一个事件都能广为人知。他决定,无论有着什么样的目标,自己都要在小地方生活,心有多大,世界有多大。

左小龙进了一次派出所以后,胆识仿佛增加了不少。黄莹住在寺平路56号。他找到了这个地址。这是一个老平房,就在一个弄堂口,左小龙把摩托车停在街上,围着房子绕了一圈。这个老房子有一个后院,后院里用破竹子围成了一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了太阳花。它们的季节结束了,花儿们正在做最后卖力的绽放,太阳花圃上面穿着一条线绳上面晾满了衣服。左小龙一眼就认出这是黄莹穿过的。

左小龙绕回到前门,不假思索地就敲门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这样,如果假以思索,估计就下不了手了。

被漆成天蓝色的房门打开了。黄莹开门见到了左小龙,淡淡地道:你被放出来了?

左小龙说:是的,我放了。我我,我能……

黄莹说:你把你的摩托车停远一点,被别人看到不好。

左小龙连声说:好好,我这就去停,你等我。

黄莹道:你再敲门吧。

半个小时后,左小龙敲响了黄莹家的门。黄莹打开门道:怎么这么长时间?

左小龙喘气道:我把车停太远了,我一开车,随便一拧油门就开出去好远,我停了车跑回来才知道自己开了那么远,不过这下好,已经不会有人看见了。

黄莹笑出了声,把门开大,说:进来吧。

左小龙一听“进来吧”三个字,顿时血往两头涌。他突然发现自己起了生理反应,而且他穿了一条运动裤和宽松内裤,瞬间表露无遗。左小龙羞愧难当,妈的老子嘴巴还没表白,鸡巴先表白了。穿过客厅,左小龙来到黄莹的房间里,连忙找个地方坐下,拉了拉衣角遮盖,道:这个……有水么?

黄莹说:有,有很多水。

左小龙一听,大脑里的血液都翻涌了,结巴道:水……

黄莹说:我是唱歌的,我平时准备各种各样的饮料,要保护嗓子的,你要喝哪种?是润喉的还是降火的还是……

左小龙咽了一口口水,道:水就行了。

黄莹起身给左小龙倒上白开水。

黄莹的屋子里充满了香气,这香气和泥巴身上的不一样,泥巴身上的是少女的芳香,而黄莹屋子里的妖香是……

左小龙用力嗅着。

黄莹发现了左小龙的举动,说:不好意思,我怕蚊子,所以点了三个蚊香。我拿出去两个。

左小龙顿时嗅出来,的确是蚊香。透过窗户,左小龙隐约看见天色晚了下来,太阳花的红色被渐渐淹没。屋子里的色温让人发暖,那可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色温啊。左小龙有点坐立不安,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莹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边问边拉扯着自己的衣服,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衣服脱线了,我去换一件。

黄莹去了衣帽间,她在跨进衣帽间房门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双手触到了自己衣服的下沿,想来下一秒就已经脱下了。不到十秒,黄莹就换好了一件短袖T恤出来。

左小龙不敢抬头看,盯着杯子里的水,喝了一口,道:我来谢你。

黄莹抚着头发笑道:谢我什么啊?

左小龙抬头看,黄莹正坐在侧逆光的床上,她坐的位置仿佛就是灯光师安排的,每一条光线都在爱抚她的面庞。屋子里有点闷热,可能是暴雨将至,在天黑前的最后一刹那,左小龙看见黄莹身后的窗户里,一只燕子低空飞过。远处响起了一声闷雷,真的是在远处,就像是有人跳进离开黄莹家几百米远的河里。屋子里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左小龙看着一米外的黄莹,呼吸都急促了,他不禁又喝了一口水。

黄莹笑着慢慢说道:你怎么那么渴,我再给你加点水……

说着黄莹起身,拿起水壶给左小龙面前小矮桌上的杯子添水。左小龙看着杯子里的水缓缓涨上,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一眼,突然发现黄莹这身姿,T恤的领口就在自己眼前。左小龙连忙又低头看着杯子,看了半秒情不自禁又抬头看着黄莹。黄莹问:怎么了,你好像很不自在的样子,你是……

左小龙说:没什么,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谢谢你。

黄莹把水壶放下,说:你已经说过了。

左小龙举起杯子,又一饮而尽,想暂时编不出什么话来,就等着看黄莹再倒水吧。

黄莹细声说道:你真是渴坏了……

黄莹站起身,再次拿起水壶,缓步走到左小龙的面前,左小龙双手握着杯子,暂时不敢抬头。黄莹把水壶轻轻放在左小龙的小矮桌上,道:看你这么渴,就把这个放在你这里吧,喝完了就自己倒点……

左小龙只得自己给自己满上,继续双手捂着杯子。

黄莹翘起二郎腿,脚背在自己另外一只腿的小腿上盘了半圈,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道:你这是冷啊?

左小龙挤出笑意,说:不,不是,水……喝起来方便。

黄莹没再问下去,左小龙慢慢闭上眼睛,他听到在很远的地方,几十公里之外,雨水已经落到了大地上,都是碎落的声音,他还听到人们打开伞的声音,这是属于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场夜雨,它将带走一切的焦炙。左小龙感觉到雨带正向着这间屋子移来,但是雨水正在减弱,就像海啸淹没城市那样,到了他那里,应该是柔柔雨丝。就在雕塑园方向,有一道无声的闪电落下,瞬间的耀眼全当是给黄莹的脸补光了。忽然间,代表夏天逝去的轰雷响起,第一滴雨水如愿地沾到了玻璃窗上。雷声的余音在大地里晃荡。

黄莹解开了一个扣子,道:这雨等了半天还没下下来。

左小龙默不作声,但感觉浑身的力量都在汇聚。

黄莹将窗户打开了一个缝,用一半气声一半真声说道:好热啊。

黄莹问道:你热么?

