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思念的协议

他的第四十三年。他短暂的宇宙到了尽头。他的时间——

他在万物空白的表面上，看到无数裂纹中的，无穷，

然后为其而死。

——A. S.拜厄特《迷情书踪》

她慢慢地跟随，缓缓地走，

仿佛一路上障碍重重；

然而：也仿佛这段路被征服之后，

她就不必行走，她将展翅飞翔。

——里尔克《失明》

一九八四年十月二十七日，星期六/二〇〇七年一月一日，星期一（亨利四十三岁，克莱尔三十五岁）

亨利：天空空白一片，我落入高高的干草丛中，就让它快些来吧，我想要安静下来，这时来复枪清脆地一响，是远处，显然和我没有关系，哦，不：我已被掀翻在地，我看着自己的肚子，如同裂开的石榴，肠子和着鲜血从我身体这只大碗里流淌出来，却不觉得痛，真是不对劲，我只能感到我内在的立体版本里，有人在奔跑。我只想在叫克莱尔、克莱尔之前的再之前，看到克莱尔。

克莱尔俯下身来，哭了，而爱尔芭轻声唤着：“爸爸……”

“爱你……”

“亨利——”

“永远……”

“哦上帝，哦上帝——”

“世界够大……”

“不！”

“时间够多……”

“亨利！”

克莱尔：客厅里异常安静。每个人都站着不动，凝固了，瞪着眼睛朝下看我们。比利·好乐黛 346 还在唱歌，然后有人关了CD机，一片寂静。我坐在地板上，抱着亨利。爱尔芭蹲在他身边，摇晃他，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话。亨利的皮肤还有余温，他的眼睛还睁着，可是视线却渐渐越过我。他在我的怀里很沉，非常沉，他惨白的皮肤裂开了，到处都是红色，那是一片充满血迹的神秘世界。我像婴儿的母亲般摇动着亨利。他的嘴角也有血。我替他擦去。不远处传来隆隆的爆竹声。

高梅兹说：“我想我们最好打电话叫警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