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缕光

入夜。

顾匪和顾卿卿睡在两边上铺，顾匪听着火车轰隆隆的声音，每次经过隧道时，耳朵都会不适应地耳鸣一阵，让她翻来覆去地有点睡不着。

顾匪又翻个身，这回，在黑暗中，正好对上顾卿卿清亮的眸子。

顾卿卿用手撑起脑袋，侧着身子，对她清浅地笑了笑。

顾匪用气音问：“顾卿卿，你也没睡着？”

结果一出口，正好又传来一阵轰隆隆声。

顾卿卿歪了歪脑袋，显然是没听见。

顾匪又拿出手机，向顾卿卿比了比，给她发微信。结果字都打好了，顾匪才看见最上面的信号条——没有信号。她不死心地摁了发送键，那条消息在对话框中打了好半天圈儿，就是发不出去。

顾匪无奈扶额。

对面，顾卿卿轻笑一下，抬手指了指包厢门。

顾匪和她对一对眼神，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无声地打开包厢门，走到过道上，又将门牢牢关上。

因为是深夜的原因，过道上的灯已经关了，漆黑一片，只有外边照进来的惨淡星光，整个软卧箱的过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顾匪坐到靠窗的长椅上，顾卿卿坐在她身边，她们的小手指自然地勾在一起。

“睡不着？”顾卿卿轻声问。

“嗯……”顾匪委屈地咕哝一声，往旁边一歪，脑袋搁在顾卿卿肩膀上，在她脖颈边蹭了蹭。

“那我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怎么样？”顾卿卿问。

顾匪微微仰头，看着顾卿卿星空下澄澈的眸子，温柔得像是一汪清澈潭水一般，里边映着她的脸。顾匪原本下意识想要点头，却在顾卿卿这么温柔的眼神下，轻轻咬住下唇，骄纵地摇摇头：

“不要。”

顾匪在顾卿卿这么柔软的注视下，心里痒痒的，再加上闻着顾卿卿身上若有若无的鸢尾香，属于alpha的本能被调动，后颈热热的，有信息素在里边轻轻翻腾。

想要靠近顾卿卿一些，然后做一些……讲故事

以外的，别的什么事。

顾匪一个轻微的翻身，从顾卿卿肩膀上离开，搂住她的脖颈，直接坐到了她身上。

顾卿卿睫毛轻颤，垂眸想了想：“那……我们数窗外夜空中的星星？数着数着，就困了。”

顾匪依然摇头：“不要。”

“听歌呢？”

“不要。”

“我手机里下了电影……”

“不要。”

“我……”

“不要。”

顾匪任性地接连好几个“不要”。

最后顾卿卿不说话了，目光集中在顾匪的唇边，她闻到了淡淡的信息素的气息，从鼻尖的嗅细胞，到大脑里的嗅球神经，好像都附着暖暖的阳光。

她感觉得到，顾匪在无声地邀请她。

顾卿卿舔了舔唇，轻声地问：“那……亲亲呢？”

从理论上讲，信息素的交换也会让人感到困，交换的量越大，事后也就越困。在火车上虽然不能进行安抚，更不能标记，但只是亲一下的话……应该是不会有人察觉的。

一下子，时光仿佛停滞了般，她们静静对视着，只有窗外模糊的树影不断后退。

好一会儿，顾匪才眨了眨眼，声音也变得很低：“要。”

在顾卿卿靠近过来之前，顾匪却又弱弱地推了推她。

“要是被听到了……怎么办？”明明之前提出邀请的是顾匪，这时候胆小后悔的也是顾匪。

“没关系，我们轻一点，慢一点。”顾卿卿低声道。

顾匪却仍然纠结地摇摇头。

两人的信息素在空气中缠在一块儿，飘荡、跳跃着，勾得她们心里越来越痒。

最后，顾卿卿往后仰了仰，双手撑着长椅。

“我不动，匪崽崽，你来？”

