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缕光
在接到保安的电话后，顾湖泊和鞠言第一时间赶到警察局。
老太婆还是疯疯癫癫地说着“当初是她掉包两个小孩”、“她是顾匪奶奶”一类的话，咬死了想把顾匪带走，除非顾家给她房子和一大笔钱。
但是警察那里有显示，顾远早在刚怀孕的时候，就和前夫离婚，前夫没多久就意外身亡。血缘上老太婆的确是顾匪的奶奶，但从法律层面，她没有资格要求顾匪赡养她。
十八年前医院掉包一事，警局已经查不到证据了，但他们意外发现了另一件事。当初顾远刚生下顾匪，也就是孩子被掉包后没多久，她独自在城里抚养顾卿卿时，老太婆地找上她，要求她把顾卿卿的姓改得和她儿子一样。
顾远不愿意，老太婆就死缠烂打地骚扰她，各种阴招都想出来了。最后顾远无可奈何，只得给了老太婆一笔钱，一个人带着顾卿卿远走高飞回了乡下。
老太婆拿到钱，这才没有继续纠缠顾远，直到今年，她把钱挥霍完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孙女儿”，于是千里迢迢找了过来。
警察将这些事告诉顾湖泊两人时，老太婆还在办公室里哭喊，差点没把值班警察的桌子掀了。
鞠言从门缝中瞥了一眼，笑容温和，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寒芒。
她和顾湖泊到警局外商量了一会儿，又给人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面包车停在警察局门口，老太婆以为顾湖泊这是已经将新房子准备好了，这就要带她过去，欢天喜地地上了车。
面包车驶出城郊，最后停在疯人院门口。
老太婆惊恐尖叫着被押了进去，铁门缓缓关上，鞠言温柔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回家后，顾湖泊和鞠言带着两个小孩去吃了顿火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谁也没提到过老太婆的事儿，火锅咕哝咕哝冒着泡，小包厢里气氛热腾腾的。
吃完火锅，一家人沿着江岸慢慢散步消食，宽阔江水上倒映着五彩斑斓的灯光，周围时不时有悠闲散步的人群走过。顾匪走累了，软趴趴抱着鞠言手
臂撒娇，又转身拉起顾卿卿的手，顾湖泊跟在旁边挠头笑。
……
顾匪回到家里后，脱下沾满火锅味的衣服，迫不及待跳进浴缸里趴着，懒懒地泡个热水澡。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顾卿卿在舞台上亲了她，又向她表白说喜欢，她还没缓过来，又来了个说是她亲奶奶的人……
直到现在，顾匪的小脑瓜还是一片混乱，她需要时间好好缓一缓。
“唔——”顾匪躺在水里，懒腰刚伸了一半，浴室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外边传来顾卿卿弱弱的声音：“顾匪……”
“什、什么事？”顾匪下意识哆嗦一下，在水里抱着膝盖坐成一团。
“我……”门外，顾卿卿咬着唇，低下脑袋，“我那边浴缸坏了，我能和你一起洗澡吗？”
顾匪惊得双脚向上踹了一下，整个人都滑进水里，又坐起来。
什么浴缸坏了？好歹也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吧，顾卿卿这就是在敷衍她！
她抱紧膝盖，又松开，往浴缸里面趴了趴，背对着门蜷缩起来，然后又一次松开……
顾匪的姿势变了又变，脸颊被雾气熏得通红，却始终没有回答顾卿卿的话。
好吧，敷衍就敷衍吧。
她默认了。
几秒后，浴室门被推开，顾卿卿小步走了进来。
顾匪趴在浴缸里面，面对着瓷砖，看起来是在悠闲地趴在浴缸边缘休息，整个身体却都绷紧了。她听见后面有衣服滑落的声音，然后是顾卿卿细弱的脚步声，再然后水花荡开，顾卿卿坐进了浴缸里。
顾匪咽了口唾沫，喉咙微微起伏，身体也绷得越来越紧。
顾卿卿镇定地坐在一旁，往身上抹沐浴露。
