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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早早就起来了，穿好衣服，听着老妈一直在耳旁唠叨着准考证不要忘了带，到考场带一瓶水……

我说知道了知道了，没事瞎操心。

老爸起床了，对我说用不用爸爸去陪你？我说不用，我和米格去就好了，你们去了我倒紧张，这么热的天，在家待着吧，晚上给我做好吃的啊！

到米格家，米格笑了，说这么多年第一次早上你来我家叫我。

这时我又听到了米格妈熟悉的唠叨：准考证不要忘了带，到考场带一瓶水……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从家里出来，看见外面的阳光，格外明媚，明媚得我们睁不开眼。

考场外，人山人海地站了许多人，参加中考的学生，还有陪同来的家长，灼热的阳光下，他们撑起一把把小伞，像小山坡上漫山遍野的小花。

人群里，我看见了双喜，刺猬头，戴着小墨镜。

我上去给了他一拳，说你瞧你那墨镜戴的，怎么看怎么像汉奸。

双喜笑了，掏出一支双喜烟，点上，说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小犊子，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嘛，今天的约会我都取消了，这么大热的天，我容易么，你还骂我，有没有良心了。

这时我又看见了老高和永刚，笑眯眯地站在一起。

老高说，你俩进去可别紧张啊，好好发挥，肯定没问题的，中考其实很简单的，就和平常咱们做题一样。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尤其数学啊，你俩可给我好好发挥……

永刚插话了，说你们不用听老高的，数学那么简单的东西谁都会答，化学可给我好好答啊，我等你们打满分当状元呢，你俩这小子，肯定行。

老高给了永刚一拳，说你小子怎么总跟我抬杠，什么叫数学很简单啊，你拿中考卷给我答一个我看看。中考卷我都不敢说我能打满分呢，你吹什么吹。

这对冤家，这时候还不忘吵，呵呵……

人群里，我张望着，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米格说，不用找了，九月不和我们在一个学校考。

三天的中考，真如老高说的一样，一眨眼就过去了。

从考场出来，我听见周围的人在疯狂地叫嚷着，庆祝我们终于安度此劫。

突然感到有些空虚，是啊，当然会空虚。我们放下一切去为了中考，现在中考结束了，我们一下子变成了穷人，穷得一无所有，身无分文。空虚过后，就怅然若失。回首那三天在考场中度过的时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任何情节，一片空白，有时会有幻觉，似乎我错过了中考一般……

其实我错过了好多。

双喜在门口等着我，见到我和米格，说你俩小子考得怎么样啊。我笑，说考试后别问考试的事。双喜说，小子们，其实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我打断他的话：没什么，都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中考过后，班里的同学组织去喝酒，老高、永刚还有双喜都去了，我们在KTV找了一个豪华包间，玩了整整一夜。我们喝酒，讲笑话，大喊大叫，也有哭的，有抱怨的，有破口大骂的……众生百态，在这里被我们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大帮子中，却独独少了两个人，包子，还有子滕。

他们还好吗，现在？

包子在社会上混，整天无所事事地待在街上，他已经变成彻底的一个混子了。

那天我和米格坐火车去很远的地方看里边的子滕，长期的劳动改造已经让他变得很苍老了。他不敢看我们的眼，一直低着头……

子滕说，你们中考完了吧。我说是。子滕说，考得怎么样啊，我说还可以吧。子滕笑了，说你们学习好，上一中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了。我看见，子滕的眼神，有些暗淡。

小米她……还好吗？

她很好，很好啊……

呵呵……不提她了，不提了。米格，宇多，你们俩可要好好学习啊，咱们几个里边，就数你俩最出息了。

嗯，子滕，我们会的。你在这好好改造，争取减刑，等你出来了，我们都来接你！

算了吧，到那时候，咱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了。

不知怎么，我一下子哭了出来：子滕，你别这么说，咱们都是好兄弟。无论我们将来变成什么样，无论我们在哪里，我们都是好兄弟啊，子滕，你千万别自暴自弃啊，我们还都等着你出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呢。我们在一起聊一聊以前的事，我们带你到小山坡坐着，好不好，我们会等你的。子滕，好好的，我们谁都不会忘了你，谁都不会把你丢下的，子滕……

宇多，我……

别哭，别哭，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从监狱里出来，发现阳光特别的刺眼，往年夏季的阳光没有这么刺眼呀，刺得我眼睛好疼，竟然全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