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因为正事提前办完了,次日, 贺思嘉和吴臻第还开车去近郊玩了一趟。

短暂相聚后, 贺思嘉回到影视基地继续拍戏,吴臻则留在S市参加一场活动。

每年末总有许多分猪肉活动, 又是什么时尚庆典,又是什么微博之夜、星光大赏之类, 以吴臻的人设路线需要控制曝光率,他挑着两三个活动参加了, 便和家人一块儿飞去了澳洲。

几年前, 吴姑姑一家陪着吴老爷子去澳洲疗养, 这两年吴家每逢圣诞节都会去澳洲探望。

在吴臻抵达澳洲的同一天,贺思嘉也从剧组杀青了, 但他根本没空休息,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新工作中。他似要将这大半年来骤减的曝光率都给刷回来, 几乎每天都有活动, 乐得粉丝们如同提前过大年, 超话数据猛蹿一截。

平安夜当天, 贺思嘉结束了电竞剧新一轮宣传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位于B市的私人公寓。

此时已近零点, 累了一天,他打算先泡个澡。

贺思嘉躺进堆满泡沫的浴缸里,给吴臻发了条微信。

【小脑斧】我忙完了。

接着那边就打来视频电话。

贺思嘉想也没想按了接通,却发现屏幕上并不止有吴臻,还有对方的小侄女。

三人都愣了愣, 贺思嘉回过神差点儿没将手机落水里,吴臻也很快挂断电话。

【小脑斧】?????

【演员吴臻】抱歉,不知道你在泡澡,想让你见见我小侄女。

贺思嘉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有点尴尬。

【小脑斧】那你等等,我待会儿给你打过来。

【演员吴臻】好。

贺思嘉赶紧打开淋浴冲掉泡沫,换上干净衣服,还特意选了件青春活泼的连帽卫衣,上面印着只卡通大象。

他擦干头发,又照了照镜子,这才给吴臻回拨过去。

“收拾好了?”这回屏幕上只有吴臻的脸。

“嗯,你小侄女呢?”

问完贺思嘉就见屏幕晃了晃,吴臻弯下腰单手将小侄女抱起来,“缇缇,跟叔叔打个招呼。”

“什么叔叔。”贺思嘉非常不满这个称呼。

“我是缇缇小叔,你不是叔叔是什么?”

贺思嘉很想说“我是哥哥”,可这样就比吴臻低一辈了,正琢磨着该怎么在口头上占便宜,便听吴臻拖着尾音“哦”了声,他当即就有不祥的预感。

“我知道了。”吴臻微微颔首,冲小侄女道:“叫小婶。”

贺思嘉:“……”

“小婶!”

吴缇最听小叔的话了,虽然她也模模糊糊知道小婶好像该是阿姨,可小叔让叫的准没错。

而且,她小婶好好看啊,年幼的小姑娘也是有审美的,喊了一声后就害羞地躲进小叔怀里,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贺思嘉。

贺思嘉呛咳几声,咳得脸都红了,“你别教坏小孩子——缇缇,你是叫缇缇吧?”

“是……”吴缇羞涩地应了声。

“我叫贺思嘉,你叫我贺叔叔就行。”

吴缇偏头看向小叔,吴臻无意一直逗贺思嘉,笑着点点头。

“贺叔叔。”

“真乖。”

贺思嘉嘴上夸着,心里却感觉自己瞬间沧老。

吴缇则凑在吴臻耳畔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吴臻语气温柔:“你自己跟贺叔叔说。”

小女孩扭捏地开口:“贺叔叔,缇缇想送你一件礼物。”

贺思嘉瞟了吴臻一眼,笑着说:“好啊,谢谢缇缇。”

话音刚落,吴臻就放下了小侄女,镜头随之对准吴缇。

贺思嘉看见穿着熊仔套装的吴缇推开一扇落地门,小跑向露台,脑袋上两个小揪揪摇摇晃晃。

小女孩站在比自己还高的围栏旁,指着夜空说:“缇缇请你看烟花!”

天上数朵烟花点燃苍穹,漂亮极了。

“今天平安夜,我们全家都来酒店里聚餐。”吴臻淡声解释了一句。

贺思嘉这才知道他们没在家,而且以镜头的视野来判断,应该是在酒店最高层。

他和吴臻身处不同半球,相隔几千公里的距离,却有幸欣赏同一场烟花表演。

贺思嘉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就听见镜头之外再次响起吴缇清脆的童音——

“小婶,圣诞快乐!”

“……”

平安夜过去,贺思嘉继续投入工作,再见到吴臻已是12月29日,春晚第一次彩排现场。

贺思嘉是卡点到的,他刚参加完新剧发布会,一入场就看见吴臻正在接受采访,对方也注意到了他,冲他挥了挥手。

因为快要彩排了,贺思嘉只遥遥点了下头,便走向自己的六位搭档。

“准备得如何?”他语气轻松地问。

沈央看了眼身旁的宿寒英,迟疑地说:“还行,就是有点紧张……”

贺思嘉逗他,“只是彩排就紧张了,那等正式直播怎么办?”