“噗叽噗叽”的声音时不时就响起。
顾匪没有看到，脑海中却已经浮现出沐浴露滑过她白皙的肌肤，然后化在水里，留下一串反着微光的泡泡的场景。
水是热腾腾的，那是不是，顾卿卿此时的皮肤，也被热气熏得有些红？她的心口应该是藏在水面下的，那心口往上呢？锁骨、肩膀……？
顾匪不自觉地舔了
舔唇，呼吸重了一些，信息素也不知不觉泄露出来。
顾卿卿慢慢抹好沐浴露，终于轻声问：“顾匪，我帮你洗……？”
“不……！我自己来就、就好！我们各洗各的！”顾匪一个激灵，差点从水里站起来，又克制住埋了下去……毕竟水面下顾卿卿看不到，站起来就被看完了！
顾卿卿那边却传来水花的声音，越来越近。
顾卿卿没有听顾匪的话，坐到了她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
“我帮你洗。”这回顾卿卿说的是肯定句。
“……不。”顾匪声音委屈，明明说着拒绝的话，却认命地趴在了浴缸边缘，紧紧闭上眼睛。
她听见沐浴液在顾卿卿手中揉开的声音，然后滑到了她的肩上。
顾卿卿的手指也贴了上来，从脖颈往下，细心地抹匀、抹散。背面抹好了，到了前面，顾卿卿还算有良心有分寸地停下手，后退一段距离。
顾匪自己洗前面。
顾匪低着头，手指机械地动着，脑袋一片晕乎乎的，背上被触过的地方莫名散发着暖意，有些舒服。
她听见顾卿卿又问：“顾匪……你能允许我继续喜欢你吗？”
顾匪洗澡的动作僵了僵，然后轻微地点点头，不满地嘀咕道：“反正，就算我不允许，你还是会继续喜欢的吧，小变态，小骗子，混蛋顾卿卿。”
顾卿卿歪头，眉眼弯弯。
然后她再次靠了过来，在浴缸中抱紧顾匪。
顾匪的信息素在她的口腔中扩散开，她感觉不到，她只觉得好暖。
……
顾匪觉得自己差点没死在浴室里。
明明她只是同意了顾卿卿继续喜欢她，明明她根本没说自己也喜欢顾卿卿，更没有答应和她在一起这样的话，可是……顾卿卿她、她哪儿来的脸，差点没把她亲得晕过去！
混！蛋！
变！态！
大！骗！子！
就连现在，顾匪软绵绵地趴在桌边，都觉得昏昏沉沉得不行，随时都可能睡过去。顾卿卿正帮她吹着头发，手指撩过她脸前的发丝时，顾匪不知道哪儿来的力
气，一口咬了上去。
顾卿卿笑眯眯地继续一只手吹头发，让她咬。
顾匪瞬间感觉自己像只被逗着玩的小狗狗一样，心里狠狠“呸”一声，放开顾卿卿的手，上边留下一串浅浅的牙印。
夜深了，顾匪在被窝里躺着，顾卿卿很自然地靠过来，躺进她怀里。
顾匪咕哝一声，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顾卿卿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起来，进入了梦想，脸颊上还带着香甜的笑。
顾匪睁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说今天顾卿卿刚表白的时候，顾匪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现在她已经确定了……她对顾卿卿的感情，和顾卿卿对她一样。
她好像也喜欢顾卿卿。
不然，也不会在刚才亲亲时，心跳得扑通扑通，不但一点不想推开顾卿卿，甚至想要更……更深一点。
而且顾匪承认，一回想起顾卿卿的表白，她脑袋里就砰一声炸响绚烂烟火，身体里每个细胞都是雀跃的。
是心动的感觉。
“呜……”顾匪羞耻地呜咽一声，蜷缩起身子捂着脸。
一旁睡着的顾卿卿感觉到她的动作，本能地抱紧了她。
顾匪脸更红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些。
她怎么能喜欢顾卿卿呢？顾卿卿怎么就喜欢她呢？
顾湖泊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打断她的腿？
算了，被顾湖泊打还无所谓，最重要的是，系统回来之后，发现顾卿卿和她搞在一起了，会不会崩溃？恶毒女配值会不会降低？这个世界会不会因此崩塌？
顾匪不敢赌。
不敢用顾卿卿、顾湖泊和鞠言的命去赌。
