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虚灵

被人直呼其名, 鸠罪微微侧头,抓着林邹伟的手一转,把他打晕扣在了胸前, 表情一敛, 居然又露出个笑来,堪称愉悦地说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身上还有老孟的味道,用着清虚子的桃木剑……不错不错, 第二重保险还没用上, 你这只躲躲藏藏的老鼠就冒了头, 真不错。”

持剑站在他身后的喻臻把剑往他脖颈上贴了贴,沉声说道:“少废话,把林邹伟放下。”

“你出现了, 这个废物也就没用了,当然可以放下。”鸠罪倒是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歪了歪脖颈离桃木剑远了一点,单手抓着林邹伟的脖子, 慢慢把他侧举到身边。

“你看,我这就放下了。”

唰!

他胳膊突然用力,居然直直把林邹伟朝着已经破掉的窗户扔去。

喻臻眼神一冷, 也不去救林邹伟,身上功德和灵气暴涨,贴着鸠罪脖颈的桃木剑直接划了下去。

“真是个狠心的小家伙,连血缘亲人都不救, 不过……我喜欢。”

血花飞出,鸠罪迎着桃木剑转身,脖颈被灵气划开一层皮肉,居然完全不躲,身上煞气涌动,五指成抓,朝着喻臻的心口抓来。

喻臻侧身躲开他的攻击,桃木剑被迫偏移,没能直接切开他的脖子。

“真会躲。”

鸠罪一击不成趁势后退,避开桃木剑的锋芒,手上红光涌动,在脖颈上一抹,手下血肉模糊的伤口居然立刻愈合,看不出一点曾经受伤的痕迹。

“已经很多年没人能伤到我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会记住你的。”

“告诉你名字,好让你也忽悠我和你订立什么见鬼的契约吗?”喻臻冷笑,握紧桃木剑,不给他继续愈合伤口的机会,再次提剑前冲。

鸠罪仔细打量着他的长相,微笑后撤:“被你发现了,真可惜。不过不说名字也没关系,你的气息我记下了,等我再来找你。”

“等你再来?”喻臻强势猛攻,嘲讽道:“你不是处心积虑要抓我吗?怎么现在却一副要跑路的架势?”

鸠罪再次躲开他的攻击,慢慢朝着破掉的窗户退去,说道:“小家伙,你比我想象中的更难缠,我鸠罪从不打没把握的仗。比起耗费时间拼个两败重伤抓住你,我更喜欢谋而后动,放心,我们会再见的,你可是我们心心念念多年的礼物。”

“但我并不喜欢做你们口中的礼物。”喻臻又是一剑过去,手腕一动,七颗道种齐发,朝着鸠罪的周身要害射去。

鸠罪躲了桃木剑却躲不开种子,全力躲避也仍被两颗种子击中了身体,退势缓了下来。

“我突然有点讨厌你了。”他脸上面具一样的笑容终于消失了,英俊的五官在失去笑容的妆点后显得阴沉又暴戾,身上红光涌动,抬手直接把手指探入皮肉,挖出体内仍在闪闪发光的金色道种,用红光碾碎,“小家伙,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喻臻冷笑,再次提剑攻去。

鸠罪表情彻底阴沉下来,不再后退,五指成抓,朝他迎了上去。

砰砰砰砰!

灵气和红光不停撞击震荡,房内家具陆续发出碎裂破损的声音,喻臻刁钻一剑再次划开鸠罪的脖颈,却不小心暴露了后背软肋,被鸠罪抓了个正着。

嘶拉,外套被抓破,露出了里面的衬衣状法衣,一股精纯灵气弹出,把喻臻牢牢护在了下面。

“居然穿着法衣。”鸠罪一击落空,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眼神却慢慢变得嗜血,“戴着盔甲的小老鼠,游戏变得不好玩了。”

说着手上指甲突然暴涨,身上煞气也成倍增加,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喻臻面前。

喻臻心里一惊,动作却越发小心沉着,用灵气和功德护住周身要害,体内伪仙气蠢蠢欲动,握着桃木剑的手稍有些出汗。

这鸠罪功法奇怪,还能愈合伤口,是个擅长打持久战的,他这边却战斗经验不够丰富,打持久战肯定不行。

必须找机会反制一波抓回主动权,不然这架没法打。

“很害怕呢。”

鸠罪的声音突然在右耳边响起,隐隐还有温热的呼吸喷洒过来,喻臻直觉就要侧身躲避,脚步刚挪了一毫米,开了明辨的视野里突然看到有一层黑雾涌动着飘到了正前方距离他很近的位置,眼神一利,定住身形不再躲避,提剑就朝着看似空无一人的正前方劈去。

噗!