话一出口,他就见除宿寒英外的五个人齐齐变色,心里突然有点慌。

但也由不得他多想,工作人员已经通知他们准备上台了。

按照歌词分配,贺思嘉应该算C位,他最近一直都有在练习,甚至请了位声乐老师单独指导。

原本他已练出了七分信心,却在临上台前只剩下三分。

而等彩排结束,那三分也尽数化作绝望。

贺思嘉木着脸下台,不去看周围任何人的表情。

陆馨小心翼翼地安慰,“还不错,至少你个人表现得挺好。”

如果不算合唱时的被拐跑了调。

其实独唱阶段贺思嘉确实发挥不错,哪怕宿寒英走音走到另一个时区,他也稳住了没笑场。可轮到合唱时,贺思嘉感觉自己像被蒙住眼睛的沙漠旅人,根本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他预想中的王者带飞青铜,终究沦为了青铜带累王者。

贺思嘉轻扯嘴角,四下扫视一圈,没看到吴臻,倒看见刚刚采访吴臻的记者过来了。

他颇有些心不在焉地接受采访,无非都是些常规问题,比如第一次参加春晚的心情,对节目有没有信心等等。

心情是想死,信心是负数。

当记者问他最期待春晚哪位嘉宾的节目时,他下意识回答吴臻,说完又觉得不太好,刚想再添补几位资历深的老艺术家,记者忽然道:“思嘉有给吴老师准备什么礼物吗?”

贺思嘉愣了愣,“准备礼物?”

难不成春晚彩排完了还有互送礼物的潜规则?

“思嘉还不知道吗?明天是吴老师的生日,他们那组节目的演员正在帮吴老师庆生。”

贺思嘉不是不知道,只是忘了。

他近来平均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脑子都有点转不开,何况吴臻根本没提过。

等他在后台找到吴臻时,对方已经准备切蛋糕了。

现场热热闹闹,让贺思嘉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个忽然闯入的外人。

但明明围在吴臻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如他和他亲密。

“彩排完了?”

吴臻第一个发现他,笑着招呼他过去。

贺思嘉定了定神,佯作随意地问:“吴老师明天生日吗?”

他故意暴露自己忘记的事实,是怕吴臻以为他记得,并在期待零点过后的惊喜。

他不愿让吴臻存有注定会失望的幻想。

但吴臻只笑了笑,“对啊。”

贺思嘉盯着他看了会儿,没看出有什么异样,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分蛋糕时,吴臻剩下了两块带字的,其中“生”字给了贺思嘉,“日”字则留给自己。

这让贺思嘉莫名怀疑吴臻在偷偷开车。

而当晚他也确实坐上了吴臻的车,在糊弄走陆馨以后。

“对不起,把你生日给忘了。”路上,贺思嘉心虚地自首。

吴臻不在意地笑笑,“忘就忘了,反正每年都会过。”

贺思嘉咬了咬唇,“我明天给你补一份礼物。”

“礼物不就在车上吗?”

吴臻载着他的“生日礼物”回了家,两人认识这么久,贺思嘉还是头回上吴臻的家。

进门后,贺思嘉随意打量一番,房子是大平层,装修风格简洁素雅,就是看着不像常有人住,有些干净过头了。

“平时工作忙,很少住这里。”吴臻找了双拖鞋给贺思嘉,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你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人。”

贺思嘉微怔,唇角不自觉带了点儿笑,“你父母也没来过?”

“没,他们在B市另外有房子,不住这边。”

贺思嘉蹲在玄关处换鞋,正解鞋带呢,忽然感觉脸被舔了一下。

他本能地转过头,就见只金毛正对着他哈气。

“……”

那一刻,贺思嘉整个大脑都被冻裂了,在吴臻诧异的视线下,拔腿就跑。

“思嘉——”

吴臻在后面喊,金毛在后面追,可贺思嘉哪里还顾得上,看准一间房就冲了进去,“嘭”地关上门。

他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气,两腿虚软,浑身止不住发抖。

——吴臻家里,怎么养了只狗?!

贺思嘉使劲擦着脸上被舔过的地方,回想起刚刚的一幕,仍然心颤胆寒。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敲门声。

“思嘉,我把狗关起来了。”

贺思嘉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当然只有吴臻,贺思嘉一把将人扯进来,当头就问:“你养了狗怎么不告诉我?!”

虽然他的指责莫名其妙,但吴臻还是很镇定,“这是钟自惜家的狗,他临时有事,托我带回来养几天,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怕狗……”他看着贺思嘉赤白的脸色,以及残留着惊惧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那么怕狗?”

