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跑到米格家,发现我妈也在,正要和米格的妈妈出去,我打了声招呼,就走进屋里。米格依然敲打着键盘,但不是在写文章,他在聊天。我笑,说你挺有闲心啊,走近了一些,聊天窗口上正是那个熟悉的头像,九月。

米格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说看你满面春光,昨天玩得不错吧。我抬手摸了摸脸,说有么。米格不回答,继续聊着天。

坐下,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符,带着笑,那个我最喜欢的女孩子和那个我最好的兄弟的。于是脑子里便又浮现出那些在我脑子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记忆,与九月和米格在一起的每一秒,原来我都记得,她的笑,他的笑,我的笑……

米格没看我,低声说,宇多,你很高兴。又过了一会儿,米格又说,宇多,你很长时间没这么高兴了吧。

米格的脸依然安静得像水,突然心里有一种极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问米格,你和九月,今天都干些什么了,米格说买书啊,然后送她回的家。

宇多,明天上课。

谁说的啊?

九月。

完了完了,学校疯了。

在米格家待了一宿,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的,动不了身,挺难受的,但很温暖。突然发现米格的这张床小了,然而我们小的时候是可以一起躺在这张床上打滚的。

迷迷糊糊地到学校,见到双喜那张万恶不赦的脸,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们,我说,大白天见鬼了。双喜一愣,照我脑袋就是一下子,说怎么跟你老师说话呢,我白他,晃晃悠悠地进教室。双喜问米格,说考得怎么样啊,米格笑笑,不理他。

老高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同样也是考得怎么样啊,但前面多了“给我”两个字。我说,砸了,可“砸”字刚说出口,耳朵就被老高提了起来。他笑,说砸到什么程度啊?

我说,要多砸有多砸……

老高说,平时就不给我好好学数学,成天不知道怎么得色好了,咱等卷子下来再算账。

然后老高转过头问米格考得如何,我说他也不怎么样。老高瞪我一眼,说人家米格考得不怎么样也比你好,人家比你踏实,踏实就能打高分。我没说话,翻了米格一眼。

这属于假期补课,为了初三总复习阶段赶进度,双喜说要上二十天课,每天六节课,数语外理化政,全上一遍,每节课一个小时,放学后按照名次还要编排百名班。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们在下面一顿鬼哭狼嚎,大叫上天不公,双喜说行了你们就歇会吧,好像我愿意给你们上课似的。

初三最艰苦的日子到了,双喜说的,这二十天里要把所有的课程赶完,并且提前进入总复习适应期,学校已经印了足以压死人的卷子等着我们,谁也跑不掉。看着双喜丑恶的嘴脸,就不禁想起往届初三学生那一张张被迫害得不成人样的脸,想到我们也要变成那样子时,不禁打起寒战……

算计着日子,我们上完课时,正好还有两天过年。

在走廊里看见小米。她也似乎看见了我和米格,于是把头压得很低。她从我们身边过去时,我一直看着那双手,那双刷过无数只油腻盘子和擦过无数次眼泪的手,心很尖锐地疼了一下。

子滕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很沉闷的样子,那天晚上回来就是这样了,其实大家都很难过。

老王太太拿着物理书兴致勃勃地讲着,初三的物理到后面就是些让人学不懂而且很没用的东西了,什么通信卫星还有什么电话线之类的东西,老王太太说这些东西中考不怎么考,但也占着三到六分的分值,不容忽视。

从桌堂里掏出九月给我的《左手倒影,右手年华》,那本我已看过无数次的书。黑色的封面,干净利落,记得米格说过,黑色代表着绝望。随便翻翻,突然看见了一句话:频繁的月考像翻来覆去的死。正想感慨,前桌就传过来一沓物理卷子,叹了口气,抽了两张,自己留一张,给同桌一张。

头昏脑涨,我回头看了米格一眼,他笑,点头。

于是我便抽出第二张卷子做,等做好的时候回头看米格,米格也在最后一道选择题上写好答案。于是我们交换卷子,一阵狂抄,然后潇洒地交卷,出去。

操场上,一大片迷惘的白色。米格张开双手,轻声地看着天空说,宇多,初三最绝望的日子就要伴着春天到来了。

我看着米格,突然感到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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