血花凭空爆开,鸠罪现出身形,居然真的就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身上红光大盛,逼开他的桃木剑后,红光化为无数血红手掌朝着他抓来,同时五爪再次探出,表情阴沉:“居然能看穿我的本体,你必须死!”

唰唰唰!

两人靠得太近,红光化成的手掌速度太快,喻臻躲避不及,被红光围困了个正着。

轰!

伪仙气在房内爆开,同时爆开的还有从窗外直逼而来的凌厉灵气。

鸠罪被两面夹击,躲避不得,表情大变,硬生生吃下了这波攻击,身体一震,身周红光溃散,抬手捂住胸腹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脸色苍白了下去。

“喵!”

一直呆在角落给房间开隔音结界的虚无趁势而起,朝着鸠罪的脸部冲去,探爪,对准他的眼睛就是狠狠一爪下去。

“啊!”

鲜血爆开,鸠罪痛呼,捂住了眼睛。

殷炎一手拎人一手拿剑地从窗外跃了进来,落地后随手把仍昏迷着的林邹伟丢到一边,手中黑剑一转,上前一步,比在了鸠罪后心,灵气放出,震散了他偷偷释放的红色煞气。

鸠罪噗一声又吐出了一口鲜血,身上气息彻底弱了下去。

“殷炎!”喻臻见殷炎过来松了一大口气,收剑走到了他身边,问道:“外面六个邪修解决了?”

“已经全部处理了。”殷炎回答,视线扫到他身上破掉的外套,眼神一冷,落回面前的鸠罪身上,剑尖一侧,直接刺入了他的后心。

“唔!咳咳咳!”鸠罪又吐出一口血,徒劳挪动着已经失去作用的眼球,耸肩低笑起来,“原来还有帮手,有意思,真有意思,来,杀了我啊,快杀了我,别让我瞧不起你们,小老鼠……和殷炎。”

殷炎眼神一动,又把剑抽了出来,说道:“以名字为媒介的言咒术和不腐之身,你倒是有点造化。”

最秘密的术法被轻易点出,鸠罪表情一变,扭头朝着殷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沉沉喝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尊上赐给我的法术!”

尊上赐的法术?那个无煞?

殷炎上前用灵气封住他的五感,把灵气探入他的大脑,发现他脑内果然也有禁制,立刻撤回力量,侧头看向蹲坐在一边正在地毯上擦爪子的虚无,说道:“把他丢入铜须幻境,探探他的记忆。”

“喵~”虚无站起身,噗通一声恢复本体,把昏迷倒地的鸠罪吸了进去。

敌人确认被制服,喻臻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放松,不太舒服地扯了扯身上碎掉的衣服,回头看向昏迷过去的林邹伟,心情有些复杂。

这是个本来不该出生的人,是种种阴谋罪恶纠缠之下被人为造出的因果。

私心来讲,他是很不喜欢林邹伟的,但现在对方遭受的这一切,似乎又都是因为他大煞之人这个身份而起。

“你想怎么做?”殷炎脱下外套披到他身上,开口询问。

喻臻摇头,没有立刻回答,上前检查了一下林邹伟的情况,发现他身上带着一些轻伤,脖颈上还有几个很深很深的指印,身体也很瘦,沉默了一会,说道:“他虽然性格恶劣,但罪不至死……抹掉他今晚关于我的记忆,让他继续做他的林家少爷吧,只希望这次的被袭能让他成熟一点。”

“他与你血缘相近,‘煞’一日不除,他随时可能再次遇袭,成为你的短板。”

“我知道。”喻臻取出一颗丸子喂到林邹伟嘴里,看着他渐渐恢复正常的脸色和脖颈上慢慢消去的指印,取出一颗道种种到了他脑中,“他受我连累,在‘煞’消失之前,我会保护他的安全。等此事了结,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殷炎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稍微弯腰,摸了摸他的头。