她闭上眼。

顾匪轻轻地触了上去。

……

火车驶入隧道之中，过道上原本惨淡的星光都不见了，漆黑一片，几乎看不见五指。

顾匪忽略嗡嗡的耳鸣声，在一片黑暗中尽情释放齿间的信息素，不断将甜美的鸢尾花香卷入唇中，细细品味。顾卿卿果然如她所说，一动也没

有动，只是压抑着的呼吸变得急促。

火车驶出隧道，周围又有了淡淡的光。

在亲亲这种事情上，顾卿卿难得这么乖。顾匪尝到了甜头，一时没有退开，本能地只想要更多、更多的omega信息素的气息。

她伸手，扣住了顾卿卿的后脑勺。

然而还没来得及更深一点，不远处的包厢门突然“咔哒”一声，开了锁，随即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顾匪和顾卿卿倏地睁眼，几乎是同时往后退。

顾匪退后时，还不忘伸手帮顾卿卿挡住窗玻璃，免得她撞到脑袋了。顾卿卿也揽住顾匪的腰，防止她向后跌去，于是她们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抱在一起。

一时间，过道上只剩下她们尚未平静下来的呼吸声。

顾卿卿下意识朝不远处看去，鞠言从包厢中走出来，正好与她对视。淡淡星光下，鞠言眉眼微微弯起，笑容温和地走过来。

“鞠阿姨……”顾卿卿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在鞠言面前的声音难得有些弱，就像一年前，她刚从乡下回家那几天一样。

也不知道鞠言看到什么没有……

顾匪听见顾卿卿喊出的声音，也僵了一瞬，随即立刻将脑袋埋进顾卿卿怀里，低声嘤嘤起来，像是在微弱地抽泣。

顾卿卿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顾匪为什么要这么做，却还是本能地轻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抚起来，配合得十分默契。

“小匪，卿卿，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呢？”鞠言走近一些，温和道，“明早下火车还要爬山呢。”

顾匪立刻从顾卿卿怀中蹦出来，一下子跳到鞠言怀里，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妈妈……我晚上睡不着，好难受呜呜……”

顾匪不怎么会说谎，但是睡不着这个……本来就没有说谎嘛！

纵然如此，顾匪还是有点心虚，耳根红了个透彻。

“睡不着就让卿卿抱着哄你啊？真是的。”还好黑暗中鞠言看不清楚顾匪脸上的绯红，她似乎没有丝毫怀

疑，揉揉顾匪的脑袋，无奈又宠溺地笑笑，“乖，等着。”

鞠言回到包厢中，很快拿了一盒褪黑素软糖出来，给顾匪和顾卿卿一人喂了一颗。

“都是大孩子了，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鞠言温和地叮嘱几句，转身去洗手间。

顾匪和顾卿卿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又同时心虚地埋下脑袋，乖乖地站在原地。

等到鞠言从洗手间回来，又和她们打过招呼，她们才回到包厢里。这回，因为信息素的交换，以及褪黑素的原因，两人倒是很快就进入梦乡。

清晨七点，火车到站。

火车站离顾湖泊的老家还有百来公里，但十来公里外正好有一座山，名峨山，是川城有名的旅游景点。顾湖泊就是打算今天带着两个崽去爬山，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再坐车回老宅。

顾湖泊以前经常来这一带玩，熟门熟路地打了黑车进山，直到半山腰的步行阶梯才下车。

“崽崽，我和妈妈先去山顶给你们求签，这儿的学业签可灵了，你们慢慢走着啊。”一下车，顾湖泊就拉着鞠言往青石台阶上走，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顾匪：“……？”

