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破釜沉舟
“刚才那种痛苦的表情都是你装出来的吗?”西恩问道。
“那当然了,我的表演不比那些电视上的逃脱大师差吧。”神钥笑着回道:“他们毕竟都是普通人,有些把戏对他们来说很危险,对我来说却不算麻烦。十四岁时,我就搞定90%的逃生魔术了,脱离束缚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在我眼中,跟你这种人打交道的经历,战斗中铤而走险的欺诈,才是真正的死亡表演。”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西恩略微恢复了些冷静:“难道你在马戏团里学的那些逃生魔术,在面对超能力时也会有用?”
“呵呵……那你未免把魔术想得太神奇了,其实那东西说破了便没什么意思,道具和技巧的结合而已。
比如说,魔术师穿上束缚衣,用锁链捆住,再被倒吊起来,关在四面是玻璃、且充满水的大棺材里,棺材外面再加五六把锁,让他在众目睽睽下脱身……你觉得这是很难的事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其实大部分普通人,只要经过训练,都可以做到。因为那些是靠技巧的……开锁技巧,让关节自我脱臼的技巧,还有肺活量的训练等等……
那是种表演,而不是处刑。一般来说,所有道具锁用的都是同一把小钥匙,魔术师上台表演前,会把那钥匙用特殊的材质裹住吞下去,或者在身上某块特制的‘假皮肤’下藏一根铁丝什么的。逃生开始后,当魔术师不想让观众看清某些小动作时,就会用自身的演技来掩饰,比如吐出些气泡,做些大幅度的动作,还会假装在做挣扎什么的,其目的无非是把水搅浑,或是分散别人的注意力。
而我刚才那痛苦的表情,就是这样的演出。如果我不做出那种样子,而是摆出一副‘老子能憋气半小时’的淡定神态,聚精会神地破解你的能力,你也不会放松警惕并自以为控制局面了。”
“明白了……你在我面前通过所谓的表演,给自己争取到了五分钟。”西恩道:“好,值得夸奖,那么,接下来呢,状况改变了吗?我完全可以再给你一张网,不……无数张网,而这次,我会在你挣扎的时间里,打断你的手脚。”他在说这话时,其实已经在行动了。
在这狭窄的金属路径中,西恩的能力优势明显,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甚至可以将某个封闭的环境变成自己的巢穴,任何时候,他都能调动在附近布置下的能量蛛网来助战,这些生成的蛛网是不会立即消失的,可以以物理形态保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真无聊,难道你觉得,面对同一种锁,我在解第二遍时,还会花费和第一次相同的时间吗?”神钥说道。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西恩却也顾不上这些,他的能力反正是外放的,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用了再说。
细稠坚韧的蛛网又一次包围神钥,这回裹了好几层,已经可以用肉眼很明确地看见这些网了。但神钥几乎都没怎么动,就跟刚才一样,这些蛛网自行变得脆弱不堪,失去生气一般松散落地,甚至是碎成细粉状,这过程才短短几秒,根本无法对神钥构成有效的束缚。
“现在这里没有哈迪斯神雾,我也不是那戴着手环的囚徒了。”神钥说道:“我将‘锁’用在了绝影身上,否则你早就完蛋了。即便是只有‘解’,也足以克制你的蛛网。哼……放弃吧,西恩。我不想杀你,把路让开。”
神钥的语气很自信,其实他是在虚张声势,正如他说的,这是“死亡表演”,欺骗对手的那份演技也是战斗手段之一。他是能力者中的异类,因此对方捉摸不透他的深浅,这样做还是有很高几率成功的。
实际上,神钥现在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前文曾经提过,神钥的能力分为“锁”和“解”,能量形态分为“刚”与“柔”,转换不同的能量形态,使出能力,还会有不同的效果。踏入天都后,神钥就“锁”了自己,这时的锁当然是不会限制他实力的,并可以帮他免疫领主的远程压制。
但后来,‘锁’用在了绝影身上,由于一次只能锁一个目标,于是神钥眼下只能用‘解’来应付与西恩的战斗。而神钥是无法像血枭一样,仅凭借强横无比的能量即可保护自身不受领主的影响。此刻的神钥必须保持自己的能量形态为侧重防御的柔形态,并时刻留有一定的底力,以防备领主的远程攻击。
其实以目前的情况来讲,就算西恩放弃使用能力,以力破力,和神钥来一场凶级能力者间的正面打斗,那也是妥妥的能赢,凭体力和能量上的压制就占绝对的优势了。
“别做梦了,神钥。”西恩道:“想让我放你过去?哼……我才不管你的能力是不是克制我,要破坏动力核心,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西恩很清楚利害关系,要是这座城市的动力源被毁,那不久后自由前线和刑天的军队一到,防御武器至少有一半儿失灵,剩下只能靠实弹打击武器了。没有单向防御力场的保护,那些发射实弹的设施根本抵抗不了多久就全会完蛋。
这时,神钥,动了。
既然不得不动手,那就先下手为强,身形乍现,能量的光流透指而出。
西恩疾退数丈,间不容缓,堪堪避过这一击,仅这一招,他便看出端倪:“哈!果然是虚张声势,这迫不及待的攻击就是你自知不敌的表现!”