还有，就算自己侥幸利用系统bug，偷偷和顾卿卿在一起了，顾卿卿分化成alpha之后，还会喜欢她吗？
顾匪会对身为普通人的顾卿卿心动，可是大多数alpha的性取向只有omega。
一想到顾卿卿分化后，会有不喜欢alpha的可能，顾匪就酸酸地把手送到嘴边，使劲儿咬了咬。
直到被疼得倒吸
一口凉气，顾匪才松嘴，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顾匪眼巴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想啊想，脑袋里纠缠成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她好像是喜欢顾卿卿的，可是现在的她，好像也不能喜欢顾卿卿。
她暂时，没有喜欢顾卿卿的资格。
顾匪纠结地一夜未睡。
第二天到学校后，顾匪果断找到班长柳潇潇，向她申请了下一周的风纪委员名额。
海城高中每个班每周都要派出一个同学担任风纪委员，负责在自习课、眼保健操、大课间，还有午休的时候在教学楼里巡逻。尤其是午休的时候，经常有风纪委员在每层楼的小拐角那儿，逮住一两对偷亲在一起的小情侣。
顾匪去当风纪委员，在学校里和顾卿卿相处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她需要一个人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应对顾卿卿和自己的感情。
对此顾卿卿倒不觉得失落，一是她和顾匪几乎一整天都黏在一起，不缺那几个小时，二是她知道，顾匪需要单独思考的时间，她不能把顾匪逼急了。
然而每次顾匪消失在座位上，出去巡逻时，顾卿卿心里仍然会止不住地觉得失落，甚至直接坐到顾匪的位置上，等她回来再换回去。对此，顾匪除了耳根默默变红，也没有什么反应。
周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顾匪一走，顾卿卿又熟门熟路地坐了过去。
快要下课时，有人轻轻敲了敲桌子，顾卿卿从题海中回过神来，抬头。
“卿卿，我和奚晚放学后要去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去？”柳潇潇站在她面前，温柔笑道。
顾卿卿往前面一看，果然，奚晚可怜巴巴地缩在座位上，不断朝她们的方向张望。很明显是奚晚惹柳潇潇生气了，所以柳潇潇才特意多拉一个人去当电灯泡。
柳潇潇本身就是长得很柔美，毫无攻击性的那种omega，此时她温婉笑着，让人很难拒绝她的请求。
而奚晚在前面苦兮兮地皱着眉，拼命向顾卿卿打手势。
顾卿卿垂眸想了想：“什么时候的电影？”
“七点，我们一起吃完
饭过去正好。”柳潇潇轻声道。
“好。”顾卿卿答应了。
“谢谢卿卿啦。”柳潇潇朝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就打响了。
柳潇潇前脚刚走，顾匪就正好从教室外回来，有点好奇地问：“刚才潇潇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她邀请我去看电影。”顾卿卿回答道。
“你答应了？”顾匪问。
顾卿卿点头：“嗯。”
顾匪埋下脑袋收拾书包：“……哦。”
声音闷闷的。
顾匪心里虽然有些闷，却没有主动提出要一起去。
她才、才不要和顾卿卿一块儿去看电影呢！尤其是最近这几天，顾卿卿那个得寸进尺的性格，她如果一起去看电影，顾卿卿准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顾匪怕自己一个心软，就露馅儿了。
“顾小匪——！”奚晚却在这时扑上来，眼冒金光，看见救命稻草似的扒拉住顾匪胳膊，“呜呜呜顾匪你也和我们一块儿去看电影呗！特别甜的恋爱片，不看后悔！”
奚晚疯狂朝顾匪挤眉弄眼。