第二天,一条八卦消息在B市商圈悄悄散开。

有伙贼昨晚溜进了林家,什么都没偷,只砸了林家少爷林邹伟的房间。警察过去调查了半天,什么都没调查出来,问林邹伟,林邹伟也什么都不说,一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到了的样子,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这条消息传到公寓时,喻臻正窝在沙发上准备看殷炎准备的“电影”。

“我听说警察走后没多久,林家就派人把林邹伟和他妈一起送离了B市,说是散心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他们走了也好,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后就是婚礼,他家这会突然冒消息出来,我心里总不踏实。小炎,你记得别让小臻关注这些,小心坏了心情。”

消息传递人——仇飞倩的声音继续从手机扬声器里传来,殷炎低应一声,又聊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看向窝在沙发上的喻臻。

喻臻搓了搓脸,无奈一笑:“又让妈担心了,等忙完了这些事咱们回家住吧,好好和爸妈过个年。”

“好。”殷炎应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魁元镜,问道:“开始吗?”

喻臻立刻打起了精神,坐正身体,点了点头:“开始吧,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煞’组织里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了。”

殷炎坐到他身边,手中的魁元镜放大升空,镜面波动,慢慢显出了虚无之塔内的景象。

鸠罪在铜须幻境里呆了一晚上,只熬过了前三重幻境就直接失去理智彻底成魔,现在正被困在幻境里,记忆完全不受控制,随便幻境窥探。

两人跳过大堆没意义的杀人记忆,把重点放在了与“煞”有关的画面上。

跳过无数无意义的画面后,一个漂亮的度假小岛出现在了镜中。

岛面积不大,却修得精致,上面住户虽少,却个个都是帅哥美女,天空时不时就有飞行法器飞过,看起来十分魔幻。

“这是‘煞’的基地?”喻臻来了精神。

殷炎立刻通过感应唤了一声虚无,让它控制幻境,让鸠罪放大这段记忆。

小岛的外围景象消失,变成了室内。

一个类似会议室的房间里,鸠罪坐在角落,正专心听着一个长相斯文的男人说话。

“快二十年了,始终没有大煞之人的下落,尊上很不开心。”男人说着,朝着一个瘦小的男人看去,说道:“乌什,你安排在国内的那个王达义,有动静了没有?”

乌什摇头,干枯的手紧握在一起,神经质般地搓动着,说道:“他说查不出来,也不敢妄动,有几个比较厉害的修士一直停留在B市,他不敢有大动作。”

“是不敢有大动作,还是起了什么小心思?”斯文男人反问。

“那我去杀了他。”乌什开始咬指甲,睁大眼看着斯文男人,一副渴望他答应的模样。

斯文男人皱眉,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让他继续查吧,清虚子的养子已经修了邪道,跑不了了,把人看紧就行。”

乌什唰一下放下手,两手又握到了一起,低着头不说话了。

“竹恢,这么多年没找到人,我觉得这事有蹊跷,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大煞之人还没觉醒,就跟当初的尊上一样?”在场唯一的女人开了口,边说边取出一颗丹药朝着乌什抛去,见乌什像只讨食的小狗一样伸手把丹药接住,猴急地塞到嘴里,红唇微勾,笑着撑住下巴,慢悠悠说道:“当初算出大煞之人现世的上任鸠罪长老不幸被杀,这一任的鸠罪……”

她瞟一眼坐在角落的鸠罪,不屑地勾了勾唇,说道:“这一任的鸠罪只是凑数的,一点用都没有,咱们必须得靠自己找点新思路。”

鸠罪明显十分不喜欢这个女人,听她说话时放在桌下的手用力握紧,似在克制什么,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变化。

竹恢听了女人的话,也跟着看了鸠罪一眼,皱了皱眉,突然站起了身,说道:“没觉醒的可能也有,乌什你继续盯着王达义这条线,杜鳌你按照你的想法去查,鸠罪……鸠罪你负责管理那些新进来的邪修,散了吧,没事别再用虚灵唤我回来,打扰我画阵。”

虚灵?画阵?