他正欲杀上前去,先将神钥打到吐血再说,谁曾料想,惊人的剧变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在这一秒,赶巧不巧的,整个天都忽然一震,城市的东翼居然在刹那间下沉了几许,使得整座浮岛向那个方向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倾斜,而且经过这一击,岛东侧的悬浮机能显然已受到了损伤,天都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下降着……
城中每一个在能量层面上具备一定感知力的人,皆是心中大惊,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一击的破坏力,来自于某个能力者。
“开玩笑吗……”西恩神色大惊,他知道这事儿肯定不是血枭那边的几人干的,位置不对,但他确实不知道还有谁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倒挺好,看来我也不必从你的尸体上迈过去了。”神钥说道:“不管那是谁,他要是再这么来几下,动力核心是否运转就无所谓了,整个岛都有可能被打碎。”
“混蛋!这也是你的同伙儿干的吧!”西恩转过头来:“无论如何,我在这里先把你解决……”
“我有事走先!”神钥这句话传入西恩耳朵的时候,他已经朝着反方向跑得没影儿了,蛛网根本拦不住他。短短几秒,神钥就决定放弃前往动力核心。西恩要是追来,他便在浮岛下面跟西恩玩儿捉迷藏,打不过,逃就是了。
“该死……”西恩低骂一声,想了几秒,他决定还是放弃追击,先去岛的东侧看看发生了什么状况,和神钥这般狡猾的家伙在这里玩猫抓老鼠,恐怕玩到岛沉了都不会有结果。
…………
天都,浮岛表面。
正在围攻血枭的三人,都在倾斜发生的瞬间停止了围斗,血枭本就是进退自若,尚有余力,见状后他也不做纠缠,退出了战圈。
“这股能量……是什么东西……”杰弗逊遥望东方,距离日出的时刻已经很近了,在微明的天际,一道黑芒升起,形成一根冲天的暗色光柱。
滔天邪能轰然荡开,空气越趋沉重,在这一刻,能力者们的某种本能被唤醒了,仿佛有天敌正在靠近自己一般,危险的气息,令人绝望的压迫感和存在感在众人心中升腾。
在吸收了超过一百种能力后,“混沌”终于开始展露出其恐怖的全貌。
与此同时,城市东侧。
这块区域的路面和建筑都已被破坏殆尽,雷火倒在地面的裂痕中,他胸前的大片衣物被自己吐出的鲜血浸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从他的呼吸看来,其肺部显然是受了重创。
一旁的金刚,其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他的样子简直像个被胶水粘起来的瓷器一般。此刻他正拼命地捡拾地上的金属碎块,大口咀嚼着吞下。
纸侠飞在空中,倒是并未受什么伤,但他那半张尚有表情的脸,脸色已和毁掉的那半张一样惨白,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贾森·卢卡这样的高手,这位可敬的长官、良师、益友,竟被一条巨大的黑色古蛇一口吞下,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堕入了黑暗的深渊。
他颤抖地拿出了身上的通讯器,开口道:“我是埃洛特·奈斯上校,听到这段话的所有士兵、指挥官,请听我说,我正在防线的东侧十五区,我要求所有人,请注意,是所有人,不管你军衔如何,什么身份,想活命的,不要靠近这里。立刻去疏散平民,部队全部后撤,设法通知领主和绝影两位长官到我这里来……”他强压住情绪的波动,讲完了这段话,然后便把通讯器给扔了。
“你倒是挺尽职啊,呵呵呵……嘶嘶……”镜脸,不,萨麦尔如是说道。
“我只是替卢卡,下达了这最后的命令。”纸侠用冰冷的语气回道:“如果死的是我,他一定也会这样做的。”他说着,扯开了脸上的纸绷带,露出那半张被血枭毁掉的脸,其实他的伤口早已愈合,皮肤也已生长出来,只是这脸上尽是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几乎没有一处光滑的皮肤。
“你错了,怪物。我不是个尽职的人,我不守规矩,也不擅长与人沟通,大多数情况下只会给上级和同袍带去麻烦。”纸侠道:“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埃洛特·奈斯上校,我就是我,纸侠。”他身边的纸张涌动翱行,在其周围环绕着:“职责、正义、复仇、愤怒……我总是在寻找一个战斗的理由,或是一个可让我贯彻的信念,但此时此刻,我发现,原来血枭才是对的。”伴随着纸侠的话,他周身的纸竟忽然变成一只巨手,伸出食指指向了萨麦尔:“去他娘的理由!杀个你死我活,将你剥皮拆骨,才是我要的!”