怕到有些不正常。

贺思嘉微垂下眼,走到床边坐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闯进了主卧。

“你房间啊?”他顾左右而言他。

吴臻没吭声。

贺思嘉转眼看过去,见人直勾勾盯着他,显然不容许他回避。

他微微抿了抿唇,其实他并非不愿意说,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总觉得有些事讲出来就像刻意卖惨,显得过于软弱和矫情。

但如果总是不说,就意味着他不愿意给出信任,再多几次,迟早会在他和吴臻间埋下大雷。

“我小时候被贺瑾放狗咬过……”

吴臻狠狠皱了下眉。

贺思嘉下意识想要表现得轻松一点,“不过那时候我太小了,跑不快,否则不会被咬到的。”

“咬哪儿了?”吴臻沉着眼问。

“小腿。”

“我看看。”

见吴臻走了过来,贺思嘉连忙挡了下,“有什么好看的,疤都没留下,当时保姆撞见就把狗拉走了……”

保姆刘嫂很清楚俞芷兰有多糊涂,将这事儿告诉了贺启耀,贺启耀狠揍了贺瑾一顿,还送走了狗,并且不许他再养宠物。

“贺瑾想报复我,就扔掉了我养的小乌龟!”

贺思嘉原本不习惯诉苦,没人心疼的诉苦只会让自己更苦。可他感觉到吴臻心疼了,因此越说越有情绪,没忍住就全说了。

说完又有点后悔,斜着眼珠子去瞄吴臻。

吴臻听贺思嘉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他认识贺瑾时对方早已成年,自然学会了伪装,而他又不打算跟贺瑾深交,也就不在意贺瑾本性如何,后来听贺思嘉透露过一些,只觉得贺瑾脑子不清醒,没想到还那么毒。

不管当初贺瑾年纪有多小,贺思嘉都比他还小几岁。

但看见贺思嘉说起这些事的神态和语气,吴臻又不合时宜地感觉到一点可爱,他坐到贺思嘉身边,以哄小朋友般的口吻说:“以后我们不理他。”

贺思嘉一下子乐了,“也不至于那么幼稚,我都多大了……再说你现在重色轻友,弃暗投明,我还是挺高兴的。”

吴臻浅浅一笑,亲了亲贺思嘉的脸颊。

贺思嘉被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算了,别提他。现在都过十二点了,要不我去给你下碗长寿面,你不是说想吃我亲手煮的东西吗?家里有食材没——”

吴臻忽然压倒贺思嘉,声音很轻,“我只想拆礼物。”

于是贺思嘉就被拆吃入腹了。

或许因为是在吴臻家里,又是在吴臻的床上,贺思嘉比平时更激动,甚至连衣服都没脱光,右脚还穿着袜子……

发泄过一次后,他趴在吴臻身上,感觉腰快扭断了。

“我不喜欢这个姿势,好累。”贺思嘉懒洋洋地抱怨。

吴臻轻吻他额头,“那以后不用了。”

“但你喜欢。”贺思嘉微扬起脸,他感觉得出来。

吴臻笑笑,没给出答案。

贺思嘉也不需要答案,一只手随意拨弄着吴臻的头发,忽然就瞄见了腕间的表。

这支表是他拍完第一部 戏时特意定的,价值六百多万,几乎花光了他当时所有的片酬。

如果不是白天有新剧发布会,他也不会戴。

贺思嘉撑着坐起身,摘下手腕上的表,给吴臻戴上。

“先凑合吧,回头我定支新的给你,刻你的名字。”

吴臻抬手看了一眼,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你很喜欢送别人表?”

但贺思嘉隐隐察觉吴臻不是很高兴,他眉心微蹙,“什么意思?”

“没什么。”

“你不喜欢吗?这表很贵的,还是嫌弃我戴过了,我只戴过几次。”

吴臻也坐了起来,不太明显地笑了笑,“谢谢。”

“不要就还我!”

贺思嘉伸手就要拿回表,吴臻本能地躲开,就听“咚”的一声,贺思嘉摔下了床。

吴臻赶紧去扶,却被狠狠拍开手,他微沉下脸,想强行拉贺思嘉起来,又被对方推了一把。

“滚开!”

吴臻深吸口气,说:“我先去洗澡,你休息一会儿。”

见吴臻进了浴室,贺思嘉在原地呆坐了会儿,眼底透着几分茫然无措。

他有些懊恼没控制住脾气,毕竟今天是吴臻生日,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

贺思嘉又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冷着脸拾起地上的裤子。

没多久,吴臻就听见了关门声。

他顶着满头泡沫出了浴室,见卧室已经没人了,卧室门半开着,也就意味着贺思嘉关的是另一扇门。

吴臻不好追出去,拿过手机摁下熟记于心的号码,却发现贺思嘉关机了。

混着泡沫的水流进眼睛里,吴臻长睫半掩,藏住了眼底的情绪。

良久,他抹了把脸,自厌地骂出成年以来第一句脏话——

“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