喻臻敏锐发现了重点,侧头朝着殷炎看去。

殷炎也抓到了这个信息,不等他说就已经命令虚无调整了幻境,让鸠罪回忆起了关于虚灵的记忆。

镜中画面又是一阵波动,突然全部暗了下来,一道有些奇怪的男人声音响起,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新一任的鸠罪。”

“是,尊上!”鸠罪激动的声音响起,镜中画面依然是全黑的。

“这是虚灵,你可以用它与其他长老联系。”

漆黑一片的画面中亮起了一个血红的光点,光点越来越大,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照亮了鸠罪在黑暗中满是激动的脸。

“谢尊上赏赐!”鸠罪伸出双手捧起虚灵,看向虚灵后面那一团始终不散的黑暗,问道:“那如果我想联系您……”

唰。

虚灵蜷缩起来暗下,画面再次漆黑。

“我想见你,自然会来找你。”

“可是尊上……”

黑影消失,画面终于亮起,原来是一个房间,鸠罪正坐在房内沙发上,表情带着茫然,低下了头:“可明明其他长老可以用虚灵呼唤您……为什么……我不行……”

画面抖动,镜中画面消失。

喻臻忍不住抓住了殷炎的胳膊,稍显激动地看着他。

虽然还是没能看到无煞真正的模样,但是他们却发现了可以联系其他长老的工具!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只要用这个引来其他长老,从其他长老那获得他们的虚灵,那他们何愁揪不出无煞!

殷炎察觉到他的激动,回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收起魁元镜唤道:“虚无。”

白猫出现,十分善解人意地吐出一个结界球,球内正有一个血团上下沉浮。

“喵~”

此时的鸠罪意识全无,从他那拿东西易如反掌。

殷炎把结界球吸到手里,探入了神识。

喻臻立刻凑了过去,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神识探入的瞬间,血球立刻蠢动着发起光来,挣扎着想要舒展身体。殷炎连忙收回力量,眉头微拢,说道:“是被炼化的生灵,已经认了主,很脆弱,强制使用的话,会立刻魂飞魄散。”

喻臻一愣,问道:“生灵?你的意思是它还活着?”

生灵和魂体不一样,生灵是指活人的魂魄,或者其他仍有生命象征的灵体。魂体则是亡者的灵魂,已经不存在生机,除了投胎,就只有魂飞魄散的结局。

殷炎点头,补充道:“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只是一个残缺的生灵,这里只有它的一部分。如果我猜的没错,它其他部分应该分开散落在了另外几位长老手中,无煞让长老之间用虚灵联系,利用的应该就是生灵各部分之间的血脉联系。”

喻臻皱眉,看着结界球中蜷缩起来仿佛只是一团血肉的虚灵,找到新线索的兴奋消失了。

被强制分裂的生灵,邪修的手段再次超出了他的认知。

“强制使用会让它魂飞魄散的话,那控制鸠罪,让他使用行不行?等抓到了其他长老,收集了另外几个虚灵,我们或许可以帮它恢复完整,重塑生机。”喻臻开口,语带希望。

殷炎被他这样看着,很想告诉他可以,但事实却是不行,安抚地握住他的手,说道:“这个残缺生灵太脆弱,除非鸠罪恢复理智和实力,力量完全稳定,否则即使是鸠罪这个主人使用,它也仍会魂飞魄散,还可能会影响到它另外几个部分,打草惊蛇。”

但鸠罪已经被幻境逼疯了,不可能再恢复理智。

喻臻垮下肩膀,暗恨无煞太过狡猾和狠毒。

虚灵的使用条件太过苛刻,必须是认主的人,认主的人还必须实力稳定理智还在,断绝了别人抢夺虚灵后强制使用和控制主人间接使用的可能。

该怎么办,难道这送上门的线索和工具,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它断掉么?

殷炎看着他皱眉思索的样子,伸手把装虚灵的结界球放到了他手里,说道:“这个生灵身上并无因果和罪孽,应该是在刚出世的时候就被人抓住,喻臻,它不该就这么消散在天地间。”

刚出世就被抓?

喻臻心里一紧,收拢手指把结界球拢在了手心,看着里面蜷缩着的血团,抿紧了唇。

还没来得及看看世界的美好就先尝尽了所有痛苦,这样一个无辜的灵体,确实不该就这么在邪修的折磨下消磨一生。

可是该怎么救它,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伤到它的情况下救它。

喻臻不知不觉陷入沉思,殷炎不着痕迹起身,伸手拎起茶几上准备上前安慰喻臻的虚无,走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把空间留给了喻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喻臻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不动。

太阳慢慢挪到正中,又慢慢朝西边降下。

华灯初上,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喻臻突然从沙发上坐起了身,也不管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兴奋说道:“有办法了!我把它也收作灵侍不就行了!强制把别人的灵体收到自己手里,这个我有经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