人家都是考试前求签，哪儿有考完试再求的？不过顾匪也没多想，就当顾湖泊是想和鞠言单独相处，免得她们打扰。

正好，顾匪也想自己和顾卿卿腻歪，昨晚亲亲差点被鞠言看到后，她在两位妈妈面前和顾卿卿牵手，都觉得有点心虚呢。

确定顾湖泊她们已经走得没影儿了后，顾匪一个雀跃，一点也不知道羞地跳进顾卿卿怀里。

在山间晨雾弥漫的清新空气中，她们牵着手，缓步走上山间的石梯。周围是各种不知名的草木，遮天蔽日，虽然现在是夏天，山里却一点儿也不热。

在和顾卿卿进行第一次临时标记以后，顾匪身体承受不了alpha信息素堆积的毛病就在慢慢缓解，现在两个月过去，她体力比以前好了不少，然而在崎岖的山道上，还是不够用。

半小时后，顾匪几乎瘫在顾卿卿

身上，拉着她一块儿坐在山间凉亭中休息。

“呜……”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弯弯扭扭的山间小道，顾匪累得快要哭出来。

顾卿卿在一旁扶着她，向旁边摆摊的阿姨买了瓶山泉水，拧开，自己先抿了一小口，这才喂到顾匪唇边。

淡淡的omega信息素被吞进腹中后，顾匪才稍稍恢复一些精力，眉眼微微弯起。

旁边的摆摊阿姨看到这一幕，笑眯了眼：“两个小妹妹，你们是alpha和omega吧？”

阿姨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

顾匪下意识点点头：“嗯。”

阿姨笑眯眯道：“小妹妹，你家alpha真宠你，不过alpha嘛，本来就该宠着omega一些，你们说是不是？

“我……阿姨，你误会了……”顾匪说到一半，刚抿起的笑容又垮下去，脑袋埋进顾卿卿怀里哭唧唧。

她才是alpha嘛！

为什么体力不好的那个是她，亲亲的时候最先喘不过气的那个也是她，这些天在床上被欺负的那个也是她……！虽然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被顾卿卿绑起来亲亲抱抱和安抚，但是她也好想欺负顾卿卿一次！

顾匪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瞎想到多远去了。

顾匪在顾卿卿怀里“嘤”了好一会儿，一抬头，正好看见四个滑竿挑夫从山上走下来。顾匪眼睛一亮，立马把刚才脑海里的黄色废料抛之脑后，拉着顾卿卿冲了过去。

……

顾湖泊和鞠言走在半山腰上，鞠言倒好，顾湖泊却累得不行——

刚刚顾湖泊害怕鞠言累着，硬是要把她背到背上走。但峨山山路弯弯曲曲的，台阶也陡峭，顾湖泊体力再好，这时也有些撑不住了，偏偏还不能在老婆面前表现出来。

不能被老婆嫌弃了QAQ。

顾湖泊努力背着鞠言继续往上走，明明都累成狗了，还是要装作一片风轻云淡的感觉。

周围人看到她们，不时发出一阵羡慕的声音：“那一对儿alpha和omega感情真好！”

“那位alpha大姐姐的体力也太好了吧，好羡慕！”

顾湖泊听到周围的声音，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快步往上走了几个台阶，结果就是腿脚更酸痛了些。

鞠言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轻呵气：“湖泊，要不算了吧，我自己走，也不累的。你看你这样，要是累着了，晚上没力气了，怎么办？”

顾湖泊：“——！”

是alpha就不能说不行！尤其是涉及晚上的事！

“怎么会，我不累的，我力气好着呢！老婆你不信的话，晚上等着看！我……呼，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顾湖泊又加速一些，这回没忍住，喘了喘，惹得鞠言轻笑几声。

最后鞠言还是劝着顾湖泊将她放了下来，两人一起在山道边的长椅上休息。

顾湖泊不屑地哼一声：“峨山山路这么陡峭，连我这种alpha都会累着，更别说崽崽了。她肯定累得像狗崽子一样，说不定还要缠着卿卿背她呢！我记得，崽崽小时候爬峨山，就哭唧唧地让我背，就是个小娇气包……”

顾湖泊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不远处的山道上，挑夫挑着两个并排着的小轿走上了山。挑夫都是一等一的精|壮alpha，气息平稳，走得很快，小轿看似晃晃悠悠的，实则很稳，坐上去一定很舒服，看得人一阵羡慕。

而小轿上坐的人……是顾匪和顾卿卿。

顾匪享受地仰着脑袋眯着眼睛，鼻腔里哼着不着调的歌儿，顾卿卿一直看着她的侧脸，温柔地笑。

她们的手牵在一起，随着小轿的晃动，一晃一晃的。

小轿很快掠过顾湖泊她们那儿，越走越远。

顾湖泊看着她们的背影，尤其是她们牵着的手，呆若木鸡，痛心疾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