顾匪躲开奚晚的扒拉，摇头：“不……”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顾卿卿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袖口轻轻晃了晃，声音细弱：“顾匪，一起去吧？”
顾匪的脑袋摇到一半，停住了。
顾卿卿浅浅地朝她笑，像是在撒娇一样，如果不是教室里还有人，顾匪感觉她会毫不犹豫地软软扑进自己怀里蹭蹭。
“那……”顾匪心里闷闷的情绪一下子消散，她却还是微微嘟着脸颊，抬眼望向别处，“我就勉为其难陪你们去看吧。”
不就是看个电影吗？不管顾卿卿是什么态度，她顾匪，都能忍住的！
她是个意志力极其坚定的alpha！
顾卿卿的眉眼一下子弯了起来，她上前一步，挽住顾匪的手臂。
顾匪身体僵硬一瞬，叹口气，最终没有挣开。
奚晚更是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地冲到柳潇潇身边。顾匪和顾卿卿两个人一起的话，就不是电灯泡了嘛，好耶！
柳潇潇无奈嫌弃却又宠溺地看她一
眼，摇摇头，走到顾卿卿身边：“卿卿，小匪，我们走吧。”
奚晚狗腿地跟上她们。
她前天才和柳潇潇正式表白，柳潇潇也终于答应她了，没想到她们才在一起两天，自己就不小心惹柳潇潇生气了。柳潇潇不愿意单独和她一起看电影，才故意叫上别人的。
还好顾匪和顾卿卿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对情侣，情侣之间的团建嘛，当然不能算是电灯泡！
奚晚走在后面，一个人傻乐着笑了笑。
但她很快又纠结地皱起眉：顾匪现在究竟开窍没有？说没有开窍吧，这些天，尤其是话剧大赛前的那段时间，顾匪和顾卿卿的互动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说开窍了吧，顾匪作为一个alpha，在顾卿卿面前又总是那么奶，完全没有alpha被喜欢的人激发出本能的样子嘛。
而且就连奚晚那脑子，也隐隐感觉得到，最近两天顾匪似乎在躲着顾卿卿。
奚晚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
四人随便找家米粉店吃了晚饭，就走到电影院里。奚晚买的是普通厅，但她们四人都在最后一排的情侣座上，两个长沙发就隔着一条过道，最后一排除了她们的沙发没有别的座位，隐私做得特别好。
柳潇潇没和奚晚说话，自己坐进了最里面，奚晚立刻抱着爆米花和可乐，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顾匪和顾卿卿坐在另一条情侣沙发上，沙发很宽，她们一人坐在一边，中间放着爆米花。
顾匪不是第一次和顾卿卿坐情侣座看电影了，可是这回，电影院里的灯光熄灭，整个沙发的空间都变得黑暗后，唯独顾卿卿的动作和声音那么明显，稍微动一动手指，顾匪都能听见细微的簌簌声，就像是和顾卿卿同处一个狭窄黑暗的小房间似的，顾匪不由得紧张起来。
顾匪重重吸了一口可乐，又将手往中间摸去，想要拿爆米花吃，缓解一下紧张的感觉。
然后……她的手指在爆米花桶中，触到了另一人的手，手掌是温暖绵软的，手指是修长纤细的，骨节分明，掌心温热，指尖却是冰凉的。
顾
匪倏地蜷起手指，想要撤回来。
明明只是不经意地触碰一下，可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指尖传来的电流感比任何一次十指相扣都来得强烈，连带着整只手臂都绵软下来，又酥，又麻。
顾卿卿的手指也颤了颤。
下一秒，顾匪缩回手，佯装若无其事地看电影。
屏幕上正好是两位主角的初遇，初夏，绿意盎然的校园中，alpha主角帮omega主角提起行李，青涩地向她问好，omega一笑，alpha的脸就红了。
青春期青涩、纯净的暧|昧感觉快要漾出屏幕。
顾匪却看得心不在焉，她听见旁边顾卿卿往她的方向移了移，然后是伸手抓爆米花的轻微的声音，再然后……
顾卿卿捏起一颗爆米花，送到顾匪唇边。
“匪崽崽，我喂你。”顾卿卿用气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