天边更响的雷声落地了。

这对左小龙而言就是战鼓,左小龙告诉自己,一鼓作气的时候到来了,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他盯着黄莹,猛然起身,双手把黄莹推倒在床上,压在身下。黄莹迟疑了一秒,掐住左小龙的脖子,道:你要做什么……

左小龙没有说话,喘着气,依然牢牢盯着黄莹的脸庞,向下压去,黄莹不敢真用力掐,照这趋势如果手上不松点力气,左小龙就等于自己把自己掐死了。黄莹的手慢慢往下放,把脸侧过来,急促说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别这样,弟弟乖,姐姐知道你是在闹着玩,快松开,快……

黄莹将左小龙撑住自己肩的左手手腕握住,拉到了床上,这一拉,左小龙失去了支撑,彻底压在黄莹身上,压瓷实了以后,左小龙的手反而动不了了。两人贴着紧挨在一起,黄莹有些严厉地说:你喝水都能喝醉啊,你在想什么?你要干什么?

左小龙的肌肉开始重新聚集力量,他往旁边挣脱开黄莹的手,把黄莹侧在一边的脸扶正,对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要霸王硬上弓。

说罢,他向黄莹的嘴唇吻去。

黄莹叹了一口气,在两人的嘴唇就快挨上的时候,黄莹说道:关键是,你是霸王么?

左小龙瞬间凝止了。

黄莹说道:你不是霸王,你也没有弓,你不会成功的。

左小龙说:今天由我……

黄莹说:别闹了,不可能的,你看看后面。

左小龙觉得自己恶魔附体,用从来都没有的冷笑对黄莹说:哼哼,少玩我了,我就看着你。

黄莹说:我没告诉你,我和我爸妈是住在一起的,你看后面。

左小龙忽然间脑袋一大,转身看后面,发现一对和蔼的中老年夫妇站在门前疑惑地看着他们。左小龙连忙松开手,连滚带爬从床上跳起来,站着不知所措地道:叔叔,阿姨……

黄莹从床上不慌不忙地坐起来,长发黏着汗水挂在嘴边。黄莹整理了一下头发,低头系了一个扣子,说道:爸,妈,你们回房间吧,这是我的男朋友,没事的。

老人们回了房间,敞开着房门。

左小龙羞愧难当,恨不得从刚才打开的那点窗缝里蒸发掉。黄莹说道:你这个白痴,你都看不出来我是和我爸妈住在一起啊?

左小龙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注意,我以为,你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一定是一个人住的……

黄莹起身道:对不起什么?我爸妈看见了对不起我爸妈啊,你对不起我,你说,我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老娘到现在还是处女,老娘是要把第一次留给自己喜欢的人的,留给自己丈夫的,你差点坏了我的信仰,你别以为我爸妈不在你就能得逞,你再来一次我就揍死你。

左小龙在气势上完全被压倒,无话可说。雨水终于落了下来,洒落在院子里的每一朵太阳花上,这是它们死前最后的甘露。窗户很快被打湿,雨丝挂不住从窗户上往下滑落,打开的缝隙里透来秋天的海风。

黄莹整理完自己,看着又坐回小矮凳旁边,低头捧着水当酒喝的左小龙,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们都忘记,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说不定很多很多年后我会喜欢你。但我不喜欢今天的你。

左小龙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

黄莹说:这不是什么样的你的问题,这是什么样的人的问题。我从小就喜欢成功的男人,是已经成功的男人哦,不是觉得自己能成功的男人。我喜欢他们的强大。你别想错了,我不喜欢他们的钱,他们的钱我可以一分不用,你觉得如果我喜欢从男人那里骗点钱,我这样的条件,还会和爸爸妈妈住,还会开小轻骑吗?我一直在等一个我喜欢的、儒雅的、有风度的、有想法的成功的男人,只要我喜欢他,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离不弃,因为他战胜过这个世界。我现在有我喜欢的人了。

左小龙又喝了一口水,道:是不是那个开厂的路金波?

黄莹道:不是开厂,是做文化,是出版家。

左小龙不服气道:他就是一个书贩子,排毒污染亭林镇,这是文化吗?

黄莹笑道:你是被你的意气冲昏了头脑,我不和你说这些。他是我的男人,你该回去了。

左小龙起身,说:谢谢你,替我向你爸爸妈妈赔个不是。

黄莹收拾起水杯,道:不用赔不是,我是我的,不是我爸妈的,你向我赔个不是才是对的。我一直把你当一个傻乎乎的小弟弟,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更……

黄莹一时想不出词。左小龙回头问道:更什么?

黄莹说:更傻。

左小龙走出了门口到屋檐下,黄莹叫住了他,黄莹倚着门,在路灯下只有一个剪影,她对左小龙说:你不应该留在这里,你应该去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你看见的世界有多大,你的心就有多大。你是个好人,但现在你的心太小了。

左小龙问:你这话是单单对我说的?

黄莹莞尔一笑,道:是对所有的男人说的。

左小龙掏出摩托车钥匙,道:谢谢。他转身走进雨丝里,那感觉像几分钟前黄莹的头发划过他的脸庞。雨水已经积聚了起来,他的每一脚都溅出水花,街道上空无一人,清场一般把这个不知所云的时刻留给了他们两人。左小龙知道黄莹依然在背后看着他,他总觉得有什么话不曾说完,或者是今天一别以后,真的要衣锦还乡时才能相见。左小龙不再往前走,他转身走回去,面向黄莹,几欲开口。

黄莹说道:我没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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