“呵呵……我记得在魔都时,你曾出现于天一的书店门口,当时你的能力就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啊,嘶嘶……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好了,不过,你死前得把能力交出来。”萨麦尔面对纸侠凌厉的杀气,根本就毫不在乎,谈笑自若。
纸侠也不再多言,以纸作翼,俯冲而去。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逐渐汇聚而来的海量纸张,目测一下,这些纸堆叠起来应有数百立方米左右。此刻的纸侠已是让能力随心而动,幻化万千的境界,纸张看似被散乱无序,狂卷袭去,实则每一张都与操控者有着紧密的联系,威力惊人,哪怕是其中一片纸屑,也可分金裂石。
地面上自由前线的二人刚才被萨麦尔打得比较惨,不过在这两分钟左右的休整后终于算是喘上气来了。
“喂……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他要是挂了,我们被那怪物吃掉也是时间问题。”雷火的话虽如此,但他自己都不确定以现在的伤势,站起来以后还能不能打。
“当然要帮,不过不能指望你了。”金刚回答时居然显得十分平静。
“你说什么!”雷火以为对方又在嘲讽,刚想呛声,却见金刚的行动有异。
只见金刚将手伸进了自己的第三根肋骨处,穿过岩石般的皮肤,抽出了一个皮革制的扁平袋子,两支玻璃试管插在那袋中。雷火还是第一回发现这家伙的钢铁皮肤原来还可以储物。
“这是刑天给我们的小礼物,出来之前,伯格长官悄悄交给我的。”金刚说着,把两支装着液体的试管连同那袋子一起扔进了嘴里,嚼了几口就吞了。
“斗神酒?”雷火惊道:“喂!等等!有一支是给我的吧!”
“伯格让我来保管并决定什么时候、如何使用这两管标准剂量的斗神酒。”金刚回头看着雷火道:“知道他为什么不交给你吗?因为你太冲动,考虑事情也不周全……这毛病今后最好改改。”
雷火从金刚这话中听出了什么,这种自立FLAG般的台词可不是好兆头。
“走吧,雷火,你现在的状况,从海上逃回天鹫应该不成问题。”金刚说道:“我和纸侠要是打不赢,也轮不上你出手了。”
雷火站了起来,上前抓住金刚的领口:“混蛋!你凭什么这么分配斗神酒,看不起我,觉得我怕死吗?”
“啰唆什么!”金刚反手一卸一抓,单臂握住雷火的脖子,将其擒在手里:“你想在战争结束后向格莉丝求婚吧?呵……别露出那种惊讶的神情,这事儿除了她本人以外,连议会本部看大门的警卫都知道了。”他扬起手臂:“救你是其次,主要是为了我那搭档。”金刚已转身并对准了外墙的缺口:“好好活着,雷火,活到战争结束,替我……也替那些死去的人,见证新的世界。”说罢,他便毫不客气地将雷火的身躯奋力朝东方的天空抛出。
雷火也很无奈,他感觉到金刚的能量在饮下双倍剂量的斗神酒后发生了爆炸性的增长,自己必须在这一刻将身体化作雷光,待加速过程完毕再恢复过来,因为那激增的加速力以血肉之躯实在难以承受。他明白,这分明是金刚在逼着他走。
由于速度极快,金刚挥臂过后,雷火便化作雷矢一般被掷出去,消失在了天空中,当他的身形再次出现,已在足足十公里之外了。
萨麦尔眼见猎物跑了一个,却也无能为力,毕竟雷火的逃脱方式难以制止或追击。而更令他恼火的是,纸侠在其正面的空中进行游斗,越战越勇,即便他将蛇身弓起,口中黑芒连射,也很难打中对方。
萨麦尔从喉咙里发出颤抖的嘶嘶声,以表明他的愤怒,“别再晃了,你这苍蝇!嘶嘶……天空,从来都不属于你们凡人!”
黑蛇的后背上,血肉耸动,一条条相互对称的黑色骨节破鳞而出,不多时,蛇背上竟出现了六对黑色的骨翅膀,这十二枚骨翼向两侧延展开,每一支足有十数米之长。
突然,有火光亮起,提前点亮了这未明的天空。
萨麦尔背上的翅膀燃烧起来,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他的蛇身显然不受影响。他每扇动一次翅膀,都有着惊人的热能扬起。他飞到了空中,引颈狂啸一声,那些正在接近他的纸在数米外就已化成灰烬,看来能量也不能让那些纸张抵御这种火焰的影响。
“还真是烫手。”说句话的人声音不高,但还是传进萨麦尔耳中了,后者意识到了什么,但似乎已迟了。
金刚出现在蛇尾处,双手抓住距离地面并不很远的巨蛇之尾,手掌像铁板烧似的冒着白气,确定握紧以后,他虎吼一声,将萨麦尔那庞大的身躯扯动着甩出,用一个过肩摔般的姿势,将其向浮岛下的海中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